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亨利原本给靖蕙写电邮，要她介绍中国待嫁女的话语，本是无心，只是想引起靖蕙的兴趣，实际上没话找话，想和靖蕙谈谈。第一眼看到靖蕙，他就觉得这个中国女孩子有一股很特别，他好奇，对中国充满向往，见到靖蕙时，给自己找话题，问的故意是同样的问题。没想到靖蕙竟然当真，他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却装着一本正经地说：“不要害怕，我现在不是联邦官员，只是一个爱中国的美国人。” 靖蕙并不想和亨利有太多纠葛，只是不时就碰撞上，觉得有些躲不掉，还不如直面对待。他们走到移民局门口，青莲果真还在那里等着。见到靖蕙急忙地问：“究竟怎样了？刘军什么时候出来？”靖蕙用中文回答说：“没事，今天就可以出来。”然后用英文向青莲介绍亨利，让他们认识。青莲才注意到她旁边的美国人，听到他是移民官，一下有些紧张起来。 靖蕙看青莲脸上明显不自在和担心，连忙用中文解释说，亨利和刘军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自己认识的一个美国人而已，问她有没有兴趣交往？青莲以为靖蕙在开玩笑，她现在关心的，是刘军的安危。 亨利礼貌地和青莲打招呼，明显没有任何兴趣，他看看靖蕙，说：“好像你朋友有事，我不打扰你们，我们改天再聊。” 靖蕙已意识到不妥，拾着亨利的台阶，说：“我也有事，要先走。”说完，她对青莲说：“你要在这里等刘军吗？”青莲说是，靖蕙就告辞，准备离去。 亨利见她要先走，改口道：“我的车就停在旁边，要不我送你一程。”靖蕙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本来想拒绝，想起回家后又要胡思乱想，还不如找人聊天散散心，又想起刘军的案子，能得到官方的内部消息并不容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就说：“好，非常感谢。” 亨利没有想到靖蕙会同意他的邀请，一惊又一喜，两人告别青莲，走向停车场。坐进车里，靖蕙还没来得及开口，亨利就问：“我本来是出去吃午饭的，没想到在电梯里遇到你，如果你想回家，我会送你，但可以请你吃午餐吗？我想了解你们中国文化，能赏脸吗？”靖蕙为刘军的事，忙碌了一早上，什么都还没有吃，被亨利一提醒，味蕾被触动，肠胃被搅动，忘却了矜持，不由自主地说：“好，谢谢。” 亨利给靖蕙写了那封电邮，好多天都没有得到回音，以为靖蕙对他不敢兴趣，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爽快，有求必应，竟然有些无措了。他定了一下神，说：“去吃意大利餐，如何？”靖蕙心不在焉，意不在吃，随意的说：“好。”亨利看她什么都说好，猜不透她的心思，便带她去一间就近的意大利餐厅去。 两人坐定，亨利叫了份意大利面，靖蕙点了盘希腊式沙拉。两人边吃边聊，靖蕙本来不知该如何打破场面，想着怎么问亨利关于刘军的问题，没想到亨利先问道：“你刚才说去我们那里交保释金，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一下救了靖蕙，她顺着杆子上，觉得没有必要向亨利隐瞒什么，就将刘军遇刺，并因没有合法身份，而被移民局抓的前因后果，大概讲给亨利听。 亨利听了，说：“你朋友已经被保释出来了吗？” 靖蕙点头：“现在可能在回家的路上了。” 亨利接着说：“你朋友如果不做什么事情，不久就会收到移民局的通知函，让他去移民局报到，然后被递解出境，押送回中国。以后再回美国就难了。当然，他也可以自愿离境，移民局就不再追究了。” 靖蕙问：“如果他想留在美国，有什么办法吗？” 亨利想了想说：“如果他真想留在美国，可以申请U身份留在美国。” 靖蕙听到有解，急忙问：“什么是U身份？” 亨利解释说：“这是指申请人精神或肉体上煎受伤害，而愿意协助执法部门，来调查罪案，如果够条件，美国移民局就可以给受害人签发一种U身份，可以在美国合法居留和工作，不过这种身份只是临时的，不是绿卡。看你朋友的情况，他应该可以满足条件。不过我只是分析，不能对他的案子做任何事情。” 靖蕙听了，没有想到移民法中，居然还有这样的申请，不过受了伤害才能申请，有点像做污点证人似的，其实所谓的罪过也就是逾期居留，有些无语。又听到亨利表白自己，明显一副为官的自清，心中暗笑。 服务生将账单送来，亨利拿过来，想付账。靖蕙谢过亨利，坚持要AA制，亨利诧异地看着她，见她固执己见，耸了耸眉，由她去。 两人走出餐馆，靖蕙对亨利说：“你不用送我了，我想自己回去。”吃饱喝足，靖蕙的脑子不再木木的，她不想让亨利知道她住在哪里，而且她想赶紧去见刘军，告之刚刚听到的官方解析。 亨利看着她，有点琢磨不透，想想他出来午餐时间也过长，就不再装护花使者。