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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春色][4]《夏成》BY
starcross
夏成第一次見到那個小廟時，年紀還很小。 小廟在這個小城的城郊，卻離夏成家不遠。夏成第一次見到，就已是一副衰頹破敗的模樣。那時候他還天真無邪，拽一拽媽媽拉著他的手，抬頭問：“那是什麼地方呀？” “啊，那是座廟吧。” “廟？是幹什麼的？” 媽媽彎下腰笑眯眯看他：“是狐仙的家吧。”心裡大約是有點想看到兒子微微受驚，躲到自己懷裡的樣子，可是小孩倒是沒有害怕，只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廟宇，說：“那他真可憐，都沒人找他玩。”然後把手伸進口袋裡，捏住兜裡的那顆水果糖，猶豫了半晌，還是邁開了小短腿，顛顛地跑去，把糖留在了臺階上。
第二次再來，又過了好幾年。夏成一個人來這裡探險，並不覺得害怕，反倒覺得是個安靜的好地方。此後就成了常客，東翻翻西瞧瞧，在地上用塊小石子寫寫畫畫，或者坐在臺階上，發會兒呆，看太陽慢慢沉沒在地平線。 還帶著孩子氣的夏成曾經盯著空蕩蕩的小廟傻呆呆地問：“狐仙，你真的還住在這嗎？如果你還住在這，不會覺得很沒意思嗎？” 小廟裡除了他的回音，自然不會有第二個聲響。夏成有點失望，喃喃自語：“或許狐仙是出去旅遊了吧。不過回來會不會餓肚子呢？下次帶點心給你吃好了。”
下次再來，夏成果然帶了核桃酥。貪吃的小孩子小心地打開包裝，眼睛亮晶晶，笑眯眯地說：“這是我最喜歡的點心呢。”流著口水吃掉了一半，把另一半留在了小廟裡。 第二天來時，留下的三塊核桃酥，只剩下了兩塊。夏成睜大眼睛，“哇”了一聲，急匆匆地在不大的廟裡跑來跑去，尋找狐仙大人的蹤影。 跑得氣喘吁吁，卻連一點鬼影子都沒看見。夏成喘著氣說：“好吧，你不想見我也沒關係。既然你是狐仙，又吃了我的東西，就保佑我這次數學考試考到80分吧，否則又要挨訓。”臉上帶了一點懊惱的神色，卻又馬上亮了起來，“你是狐仙，這點要求還不難吧？” 小孩子吃掉了剩下的兩塊核桃酥，心滿意足地走了，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一蹦一跳地。
再次上門，夏成一臉氣急敗壞地表情，一邁進門檻，就大叫：“你這只臭狐狸！什麼嘛！吃了我的核桃酥，就該遵守諾言。怎麼我的數學考試還是只得了70分！我可被爸爸一頓好訓！”
從此之後，受騙上當的夏成，自然沒了當初那份天真無邪。只是這座小破廟，依然還是他的秘密據點。 長成為少年的夏成，偶爾會把自己的哥們兒帶來。同伴見夏成徑直走到供桌前，從一串香蕉上掰下一根吃了起來，禁不住瞪大眼睛，叫起來：“喂！夏成！怎麼供品你也隨便吃啊！” 夏成失笑：“什麼貢品啊，我前兩天來的時候留下的。這地方怎麼可能有人上供。” “也對……不過沒關係嗎？都幾天了，萬一有人壞心下了點毒，你不就慘了。” “我從小就這樣，現在也沒死啊。不過真是鬱悶，上次來明明放了三根香蕉，今天只剩下兩根了。你要不要把這根吃掉？” “啊……還是算了。不過失蹤了一根香蕉？不會這廟裡真有神仙吧？”同伴笑著打趣。 “什麼啊……大概是路過的人或者是什麼動物拿走了吧。否則我‘上供’了這麼久，怎麼一個願望都沒實現？” “哎喲？說說看你小子許了什麼願？是不是想讓校花當你女朋友啊哈哈哈！” ……
