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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元涂几《鸡子赋》看我国古人之开辟说 近代宇宙学家认为，宇宙起源于大约137亿年一次高能奇点大爆炸，其实，这种大爆炸理论与我国古代的开辟说，有相似之处。今将元人涂几之《鸡子赋》注而论之。 鸡子赋 元·涂几 二仪肇分①，厥生不息②，太和絪緼③，群命斯植④。有物于此兮，不方而圆。包括二质兮，阴阳具全⑤。金玉发耀兮，互相裹缠⑥。外固内藏兮，刚柔以宣⑦。清浊未判兮，浑浑其天⑧，无首无趾兮，突然而然⑨。元气密受兮，母以子传⑩。野人不识兮，请占筳篿。 【注释】 ①二仪：天、地称二仪。《周书·武帝纪上》：“二仪创辟，玄象著明。” 肇分：肇：始，开创，晋·张华《大会歌》：“肇建帝业，开国有晋。”肇分：始分。 ②厥：其，他（它）的。《诗·商颂·玄鸟》：“方命厥后。”厥生：其生，此指二仪之所生，即生命。 厥生不息：其生不息，生生不息。 ③太和：一作大和、太龢。指天地间冲和之气。《易·乾》（）：“保合大和，乃利贞。”大，一本作“太”。朱熹本义：“太和，阴阳会合冲和之气也。” 絪缊[yīnyūn因晕]：古指天地阴阳二气交互作用的状态。《易·繫辞下》：“天地絪緼，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孔颖达疏：“絪緼，相附著之义，言天地无心，自然得一，唯二气絪緼，共相和会，万物感之，变化而精醇也。” ④群命：种种生命。 斯植：斯：语词。植即殖，生长。斯植：繁衍生殖。 ⑤二质：蛋黄蛋白。 阴阳：蛋白为水，为阴。蛋黄色黄，象日，亦为帝王服色，为阳。 具全：具即俱，具全即俱全。 ⑥金玉：指蛋黄蛋白。 发耀：光彩焕发。南朝梁江淹《让太傅扬州牧表》：“皇极不爽····国步斯泰，未有革序变伦而能流英发耀者也。” 裹缠：包裹缠绕。 ⑦外固：外面为蛋壳，其质坚。 内藏：藏质于里。 刚柔：外刚内柔。 宣：宣示，谓蛋之里外，宣示刚柔相济之理。 ⑧清浊：轻清与重浊，喻天地。《文选·左思＜魏都赋＞》：“夫太极剖判，造化权舆，体兼昼夜，理包清浊。”李善注：“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 未判：未分。 浑浑：混沌。《云笈七籤》卷二：“《太始经》云：'昔二仪未分之时，号曰洪源。溟涬[xìng]濛鸿，如鸡子状，名曰混沌。’” 浑浑其天：未开辟时之天。《艺文类聚》引徐整《三五历纪》曰：“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於天，圣於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这是中国古人对开辟的一种看法。天地混沌如鸡子，鸡子多大，古人没有说，比之天地，鸡蛋不过是一个物理质点，这与宇宙大爆炸说宇宙起源于一个高能奇点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中国的宇宙形成说不是起源一次大爆炸，而是经历了一万八千年的演变，是一次历经一万八千年的爆炸。 ⑨无首无趾：没有头没有脚。当鸡还是蛋时，除了一片混沌，当然什么也没有。 突然而然：突然间鸡雏破壳而出，则叽叽有声，头足俱全，一次小小的宇宙爆炸，生命从混沌中一跃形成。这就是一次由量到质的突变，突然而然了。 ⑩元气：天地未开辟时充塞宇宙之气。近世宇宙大爆炸说认为那是一个高能质点（奇点）。《汉书·律历志上》：“太极元气，函三为一。”颜师古注引孟康曰：“元气始起於子，未分之时，天地人混合为一。” 即万物为一，一团气，一个点。 密受：秘密接受，此处有自然衍化之机理，生命延续之法则，乃生物自先天密受。 母以子传：母传于子。即生命延续之链，一环叩一环，是由生命的母体一代一代地传下去的。 