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上海，好像也产生过一小波学车领照的高潮，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考了驾照。其时，新手驾车、出门上路比现在方便得多了。因为车辆占有量相对较低，道路要比今天空得多。“路怒族”也有，只是没有这个名称而已。他们表现出来的，最多也就是有点像上海人嘴上说的“寿头”：超车时有意在交会的片刻放慢车速，打开车窗冲你嚷嚷“侬会开车吗？”然后，自我感觉良好，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记得当时报纸上很少刊登售楼广告，我为了购房，常常或驾车或步行，在自己钟情的区域蹓跶。一日，我驾车走在虹口的天宝路上，一不小心陷入了自由市场的人海中。面对如此人流，我心存恐惧，小心翼翼，一寸一寸地前行。驾校师傅说过一句话：“任何时候，撞车撞墙不要紧，千万不能撞人！”我尽一切努力，避免刮碰行人。后面的一辆小车不乐意了，拼命地鸣号，终于有一个空档，司机“忽”地一下就超了车。窗对窗时，司机冲我喊了一句上面的话。我自知技不如人，碍了人家的事，连忙告诉他：“我乃新手，请多原谅！”这位司机还不错，没好意思多说什么，关窗就跑远了。
有那么几年，上海的道路文明还是颇有进步的。大概是本世纪初的几年吧，大多司机都守着规矩开车，不但道路上顺顺畅畅，我们坐在车里，心里也舒服高兴。当时，我们夫妇开着公司，工作非常忙碌，差不多每天都会有事在路上跑。有一段时候，我甚至惊讶，上海的交通秩序怎么会如此之好。
好景不长，最近几年，也不知具体从什么时候起，忽然觉得车越来越难开。无论白天黑夜，途经十字路口，不知哪一瞬间就会有人红灯不停、飞驰而过，吓得你一脚刹车、心惊肉跳。转弯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会有一辆车违规超车，如果反应迟钝，不是你的左侧撞上他的右侧，就是你的右侧擦上他的左侧。至于任意变道，忽然停车，也为数不少。本来，我们开车不但图的是方便省时，而且还倾心于一种特别的享受。可是，面对如此路况，还有多少快乐可言？
有一个美国人，名字叫做彼得·海斯勒，写过一本书《寻路中国：从乡村到工厂的自驾之旅》。在北京的时候，经常有老外对彼得说：真不敢相信，你能在这里开车。彼得的回答更妙：真不敢相信，中国驾校毕业的驾驶员驾驶的出租车、公共汽车，你们也敢坐！彼得确实写出了我们城市的行车乱象。他很难想象，为何有那么多的人，会像走路一样行车，会像买票一样插队，会像比赛一样超车和反超车。更有甚者，将人行道当作超车道，在环岛路口逆向行驶，在高速公路公然倒车！
在高速公路倒车，我遇见过几回。老实说，那一刹那，令人背脊发凉。因为稍有疏忽，便会粉身碎骨、无处寻魂，而绝对不是遍地找牙的问题了。走下高速公路，回到城市交通。我发现，就像在欧洲一样，现今的上海街头，即使在早晚高峰、繁忙路口，也很少见到交警的身影。城市管理，日益现代化，加上空气污染严重，为交警健康考虑，交警从街头转向室内，可能也是一种趋势。只是，这种转变是否太快了一些？毕竟，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人，存在较大的参差。况且最近几年，随着新上海人的到来，在引进优质文化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裹挟来了些许不良习惯。两相交汇，我们显然难以一蹴而就。
我是一个爱开车的人，虽然说不上身强力壮，但是再远的路，通常都首选驾车而去。所以，我心底里希望，我们把车开得好一点，让我们的路好走一些。这样，我们对车的爱，才能走得更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