他伸出两只长长的手臂，想给靖蕙一个拥抱。靖蕙则伸出一只手，亨利笑笑，用两只手握住靖蕙的一只柔软的小手，靖蕙心猛然一动，她礼貌地点点头，谢过亨利，挥挥手，看着亨利告别离去。 看着亨利的身影在街角消失，靖蕙忽有些心中有些空空的，腻歪歪恹恹的心情由涌上心头。她有些漫无目的，不知该去哪里，刚才还想着去告诉刘军，却没有了心情。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刘军这样赖在中国都不愿回国。 在美国没有身份，实际上就没有自由，这真是一个嘲弄。美国号称自由之地，民主之域，黑在这文明之国的非法移民，却什么都享受不到，他们还死皮赖脸地呆在这里，等什么呢？等着像刘军一样，被递解出境吗？ 她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经过一家梅西百货店，她走进去，她已经好久都没有买过衣服了，她不喜欢逛街，更不喜欢茫然无所事事，每次去商店，都列好要买的东西，买好了就走，从不拖泥带水的。经过一面镜子，她看着里面那个无精打采的女孩，无法挪步，那是自己吗？那个义无反顾飘洋过海习惯独自一身闯荡世界的女子哪里去了？岁月真的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无声无息地就将青春的锐气带走了。她什么时候开始害怕孤独呢？ 在二楼的女装部买了几件衣服，靖蕙心情渐渐好起来。手机响了，是刘军打来的电话，谢靖蕙为他去做保释。他说道：“我在做几个菜，想请你过来吃晚饭，表示我的谢意，可以赏脸吗？”靖蕙听了，心中一暖，想想刘军的处境，自己无聊的消沉，暗自扪心：“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连刘军都如此感恩，生活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儿呢？” 她觉得自己恢复了常态，她也好奇，自己吃了那么多刘军餐馆的饭，他平常做的饭又是什么味道呢？她答应刘军去吃晚饭，问了地址，刘军的家竟然和她的住所就隔着几条街。难怪，那家中餐馆离她家本来就不远，刘军自然要住在餐馆附近。 她先回家，将激扬心情购的战利品扔在床上，从里面选了一件新衣，套在身上，又梳妆了一番，心情灿烂起来，她从那一时刻，告诫自己，生命如此璀璨，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如果只为往昔悲伤，生活只会艰难无可依，对于未来无所可帮。想想自己毕竟是学英国文学的，情愫总是忽左忽右，有时很难把握，想明白的时候也许都已时过境迁。 赶到刘军住处，都在等她，准备开饭了。首先入眼的，是刘军做的满满一桌子菜，靖蕙看着，心中一动，常武最爱吃的海鲜炒面赫然其中，为何常武要那样轰轰烈烈地来，却又悄无声息的消失，来作别的话语都没有。难道几年的点点滴滴，真得挡不住国内灯红酒绿一刹那的诱惑？ 靖蕙摇摇头，努力修正心情到开朗的正轴线，她看到了刘军的笑脸，他看起来气色很好，似乎从刺伤中恢复地很快，还有青莲，诧异的是，王雯也在场，还有几个刘军的朋友，并不认识。靖蕙礼貌地和大家打招呼，找个角落坐下来，她不喜欢喧宾夺主，来这里吃饭，是意想不到的，如果常武在，会很惊奇她结交了这团朋友。原本，她是很难和他们的生活轨迹交叉的。 王雯见到她，又惊有喜，说：“我刚才听刘军说你，还说是不是你，是不是同一个人，怎么那么巧？”靖蕙说：“你和刘军怎么认识？”王雯说：“刘军是我表哥啊，我当初来费城，就是冲着他来的，没想到来了美国后，他一点都帮不上忙。” 王雯叽叽喳喳的说着：“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拿到绿卡了。”靖蕙说：“真的？恭喜你啊！泰瑞替你做担保了？”说完，靖蕙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清楚地记着王雯老公的名字，移民局一景，那真是一场戏剧性的画面，曾在她脑海里，久久不能忘去。 王雯咧了一下嘴，说：“他才没有那么好，我本人担保自己，我又请了一位律师，她给我想了一个办法，绿卡就轻而易举得到了，改天我再请你们吃饭。” 刘军见她们认识，有些意想不到，说：“先吃饭，今天是我请客，感谢靖蕙和大家的帮助。我还有一个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未完待续） 2013-04-11@美国费城 注：此中篇一共十二章，2013年在《雅致》杂志连载，新浪博客同步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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