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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僧意切

 promisedland 2013-07-26

情僧意切

“不是美人桥畔住,隔江哪有卖花声”,谁人之诗,轻而不慢,佻而不昵,盖出自江南才子。较之“世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的句子来,委婉且得体,和缓且含蓄。“深巷卖樱桃,雨余红更娇”,无论江南江北,雨巷里随处诗漉漉。

这类花间婉约之作,不是情种,无以至极。纳兰的味浓,自不比说,近代则数苏曼殊的意足了。“一个人彻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痛苦的深度。”林语堂此言,可解释二人这些美成凄惘的作品。情是场自虐病,计较成怨言的话,长句短句,皆存情,分行不分行,都是诗。在最疼的地方扎上一针,血渗成一朵一朵的梅花,转眼零落。情商亦情伤,纳兰三十岁殒,曼殊三十五岁殁。

“好花零落雨绵绵,辜负韶光二月天。知否玉楼春梦醒,有人愁煞柳如烟。”“小楼春尽雨丝丝,孤负添香对语时。宝镜有尘难见面,妆台红粉画谁眉?”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偏是一个芒鞋破钵之僧,木讷寡言于人前,心底挂念,惟在诗底。席慕容说:“如果彼此出现早一点,也许就不会和另一个人十指紧扣,又或者相遇的再晚一点,晚到两个人在各自的爱情经历中慢慢地学会了包容与体谅,善待和妥协,也许走到一起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任性地转身,放走了爱情。”文章遇知己,沦落遇佳人,错就错在他与菊子姑娘的彼此邂逅,躲过车祸般的早一秒晚一秒,撞击的刹那失之交臂,爱与恨同时出现时,一把没能抓住,萧然四壁,寂寞生悔,空遗千千心结。二人的恋情为苏家所不容,并问罪于菊子父母,菊子父母盛怒之下,当众痛打菊子,当夜菊子投海而亡。曼殊万念俱灰,出家蒲涧寺,步伐义无反顾。“乌舍凌波肌似雪,亲持红叶属题诗。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相怜病骨轻于蝶,梦入罗浮万里云。赠尔多情诗一卷,他年重拾石榴裙。”多少秋声,凄凉之语,庵前潭影,沉落疏钟。

“淡扫蛾眉朝画师,同心华髻结青丝。一杯颜色和双泪,写就梨花付与谁?”“碧玉莫愁身世贱,同乡仙子独销魂。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一帆悲凉远影,顺风鼓鼓而来,使人心骨俱冷,万念浑然。凡间事,无以忘,三毛说:“心之何如,有似万丈迷津,遥亘千里,其中并无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从“春水难量旧恨盈,桃腮檀口坐吹笙。华严瀑布高千尺,不及卿卿爱我情”,到“九年面壁成空相,持锡归来悔晤卿。我本负人今已矣,任他人作乐中筝”,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场菩提,不在淡忘,在坦然,一次觉悟,不在隐蔽,在透明。心事无不可对人语,吐作诗莲,姑是心的解脱,其为暂且,还是永久?鹭鸶色白,隐于雪中,不飞不见,白茫茫一片,但它还在那里。雨笠烟蓑归去,晨钟暮鼓皆不空,与人无爱无嗔,淡定寻常都是禅。过而不留,人我两忘,随缘遣缘,顺事无事,他倒是散怀了,解脱了,别人寻着诗径,却每每陷入憔悴

梅兰芳,男扮女装,孟小冬,女扮男装,遂有好事者促其合演了《四郎探母》《游龙戏凤》,男女角色,颠鸾倒凤,二人由戏生情,因情入戏,一场民国现实版的鸳鸯蝴蝶之恋,世人赞叹。琉璃易碎,好景易逝,世俗不容逆旅可解,轻易放弃了不该放弃的,本就是莫大遗憾,而梅博士晚年回忆录,一派山水清音,此情只字不提,便矫情了。春未残,花已败,有种分手叫割爱,之后,芳容正好的孟小冬高调下嫁垂老病体的杜月笙,同样是越想隐匿,越是爱根不断,无孔之笛,呜咽成调,潺湲成一句曼殊的诗:“知否去年人去后,枕函红泪至今流”。两厢比较,苏曼殊率真多了。

伶人唱戏,难辨台上台下;情僧作诗,岂分寺内寺外。仓央嘉错不分,苏曼殊也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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