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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后24小时:灾民自救(1)

 红瓦屋图书馆 2013-05-27
5·12汶川大地震五周年纪念
震后24小时:灾民自救(1)
张良
  ◆ 张良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一股相当于251颗原子弹的能量从莲花心沟地下约19公里处汹涌而出。仅6秒,超过300万方的固体物质横扫了方圆2.5公里,扑向近在咫尺的映秀镇……村民董毅海在摇摇晃晃中眼见着一块近两层楼高的巨石从山上滚落,冲向自家小院,顷刻间,四间房屋连“渣渣都没有了”。24小时后,由22名军人组成的第一支先遣队途经映秀。作者亲赴灾区,耗时三年,采访170多位亲历者,采集数百小时录音,整理出80多位当事人的口述资料,还原了200多人的震后七日。(本文选自《汶川地震168小时》凤凰出版社2013年5月版)

  这可能是映秀街道的第一个救援,蒲弘和师公明在派出所旁边的平房废墟下发现了一个受困的女人

  浓厚的灰尘渐渐落到地面,在半山腰上的渔子溪村,老支书马永洪努力想看清全镇,但四周灰蒙蒙一片。烟尘笼罩下的映秀镇区,人们的惊慌并没有随着街上灰尘的消散而消失,人们迫切需要更安全的庇护所。街道上的人分成了两个方向疏散,东边的奔向岷江边的福堂坝,西边的跑向粮站和派出所。派出所的拐角处比较宽敞,另外,从粮站边的小坡上去就是电厂生活区。它在二台山的半腰处,有电厂的九栋宿舍、一座礼堂、几个篮球场和小花园,篮球场的小坝子是个理想的避难所。只有熟悉映秀的人才知道这个地方。

  蒲弘对映秀相当熟悉,他带着杜骁、张云安跑向篮球场边的小坝子。漩口镇的杨冰、响黄村的书记、村主任也选择了这里。杨冰认出了副县长张云安,说:“给我安排工作吧。”张云安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不停说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一个熟人塞给杨冰一个安全帽,杨冰立刻交给张云安,张云安没接,蒲弘此时已经跑向废墟搜寻,响黄村书记师公明顾不上客气,拿过安全帽跟了过去。这可能是映秀街道的第一个救援,蒲弘和师公明在派出所旁边的平房废墟下发现了一个受困的女人。他们找到一根粗木棒,将它伸到破碎的楼板下,蒲弘双手抱着一头,全力上抬,师公明将这女人拉了出来。

  很快,一辆大客车的司机带着几名乘客来到这里,五六个人一起救出了第二个女人。她的左脚血淋淋的,脚掌没有了。杨冰从旁边小店里找来白酒,直接浇在伤口上消毒。这个女人一点都没喊叫,震惊、麻木,或者其他什么感觉已经压倒了疼痛。又一个男人被抬出来,头部血肉模糊,不停吐血。杨冰把一瓶白酒都浇在他身上,一名警察从边上的房子扯下一块窗帘布,用它紧裹住伤口,但那个男人很快就不行了。

  边上有人哭泣,人们的情绪还未平复。现在不是救援的最佳时机,疏散是最紧迫的任务。蒲弘和师公明跑向了另外的地方搜寻,张云安和杨冰带领其他人往坡上的球场坝撤离。镇民兵连长张仕力没有匆忙撤离街道,他想起镇里五一节搞活动时用过的国旗,它还在自己的汽车后备箱里。他被一种不可遏制的情绪驱使着,找出国旗,捡了根竹竿,爬上并不稳定的废墟,插上。地震后15分钟,这面出现在废墟上空的五星红旗,让这个阴暗的世界有了一点亮色。

  在集体恐慌的时刻,“镇定”是需要采取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行动

  在球场坝上,镇长蒋青林清点了干部人数:六个人。加上旅游执法巡视组的十几人,一些村支书和村长,几个警察,这个数量的公务人员显然无力应付这个前所未有的局面。三路人被派出去报信:成都、汶川、卧龙。但他们很快便返回了,因为对外的道路全部中断,映秀已经与外界彻底隔绝。临时指挥部在球场坝上成立了,杜骁为指挥长,张云安和蒋青林为副指挥长,但指挥部可调动的资源不多,杜骁只得暂时用编造的话语安慰镇上认识的人:“省里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情况,很快会救援的。”已经聚集到球场坝的数百人大多互不相识,惊慌失措。

  混乱中,电厂发电部部长程儒松站到了球场坝中间,厂领导都在都江堰的机关总部,他成了电厂在映秀的最高管理者。小学退休教师王盛乾回忆说:“地震发生后,我随惊魂未定的人群跑向球场坝,四百多人的球场坝内闹哄哄的,混乱不堪。后来,一位手臂吊着绷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中高喊:‘我是这里的总指挥,大家听我的,不要惊慌,我们要一起共渡难关。’人群安静了。”在集体恐慌的时刻,“镇定”是需要采取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行动。

  发电部的黄丽住在靠山的生活区,她们一行十多人互相搀扶着,翻过废墟来到球场坝时,见到“球场上已经汇聚了很多人,躺着、坐着、站着,有的缠着绷带,有的打着吊瓶。发电部主任程儒松右手用布条挂在脖子上,不停地指挥安排着。”虽然没有看到丈夫牟玉雷,但看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黄丽心里踏实了一点。

  发电部的幸存者开始逐个被分配工作:登记幸存者名单,组织食物和水,保管物资,帮助伤员处理伤口,搜寻失踪同事。电厂的组织体系在一点点复苏,多个部门汇合后,确定了“将伤员撤离到安全地带,各单位先行自救”的应急思路。

  临时指挥部搜集了一些物资堆在球场坝的汽车旁,第一批上去的人领到了少量食品和水,但后面上来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是一个医生,必须要处理伤员”

  两个地方的人都逃向了另一个疏散地——福堂坝。地震后岷江东岸唯一能与镇区相连的团结桥是座小铁索桥,它的桥面已经有些倾斜。78岁的吴志远看到药厂女工不敢过去,说:“我先走。”他稳稳地走着,示范给她们看。晓梅的同事已经把她妈妈素琼抬了出来,一个小伙子自告奋勇把素琼背了过去。一会儿工夫,素琼就看到她身边“挨着全部都是伤员”。枫香树村、药厂、龙溪隧道工地的数百人都小心翼翼地过了桥。

  龙治也看到了这混乱的场面。“开始逃出来的就是十来个人,后来人就越来越多。骨折的伤员被抬出来,龙治想到了妻子和孩子,他想走开,但还是留了下来。他觉得:“我是一个医生,必须要处理伤员。”他包扎、止血,一刻不停。周围哭喊声一片,这边有人喊:“医生,快救救他!”那边又有女人在呼叫:“医生,快救救我的孩子!”很快,伤员越聚越多。龙治想,卫生院肯定完蛋了,这么多伤员,一个人实在扛不住。他回忆说:“任务根本没法对付,那时我想过要逃跑。”他又坚持了一小会儿,看到了卫生院副院长蒲倩和一个护士,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卫生院应该没事。街道中段的人很快把伤员向卫生院输送。第一个送去的病人是街边卖卤菜的女人,她的一只脚被齐整整地砸断了。董成云顺手把她身上的围裙取下,包扎止血。同时还建立了两个静脉通道输液,扩充血容量,防止血压下降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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