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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蒙辛 前些日子做手术，不能下床，只能躺着胡思乱想。想得最多的是命运。 最开始相信生死有命是得知姨妈得了胃癌。手术时，她做医生的儿子就守在一边，术后说：“真是姐妹俩，连癌都长在同样部位。”姨妈的姐姐是我母亲——她已经因癌症去世。 姨妈也是医生。她的丈夫同样是医生，因另一种癌症先于她去世。我母亲的病发现得晚还可以理解，可姨妈、姨夫发现时都是中晚期了，不能不让人唏嘘命运弄人。 姨妈去世时我已过了五十岁，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单单母亲得这病可以解释为偶然，但姨妈也得就有些必然性。 母亲去世后的当年，我家先生也被发现得了癌症。医生在他的结肠上取出一个鸭蛋大的瘤子。我第一次直观面对死神下的蛋，血淋淋得狰狞。我几乎崩溃。 先生是科学信徒，出院的第一天就去了书店，买回所有关于癌症治疗的书开始苦读。不懂的地方询问我姨夫。姨夫说他做过不少他这种情况的病例。有个人已经过了二十多年，还天天骑车钓鱼。先生很振奋，认真治疗，就像在试验室里做试验一样一丝不苟。每次的药方和化验单都复印一份，按日期码好，再次就诊时交给大夫。也许是他的态度感动了上天，总之他现在已平安活了将近二十年，天天继续他的科研，每年准时去医院做检查。 我怕自己会重复母亲和姨妈的命运。 担惊受怕过了几年。几次想去做检查，一想起母亲做胃镜时，痛苦地吞着水管一样粗的管子，又下不了决心。但是稍不舒服就担心患癌，想想最终不是癌也会吓出癌来，下决心去检查。 到医院才知道，现在胃镜技术已经很先进。检查时就像打个盹，醒来已在另一个房间。 接下来的事富有戏剧性。 在和母亲、姨妈同样的部位，发现了息肉。病理检查是良性。医生和颜悦色地说：通过胃镜做个微创手术就行，没什么痛苦。 我怕检查结果有误，还拿到另一家医院又鉴定一下，确认是良性，我这才放心，心想白白担心那么多年。 手术时间定下来。我在前一天开始洗澡禁食，第二天一早换上手术服，准备进手术室。一位年长的医生进来看了看我的胃镜片子，说息肉附近有溃疡，切不好容易引起穿孔，问我愿不愿意等明天他来做这个手术。 医生的年龄和语气让我感到他的技术肯定比今天要给我做的那位高超，就同意了。又换掉手术服吃饭，晚上再洗澡禁食，准备手术。 结果忧喜参半。不只是息肉，那些被怀疑溃疡的部位是癌前病变，被原本要为我做手术的医生忽视了。也就是说如果没被这位年长的医生插一杠子，两年后我将重复母亲的命运。 医生说我需要每年做胃镜检查，再发现病变，还要做清扫。总之，胃癌已经粘上我，需要的是持久战，稍有松懈就可能命丧黄泉。 命运果然没对我网开一面，但下手也没那么重。 可以这么说：我是癌症体质的命，但运气尚好，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遇到负责任的医生、诊疗水平和母亲那个年代不可同日而语，还有靠着我那些半瓶醋的医学知识，意识到母亲和姨妈用生命给予我的警示，三者缺一不可。这证明以下两点：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读些医学的科普书籍是必要的；仁心仁术的医生很多，随时都能遇到，这和送不送红包没关联。 我没有像母亲、姨妈那样被劈开似的从后背到前胸切开，而是通过胃镜做了微创手术，术后只需禁食一周。 比起母亲化疗时不停地呕吐，我已经幸运之极。 只有很少人非常好命，能够幸运地无疾而终。更多人命中注定要承受各种病痛。但这不证明我们只能任其摆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有的病现在是不治之症，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不放弃，等待医学的发展，说不定就有了治愈的方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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