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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方老师，久仰久仰，以前我看过你的《同性恋在中国》，都好多年了，大概快十年了吧。 方刚：对，那是１９９５年出版的。昨天我看完你的稿子，我本想把我另一本《变性人现象》给你带来，可惜没有余书了。说实在的，那些书现在看来挺不成熟的，书中错误很多，当时自己年龄也小，接触少，思考不够深入。要是放在现在来写，情况肯定不一样。因为学术上的积累深了，思想和观念也成熟了。当然，互联网。的普及也推动了我们价值观的转型。 李平：就是，没有互联网，我们的生活不知该是什么样子。 方刚：关于变性这个话题，以前我就接触过许多变性的朋友，有一些自己的思考和困惑，再加上写过一本《中国变性人现象》，所以昨天许先生请我来和你做对话，我就说好啊，没问题，我正想和他们做一个交流，对我自己来讲，这也是个解惑释疑的机会。 李平：方老师著作等身，写了那么多关于性方面的书籍，这方面应该你是我们的向导和指南。 方刚：你过奖了，我先按我的思路来说说。我看到你书上写到“易性癖”这个词，是吧？我很早便完全不用这个词了，可能你还没习惯，书中继续在沿用传统那种提法。 李平：是的，我想我很快就会改过来的，毕竟自己也是这种人吧。 方刚：我当时还专门就对这个词的看法给夏世莲网站写了封信，我说这个词本身就应该停止使用。我觉得“易性癖”这三个字本身就是对这个人群充满歧视，充满偏见。什么叫“癖”呀，癖就是病的和不好的东西，我们自己能接受的东西有什么不好的？所以说“癖”是主流社会对少数人群的一种蔑视和打击，给你贴上一个标签，再一下把你打入冷宫，你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这种现象要以用标签理论来解释。 李平：就是，我早就觉得自己很正常嘛，什么“癖”不“癖”的，怪死难听。 方刚：夏世莲网站的主编也很赞同这个观点，我建议他把“易性癖”改成“易性恋”，包括其他“异装癖”什么的都改过来，不提这个“癖”了。其它的网站要提我们管不着，可易性恋者自己的网站为什么要这样提呢？“癖”是贬义词，“恋”是一个好词，所以我觉得像包括什么“恋足癖”呀，“恋物癖”呀，我们完全可以改成“足恋”，“物恋”，毕竟这些都是不伤害任何人利益的个人选择。 比如说所谓的“恋物癖”。也就是我称之为物恋的个人选择，假如我迷恋的是偷来的异性衣物，那么这可能伤害到被盗者，如果我是自己从商场买的，我愿意用什么穿什么，怎么用怎么穿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伤害谁了？我没伤害任何人，你干嘛说我是“癖”呢？谁规定了异性的衣服就不能穿？我自己买来穿不影响任何人的利益，还促进了商品销售呢。所以说我觉得我们的思维应该改变过来，而思维是由词汇构筑起来的，主流社会就是用这些词汇来控制着我们的思想的。 李平：对，我非常赞同你的看法，在我的《变性医生》中，我也谈到了跟你相同的观点。 方刚：在看你的书稿中，我感觉你还是很幸运的。你不止幸运在能够做这个手术上，还幸运到你的家人能够理解你，关心你这点上，而且这个社会对你比较宽容，我觉得这一点也算是传达出我们这个社会在进步的信息吧。 李平：是的，没有我的家人和朋友的支持，我实在是不敢想象。 方刚：我记得我在写《中国变性人现象》这本书的时候，当时主要是以一个叫冷冰的人为主线来展开。他当时没有变，到现在也还没变，我那本书有三分之一的篇幅是关于他的，我觉得，他的经历至始至终都充满了血和泪，很凄惨，我觉得你的经历虽也有很多辛酸和苦涩，但毕竟还有那么多的朋友在帮你。 李平：是的，在最困难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不幸呀，经常自哀自怜。其实细想，自己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自己已跳过了“龙门”，另外还有家人朋友的不离不弃，那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方刚：那么多朋友帮你，给你精神支持，而以前那个冷冰几乎从没得到过帮助，所以我觉得这是时代在变化，大家的民主意识越来越强，对于他人的选择开始持认同和接纳的态度。 李平：是的，比如说象我妈的态度就是这样，先她老人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后来过了这么多年，还不就慢慢习惯了。 方刚：将易性恋视为变态，我也觉得这是主流社会对弱视人群的一种歧视，当然还包括对同性恋的歧视。我记得很清楚，二十年前我曾看过一篇文章，当时讲口交是一种变态，可现在谁还认为口交是一种变态呢？它只不过是性生活方式的一种罢了。。主流社会认为，凡是多数的就是正常的，少数的就是不正常的， 李平：对，所以说我觉得是不是变态完全是人为强加的东西，尤其在性方面尤为突出。 方刚：不光是我们中国的文化，全世界的文化都一样，总是将性罪恶化，凡是跟性有关的问题，它都变得敏感。比如变性，如果我不是改变性器官，而是割双眼皮，或者做其它美容，同样是改变身体的一部分，这时候可能就没人说你。 李平：说白了还是把性看成是一个禁区。 方刚：对，还是把性给罪化了。其实我们生下来我们的身体是什么样的，和我们想做什么事情，这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如果我是一个三十岁男人的身体，但我是一个女人的心理，为什么就不可以了呢？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把性别意识和自身肉体结合在一起呢？我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挑战的问题。 李平：对，我觉得这是传统思想在作怪。 方刚：酷儿理论就是这样一个挑战，它颠覆一切，不只把异性恋和同性恋颠覆，还包括把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界限也颠覆。这个理论认为，这世界不该化为男人或女人，告诉你男人该怎么样，女人该怎么样，你稍微一越轨，或者说你是一个二尾子，或者说你是个假女人，假男人，这本身就是歧视。如果一个男人说，我就喜欢漂亮衣服，就喜欢女人的饰品，就喜欢戴，这又伤害谁的利益了呢？我觉得我们的传统文化一定要说男人该怎么样，女人该怎么样，这种划分其实是在伤害个人的选择。 李平：对，这方面我感触太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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