夏成的少年時代，在這座小廟裡度過了很多時光。下雨天可避雨，颳風時可躲風；夏天遮陽清涼無蚊蟲，冬天雖然談不上暖，到總比外面好幾分。一個人待著，也並不覺得無趣，只覺得心安。 夏成並不信鬼神，但有時也好笑地想，如果這裡真住著狐仙，恐怕也被他煩死搬家了。如果還沒搬家，唔，那他也次次帶了“供品”來，算是抵了租用費。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開心時有，低落時也有。一個人在這裡待一待，在一片安靜中靜靜地舔傷口，好像總比在其他地方平復得快一些。
夏成大學時離開了小城，放假回家依然沒忘到這裡看一眼。邁進門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忍不住笑起來。 不僅模樣沒有變，連味道也沒變呢。 不知道狐仙大人，或者隨便什麼東西，有沒有寂寞無聊死？又有沒有想念過他曾帶來的食物？ 夏成帶點幸災樂禍地胡想：如果這廟裡真有鬼神，那也是咎由自取嗎。不付出點什麼，就想不勞而獲，是行不通的。他從小到大誠心或是漫不經心，也許了大大小小可能上百個願望，卻從沒有實現的。如果真有鬼神，那這個傢伙也太過分了。
離家越來越久，越來越遠，回去的日子越來越少。泡在小廟的日子，終究是遠去了。 夏成畢業了，工作了，找到穩定的男朋友了。 在相對混亂的Gay圈裡，夏成找到這麼一個長相英俊事業有成又肯和他兩廂廝守的男友，實在是羨煞了不少人。 相識的橋段很老土。夏成在一間Gay吧裡，靠著吧台喝東西。他靠過來，說，我們好像見過。 夏成心裡暗笑，多麼沒新意的開場白。你當這是紅樓夢，是寶哥哥林妹妹啊。 只是，有什麼理由拒絕呢。那人的身上，莫名有一種讓他安心的氣息。 於是就順理成章，一步步靠近，最後，在一起。
夏成回想起來初識，還是忍不住要笑。他翻過身問躺在身邊的男人，喂，你跟我搭訕時怎麼用那麼土了吧唧的開場白？ 男人微微笑，斜眼看他，整張臉極具魅力：本來就是見過的，只是你不記得了。 呿，你倒說說是在哪裡見過？ 你第一次見我時，留給我一顆糖，是橘子味的。後來帶過核桃酥，餅乾，水果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真是不動腦子，怎麼不知道我最喜歡的，應該是雞肉啊。 夏成張口結舌：我去，你是聽我講過這些事，想拿這個來嚇我吧？ 男人湊過來，曖昧的氣息纏繞在他耳邊。怎麼了，怕了？小時候不怕，這二十年間也不怕，現在倒怕了？我可是知道，你放肆地在我的地盤看過不少色情雜誌呢。 在黑暗裡，夏成也忍不住一陣面紅耳赤。好像就這麼相信了對方的一席話，沒覺得詫異，也沒覺得害怕。既然你一直在那裡，怎麼我許的願，從來都不靈？ 怎麼不靈？你看，你曾經許願要個好看的女朋友，我都捨身親自滿足你了。難道你覺得我還不夠好看？ 混蛋啊！我要的可是女朋友！ 誰讓你是個同性戀呢？要是給你個女朋友，你又要怪我狐仙大人太不體貼總是搗亂了吧？ 至於其他未能兌現的願望，比如沒能及格的卷子，沒得到的遙控汽車，就用以後幾十年，慢慢補償你吧。
多謝LS留言的各位！(づ￣ 3￣)づ 有人說有白娘子即視感，我從狐狸的角度又稍微寫了一點，只想說狐狸和報恩之間真沒什麼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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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也不知道自己在這間廟裡住了多久了。 小廟也曾香火鼎盛，在人們都還虔誠的時候。那時他也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美食。雖然他並不需要，到底也是心得意滿。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地，也就沒人來了。 狐狸倒不覺得怎樣，鮮花五穀，他都不需要。一時嘴饞，又哪會只能盼著人類上供。 住得久了，也漸漸覺得無趣。從前百無聊賴時還能聽聽人類的絮叨，如今廟裡再也無半點聲響。倒不是他被困在這個地方不得進出，只是天下本無新鮮事，他在這世上冷眼旁觀了這麼久，還有什麼沒見過的。倒不如留在這小廟裡，雖然無聊，也算安閒自在。
