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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眷念

 昵称12513431 2013-05-27

  从山顶俯瞰山脚下的人家,我突然心里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那是小城边缘的一户农家。四方的院子,北面是一排坡顶房子,东面又是一排。大门开在南面,向着初春的日头,很是亮光。每个房子的门都敞开着,不时有大人小孩或出或进。屋顶的烟囱里飘出一缕淡蓝色的灶烟,绕过碧绿的树梢,消失在静谧的空气中。院子中间架着一具太阳灶,上面搁一只水壶,似乎在咝咝作响。大门敞开着,门前的空地上,蹲居着一条黄狗,它慈祥地看着一只母鸡带领几只小鸡在眼前走来走去。一头黄牛卧在暖洋洋的日光下,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饲草。

  

  这小院落的周围栽植了大大小小的杨树、柳树和许多别的树木,它们都已经舒展开了泛着绿光的叶子,在轻轻摇曳着。一条小溪从门前流过,一座小桥连通了门前的空地和溪边的村道。沿着弯弯曲曲的村道,可通到绕城而过的公路上;再沿着公路,就延伸到南北两边的山脉越来越靠近的峡谷中,消失在翻越六盘山的那个隧道中了。

  

  这个院落和外界相连的,除了这条路之外,也许还有一根细细的电话线,也许还有看不见的手机信号一定还有无形的牵挂。也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颗心,日日夜夜行走在漫长的路上,奔向这个院落,这个名叫家的地方。

  

  身在异乡,这样的院落,这样的树木和小路,这样的鸡犬牛羊,这样的小桥流水或许随处可见,为什么在走了很远很远,离开了很久很久之后,就一定要归心似箭日夜兼程匆匆返回呢?

  

  家是从我们的祖先在茹毛饮血的年代里就融入血脉的那个山洞,家是山洞里那撮篝火的温暖,家是那篝火边有声的召唤和无声的期待,家是那召唤和期待里盛满的柔情

  

  突然想起法国作家米歇尔图尼埃按照《鲁滨逊漂流记》的情节创作的一篇中篇小说《星期五或原始生活》,在这小说中描写了鲁滨逊因海难逃上荒无人烟的希望岛之后,精心为自己营造的家:他在居住的山洞前边筑起了城墙,城墙下挖了深深的堑壕,搭一架吊桥和外面相通。他从因触礁而破碎的船舱里搬来粮食、衣服、弹药、烟草还有家俱,整整齐齐地储藏在山洞里。他还开垦了荒地,种上了可望得到收获的庄稼他安排了紧张有序的生活、工作时间表。他给自己加冕为希望岛总督,早晨要升岛旗,黄昏要扛着来福枪巡视全岛,他把绝大多数时间安排在辛勤的劳作中他营造了一个井然有序的家,他营造了自己在绝境中丰富的生活。

  

  但很快,他对这一切厌倦了。他升旗但没人行注目礼,他巡视全岛但没什么东西值得他保护,他收获了粮食、打造了用品但没人跟他分享,没人陪着他快乐或苦恼,没人对他欣赏或指责没有,这里只有他一人!所以,当一场意外的爆炸,把他的家彻底毁坏之后,他再也没有心力去重建家园了。

  

  鲁滨逊从对家的营造到家的破败,是从文明生活向荒蛮生活的过渡。他的厌倦,是因为他所营造的只是房子和院落,是生活的表象,而不是家。可称之为家的事物,不仅有物质的存在形式,更有精神的依凭本质家,是有灵魂的。

  

  所以,无论多久多远的出行,都有回来的那一天;无论多么精彩或颓废的白天过去,脚步总要带着满足或疲累走向一扇熟悉的门;无论多么狼狈,即使受伤,落荒而逃,也要逃回那个能够称之为家的房子,躲在幽暗而温暖的角落里舐舔伤口;无论收获的是喜悦还是悲伤,都要带回家,细细整理,深深收藏。

  

  家,是女人卸掉艳丽铅华,可以素面直对的所在;家,是男人摘下强悍面具,能够软弱无助的场所。在家里,真诚的笑容可以无拘无束地绽放;在家里,真情的眼泪能够有声有色地畅流。家是港湾,收束起一天的忙乱和辛劳,打点明天的行装和能量;家是起点,从脸上刮去昨天的苍老,抹上新一天的阳光,整整衣领,拉拉衣襟,整整齐齐,容光焕发,从这里出发,踏进新一天的风尘

  

  一双沾满征尘的脚步,远远地,沿六盘古道,向着小城边缘、山脚下,这座祥和的农家院落而来

  

  心中那异样的感觉轻轻飘过,耳边依稀响起一首熟悉的歌:我想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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