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陌生的父亲我爷爷的箱子里,装满了对我和哥哥的记忆--无法投递的信件,退色的照片,以及所有和我们有关的东西。 我敲响了一个陌生人的家门。 我跑过了大半个地球来看他。 我的爸爸。 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时才七岁。将近十五年后,我又站在了他在亚美尼亚家的院子里。我哥哥还依稀记得父亲的家。依然是那栋灰色破旧的前苏联时期的建筑,我父母婚后就住在这里。 你可以说我回家了。但我却没有这种感觉。 我对父亲的记忆不多。只记得我们曾在一起跳舞,还有他送给我的第一个玩具。我还记得他离开家时的情形,他喜欢离家出走。他经常出门。有时候会一去几个月不回来,然后不期而归。 直到有一天,轮到我们该离开了。 我妈妈把我叫醒,让我去收拾行李。我记得在去莫斯科机场的路上,妈妈紧紧地握着我的双手。她告诉我,我们要去旅行。第二天,我们来到了在加州的新家。 我们几乎从没谈起过我父亲。我也没有他的照片,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几乎忘了他的样子。 每当我想问问母亲有关父亲的情况时,她都会看着我,神情沮丧地说:“忘了他吧!他已经死了。” 可是,他并没有死,他还在我们老家活着。屋子里仿佛像一座博物馆,墙上挂满了我爷爷的油画,还有已经退色的家人照片。每一张照片里,都有父亲在我生活中的影子。我父母看上去是那么幸福,那么相爱。而我以前所知道的,都是母亲对父亲的怨恨和失望。 我感觉好像被人剥夺了与父亲的关系, 因此想用某种方式,弥补这些年失去的时光。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和他生活在一起。我们经常一起度过一个上午,父亲和我隔桌而坐,像老朋友那样给我讲故事。 我对他的印象几乎都忘却了--他的脸廓,他的嗓音,他大笑时的样子。和父亲接近时我感觉有些异样-- 他经常忙着写东西,照顾他自己的父亲以及他的新家。不久前,他又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和她母亲生活在一起的小女孩。他们没有住在一起,他经常去探望她们。 我应该为他感到高兴,但当我看到他和自己的女儿玩耍时,心里就有种伤口被撒上盐的感觉。我本想走开,可却去给他们拍了合照。有时候,他会性情大发,流露出自己的本色,使我能走进他的生活。我经常不知道在他面前,该如何表现。有时候他会盯着看我梳头,或走过来拥抱我。每当这时候,我都会脱身走开。我不知道他是我的什么人,更重要的是,我又是他的什么人。 父亲让我看他写的诗歌。他写出来的词句告诉我,他不可能做另一个人 。字里行间有我理解的苦楚,有对更多东西的期许。我们在这方面有相似之处。 渐渐地,我拼凑起了一张一位熟悉的陌生人的画像。在某种程度上,他依然像我在孩童时和我那么疏远。但是,通过这些画面,我现在对一个应该做我父亲的人,有了惊鸿一瞥。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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