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归

　　刚钻进车门，雨就瓢泼般地砸了下来。我有点得意，为刚才作的决断。

　　

　　早晨出门时妻追出门来叮嘱，晚上有雨，要我带上雨具，看着天晴好的样子，我仍是空手走了，而正是想起了妻的话，我才从朋友们那没完没了的酒令中逃出。

　　

　　街上没有了行人，商店的门多数已经关了，虽有一爿亮着灯光的小店也被雨水冲淡得冷冷清清。这么大的雨，况且又近午夜，谁还会到街上来闲情雅趣呢？的士在密匝匝的雨线中踟蹰前行，仿佛被蛛丝缠住的小虫在奋力挣扎。路灯被雨淋得透湿，光晕被黑暗和雨裹着，小得可怜，那华贵的光芒也被无情的风雨支离成凄楚的流光。

　　

　　我坐在车上，漫无边际地打量街头的光景，只希望车开得慢些，不要出什么危险。在车灯的光柱里，路旁的小树，在风雨中瑟瑟。一只夜间觅食的猫也被骤至的暴雨淋得懵懂，在仓皇地奔逃。

　　

　　妻在干什么呢，忙了一天的她歇息了吗？我对她说过不必等我，然而她竟没有听过一回，每次听到我上楼的脚步声总要来开门，为此，我抱怨过她。今晚的大雨她一定又要为我担心受怕了。想到这，我又催促着司机把车开快点了。

　　

　　因为前方施工，车不得不停在了离家不远的小站上。雨还在暴下，我鼓足勇气跨下车门，正迈步要跑，忽听到有人叫我，我吃惊地望去，这不是我的妻么！雨水淋湿了她的衣服，微暗的灯光下，她比平时更显得瘦削，夜风使她有点瑟缩。你怎会在这儿？在等你。她的声音平静而略带哽涩。我慌忙接过她递过来的雨伞，理了一下她粘贴在额上的头发，相拥着朝家走去。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雨，你不害怕？我轻声地问她。害怕，她略略停顿后接着又说：你没带伞，又喝了酒，怕你出事后面的话我听不下去了，我流泪了，面颊上眼泪和着雨水，幸好这是她看不出来的。

　　

　　我一直记着那个大雨滂沱的晚上，妻撑一把雨伞，在无人的小站，孤独而焦急地望着我归来，她没有喧嚷的吵闹，却让我永远不忘。社会上有些事的确让你身不由己，但有些事完全没有价值，我推掉了不少这样的应酬，知道了自己的责任。许多年来，为家庭为社会，责任感使我不敢懈怠，不忘妻雨中望归的影像，我将向着人生的目标奋力把小船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