野人：古时称住于郊野的人，与“国人”相对。《左传·定公十四年》：“大子蒯聵献盂于齐，过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此处指乡野无知者。 占：占卜。 筳篿[zhuān专]：一作 筳篅”，古时楚地的一种占卜法。《楚辞·离骚》：“索藑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王逸注：“索，取也。藑[qióng琼]茅，灵草也。筳，小折竹也。楚人名结草折竹以卜曰篿。”王夫之通释：“筳，折竹枝。篿，为卜算也，楚人有此卜法。取琼茅为席，就上以筳卜也。” 曰：此先天浑沌之体欤①？抑胚腪品彙之有始欤②？非温而温，生于天一之水欤③？非燥而燥，成于真阳之气欤④？守雌抱一⑤，静以为其理欤⑥？抑知时啐啄⑦，唶唶而行地者欤⑧？ 一族百产⑨，前钜后细⑩，非黄非白，圆转诡谲，充饱作饼，便利老齿，惟此独能，请赋鸡子。 【注释】 ①此：指鸡蛋。 先天：开辟前。 浑沌：宇宙未开辟时无有无无，无声无形无色无象之态。汉王充《论衡·谈天》：“说《易》者曰：'元气未分，浑沌为一。’”即无大无小，无明无暗之一点。 体：宇宙之本体。欤为疑问词尾，下准此。 ②胚腪[yùn运]：一作胚浑，有胚胎、胚芽义，生命最初的混沌状态。唐陆龟蒙《读＜阴符经＞寄鹿门子》诗：“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方寸了十字，万化皆胚腪。”金元好问《游承天悬泉》诗：“太初元气未凝结，更欲何处留胚腪。” 品彙：今作品汇。品种类别。《晋书·孝友传序》：“分浑元而立体，道贯三灵；资品汇以顺名，功苞万象。” 有始：从此开始。 ③非温而温：不加温而自温润。蛋虽在数九寒天而不冻结，故为不温而自温。 天一：古神名。《史记·封禅书》：“人有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祠神三一： 天一 、 地一 、 太一 ’。”唐司马贞索隐引宋均曰：“ 天一 、 太一 ，北极神之别名。”此指北天极，又北方壬癸水，天一之水，即上天之真水、灵泉。 ④非燥而燥：蛋在水里不浸渍。不烤炙而自干燥。 真阳：真阳本中医家名词，又称“肾阳”、“元阳”。为先天之真火，人体热能的源泉。此处真阳当指纯阳。古人以为阴阳二气合成宇宙万物。火为纯阳，水为纯阴。《北堂书钞》卷一四九引汉蔡邕《月令章句》：“天有纯阳积刚，运转无穷。”《易·乾》（）“元、亨、利、贞”唐孔颖达疏：“言此卦之德，有纯阳之性。” ⑤守雌：道家所倡以宽柔之态处世。《老子》：“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吴澄注：“雄，谓刚强；雌，谓柔弱。”晋葛洪《抱朴子·至理》：“涤除玄览，守雌抱一。”此有母鸡孵蛋之意。 抱一：道家谓坚守一定之道。一，指道。《老子》：“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以为天下式。”汉 贾谊《新书·道术》：“言行抱一谓之贞，反贞为伪。”晋孙绰《喻道论》：“耳絶淫声，口忘甘苦，意放休戚，心去於累，胸中抱一。” ⑥静：鸡蛋常处静态，没有外力则雌伏不动，看似无生，实则待时而动，此即其处静之理。 ⑦抑：或者。 知时：知道时刻。鸡蛋孵化时，母子皆知其出生之时刻。 啐啄：指鸡雏孵化出壳。小鸡将出壳时，即在壳内吮声，谓之“啐”；母鸡为助其出而同时啮壳，称为“啄”。释家因以“啐啄同时”比喻机缘相投。 ⑧唶唶[jiè借]：鸟鸣声，此指小鸡之唧唧声。《尔雅·释鸟》：“行鳸[hù]唶唶。宵鳸嘖嘖。”郭璞注：“唶，音即。”《淮南子·原道训》：“乌之哑哑，鹊之唶唶，岂尝为寒暑燥溼变其声哉！”注中之鳸为农桑候鸟之通称。 ⑨句意为同为鸡族，其形体则各不相同，其蛋之大小色泽亦各不同。 ⑩钜：同巨。前钜后细：指鸡蛋一端粗，一端细。 非黄非白：蛋中黄白兼具，故不能称其黄，亦不能说其白，此处也有非金非银之调侃意。