偶爾也有人經過，但大多是在門口看一看，或者天氣差時進來歇歇腳。 只是有一次，有個孩子留給他顆水果糖，說他可憐。 狐狸嗤之以鼻，人類的小孩子，懂得什麼，他狐仙大人逍遙自在得很呢。水果糖有點酸，很難吃。人類的小孩真討厭。
過了幾年，那孩子又來了。在他的廟裡寫寫畫畫，到處折騰，真是令人生厭。狐狸坐在房梁上盯了他半日，覺得這個小孩子淨幹一些無聊事，他自己倒是自得其樂。人類的小孩果然很傻。
小孩子第一次跟他說話時，狐狸有點怔住了。上次有人和他講話，好像是很久前了呢。不過，狐狸暗笑，這個人類的小呆孩兒，怎麼有和狐仙大人講話的資格呢。 第二天狐狸就吃到了這個小孩子帶來的核桃酥。這點心也有點年頭了，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和記憶裡的味道不太一樣，但他還是一樣地不愛吃。幾片核桃酥而已，就想讓他幫忙？哈，這人類的小孩想得倒美。
小孩子像是傷了心，不再相信有狐仙大人的存在。狐狸不以為然：你不信，我便不在了？真是無知。 只是小孩子還是會帶來點東西留下，也會偶爾對著這個他並不相信的狐仙大人自言自語一番。狐狸覺得厭煩，倒是聽了下去打發時間，偶爾在旁邊評頭論足冷嘲熱諷幾句，倒是沒想讓這個人類聽見。
一年一年地，時光也就這麼過去了。當年的短腿小孩，也不再是小孩子的模樣了。狐仙有時托著腮想，人類真是不知好歹。留在這幾天的東西沒有讓他吃死，夏天沒有蚊蟲，打瞌睡時沒有跌下去，哭完了睡著沒有吹風生病，都是托了誰的福啊？這小子在這裡還不恭敬著些。當年人類來時，都是規規矩矩的呢。哪敢吃他的東西，還把碎屑掉了滿地。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這個人類的小孩也不再來了。再見時，對方已是個成熟的大人模樣。 人類長得很快呢。狐狸有點惆悵地想。 那天，已經長大的小孩在廟裡待了很久，帶著一袋櫻桃，坐在門口，像小時候那樣，看著太陽落下去。狐狸坐在他身邊，偷偷分享著這正當時的櫻桃。 當然，像以往的每一次，這個傻小孩自然沒有發覺。 櫻桃美味，卻並不多，狐狸也不敢吃得太多太明顯，只等著他走時，像每次那樣，留下一些，他一個人也好吃個暢快。 只是這次，夏成在太陽落下時吃掉了所有的櫻桃，起身拍一拍塵土，準備走掉。走前，他回身笑眯眯地說了一句：“如果你要真的在，這些年也吃掉了我的不少東西吧？這一次櫻桃太好吃，就不給你了。我想，你也該減減肥了吧。” 狐狸目瞪口呆，繼而惱羞成怒：他是狐仙，說在所有的仙怪中最是美貌也不為過，哪裡需要減肥了？！人類果然很討厭！
那人此後再沒來過。但是狐狸，好像一直記著那天櫻桃的滋味，再沒忘過。 此後也嘗過不少櫻桃，卻好像總是差了一些味道。 狐狸坐在屋頂，撐著臉頰默默想，該去找那個傢伙，讓他還我一袋子櫻桃。 為了櫻桃，滿足他幾個願望，又能怎麼樣呢？ 狐仙大人眯眯笑著，甩了甩衣袖，就出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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