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纪录片里面的语气，平静，真实，却又并不冷酷无情。最近的八个清早，从六点到七点连着看《梁思成林徽音》，一面做饭，整理房间，给鸟打扫换水添米，一面照料花草间，听着那些淡淡的叙述，遥远却又有情。
期间，有一节林徽音的学生回忆和她一起创作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浮雕草稿时，林徽音看了他线条有点软的画稿说，你这是乾隆的taste，又由乾隆的taste之历史渊源讲到盛唐的线条、艺术、审美。。。老师滔滔不绝地谈着，流水一样的谈话。
大概，先要在生命内里，有丰富的潜流，才能谈那样，流水一样的话吧。
昨天晚上，老师忽然来串门，我们在阳台上看我的花草，其中有一盆仙客来是两年前，她送我的，后来开得非常旺盛，再后来结了籽，我又种在花盆里，才几个月的时间，已经长起丰饶的叶子，抽出花茎，萌起花苞来。有人告诉我说，仙客来是隔年才会开花的，看来，非要亲手种一种这种花，才知道，从播种到开花，只要几个月的时间。老师又挖走了一棵仙客来的幼苗。
植物的生命在我眼里真是神奇，流水不息一样地循环着从种子到花再到种子的美丽。它们沉默地在老师和我之间完成一种循环，说不出来的一种暖意，虽淡，却体会得到。这又是哪一种语气和语调都无从言说的。
有时候听纪录片里，讲一些我尊重的人的老故事，我就会想，那些人是多么难得，值得用这样充满敬意和怀念的语气来讲起。
我的生活基本是无声无息的，语气这件事，不管是谈人，谈花木，谈季节天气，旧人新事，都大抵发生在心里。在心里，我是怎样地谈着你呢，和我自己。
花木们流水的谈话，是在颜色，气息，姿势，水份，逆光里的叶子，好像对着阳光的手掌，那里面流动着不息不止却又静定从容的诉说，我一直相信，花木们并不像我这样沉默寡言。
选秀节目，我也当真的去看，我信。我信盲人按摩师，也爱春天，一如爱他的妻、子。我信，我信流浪的歌手说“在我们农村，是不说爱的，可是，在这舞台上，我想说，爸爸，妈妈，我爱你们，真的。”我信这一切，因为一个从来没有走遍山山水水，从来没有看全世界的人，我，也爱着世界的整个，因为我也从来不和父母说爱，不谈情感。
我信，说出来的只是极少的，而大量丰饶的真实，在生命里沉潜，在生命里，流动不止。
花木们身体里流动的，是轮回的生命之流，我身体里流动的，除了血液，还有汗水和眼泪，我尊重那没有说出来的涓涓细流，如尊重自己的生命之真实。
清早，听到喜鹊不停地叫，我走到窗前，看见它落在篱笆上，正和旁边枣树上的一只小猫对峙，它们在谈什么？我打开相机，它们却在那一刻各奔东西。
那个样子，就像有时候，我在心里，和谁说了几句话，再寻无迹。
“有图有真相。”没有图的真相，也很美。
如同，那些在沉默的日子里，流来流去的，用淡淡的语调说着的，永在开在花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