汉应劭《风俗通·正失·淮南王安神仙》：“俗说淮南王安，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作《鸿宝》、《苑秘》、枕中之书，铸成黄白，白日升天。”王利器校注：“《汉书·本传》注：'张晏曰：“黄，黄金；白，白银也。”’” 诡谲[jué决]：奇异，奇怪，不可思议。《文选·王褒＜洞箫赋＞》：“趣从容其勿述兮，鹜合遝以诡譎。”李善注：“诡谲，犹奇怪也。” 李周翰注：“诡谲，奇异。”此亦作者之调侃语。 齿：年齿，即年龄。《庄子·徐无鬼》：“舜举乎童土之地，年齿长矣，聪明衰矣，而不得休归。” 老齿即老龄，老人。 涂几字守约，一字孟规。元末明初学者、诗人，江西宜黄人。 生卒年未详。曾师从学者李存，研习陆九渊理学。志尚高古，素有抱负，因体弱多病，又逢乱世，不得施展，以隐居著述称。明洪武初（1368），曾拟就时事策19篇，欲上朝廷，因病未果。工诗文，与明初诗人邹矩（1368～1398）齐名，人称“邹涂”。文辞高雅，自出机杼。著有《东游集》、《涂子类稿》10卷，存目于《四库全书总目》集部别集类，现已收入《四库全书存目丛书》。 本篇系短篇咏物小赋，但却自具特征： 历来多咏鸡之文，却少见咏蛋之篇，其中“元气密受，母以子传”之句，令人想起鸡乎蛋乎，孰先孰后之争。 本文尤为可贵之处，在于其紧紧联系鸿蒙开辟之说而议鸡蛋之形质，饶有兴趣而别开生面。当然，此非作者之首创，三国吴人徐整所作《三五历记》称：“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在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人之《云笈七籤》等亦采其说，均以为“混沌如鸡子”。当其清浊未判之时，浑浑如天，即开辟前宇宙之混沌状态。这是中国古人对宇宙形成之理性看法，这种看法不承认宇宙之神造说，也不承认宇宙自来说，即宇宙自然而然地存在。而是有所来历，那就是“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这与今人宇宙始于一个高能奇点的大爆炸说有相似之处。天地混沌如鸡子，天地者宇宙也，鸡子者一个内中有“物”之球状体也，如鸡子者，象鸡蛋也，虽未说明其为一个点，但也说明其大小，即令其大如鸡蛋，比起浩翰宇宙，实质上也只是一个点，在清浊未判，一片混沌，，无大无小，无形无状之时，不存在时空概念，它只是一个存在，一个奇点。而盘古生其中，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开始了宇宙的膨胀。宇宙的爆炸。即是说：中国人的开辟观也是宇宙始于一个无大无小的高能奇点，在某一时刻发生了大爆炸，时空出现，物质生成，宇宙开始了膨胀。 当然，中国古人的“爆炸”比今人的爆炸说慢了许多，但比起宇宙存在的年龄，一万八千年也不过一瞬。同样，今人宇宙形成之初的大爆炸所用的时间，比起夸克的生灭，其时间之长也不可比拟。 今人之宇宙大爆炸论，始于1929年，埃德温·哈勃作出了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发现，即光波的红移现象，根据红移现象，他发现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远处的星系正急速离去。即宇宙正在不断膨胀。这就意味着早先星体相互间更加靠近。似乎在大约100亿至200亿年之前的某一时刻，这些星体似在同一地方，也就是说存在一个大爆炸的时刻，从那里起，时空出现，无限紧緻的宇宙发生至今未曾停止过的膨胀。比之《三五历纪》差不多晚了1700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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