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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江南，月中下旬，无论是艳阳高照还是风吹雨袭，都还是暖意融融的，了无冬的痕迹。瞧那江滨公园里，柳树翠绿如前，游人如织，穿着单衣锻炼健身的市民络绎不绝。今年可就不一样了，北方下了罕见的暴雪，江南虽不见飘雪的影子，几场冻雨之后，公园里的游人明显少了，街上的行人，穿着厚厚的冬衣，有的还戴上防风帽之后再一圈一圈裹上围巾，整个头颅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目不转睛地径直朝前走，没有了休闲游逛的兴致。 有着到江滨公园晨跑习惯的我，因为下雨，因为不适应气温的骤降，已经好几天没去了，只是慵懒地斜躺在床上听窗外冻雨打在雨蓬的啪啪声，雪粒子落在枝叶上的沙沙声。今天，啪啪声沙沙声变轻变柔变稀变没了，我想雨停了，便起床换了运动衣裤下楼跑步。到得江滨公园，不见往日一拨一拨早起晨练的人。天还没大亮，路灯也没关，飘着毛毛细雨，经风一吹，似乎可以穿透皮肉，直往骨头缝里钻。我后悔了。正当我转身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我的视野，我站住了，定定地看。这是一个残疾老人，我来这里晨跑，能经常遇到他：左腿始终没法伸直，拄着一根拐杖，左脚脚尖向前稍一着地，其实靠着拐杖的支撑根本没有着地，右脚一蹦向前靠拢，完成了一步距离的前进。 有一次我问他：您多大年纪？ 他双手扶着拐杖站住休息：七十一。 我又问：您这腿是不是中风留下的后遗症？ 他说不是，是类风湿。他说他二十几岁就得了严重的类风湿，以前一直很疼，一遇风雨天就疼得受不了，去了不知多少医院，吃了不知多少药，治不好，现在疼倒不怎么疼，就是功能恢复不了。他说他是教师，就因为这腿，不到四十岁就退休在家了。他说他也想到过死，但现在不会做傻事了。他说练习走路也几十年了，希望有朝一日功能有所恢复。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进行着康复训练。 今天他的腿关节想必更加的疼。每走，不，每跳一步，全身就有一次抽搐，头颅以及拄杖的手臂也跟着一次不由自主的前后摇晃。他的右手撑着一把伞，随着身体的摇晃，伞也在大幅度的摇晃，但表情冷峻坚毅，目光从容执着。见了我，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超越我，向前跳，向前摇。只有经历过生死劫难，才会对生命如此热爱珍惜。在朦胧的晨色中，在冷风冷雨中，在空寂无人的甬道上，那一跳一摇的背影特别的清晰，特别的深刻，特别的高大，特别的撼人心魄，它驱赶了我身上根深蒂固的慵懒、倦怠、惰性、软弱。 我想，生命是可以无限延长的。 （年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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