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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山听雨,如来正声

 笑熬浆糊糊 2013-08-02

  车尔尼雪夫斯基说:艺术源自生活,说艺术创作的源头和灵感一定来自生活原型。这放在苏州,却可以有另一种说法,连古人都赞叹,姑苏的繁华,叫做盛世滋生,确实如此,在不为生活生存顾虑时,艺术的念头自然萌芽生长。中国四大名园,苏州占半壁江山,并非偶然,你看姑苏的苏字内,恰是有鱼有禾。这等鱼米之乡,不出盛景,那天下还有何处才生得出那帘外夜雨芭蕉叮铃,放得下这名园噱弹古刹晨钟。

  一趟公交直至临顿路,已离拙政园不远。转东上东北街,寻摸正门所在,不经意正好路过苏州博物馆。早听说苏博新馆是由贝聿铭先生设计,如今终于置身其间。还未尝有机会去罗浮宫前一睹玻璃金字塔的容貌,如今先在苏州博物馆内,感受大师的气息,也是几年建筑工程学习得偿所望。、

  初入苏博新馆,经过一片庭院式的小广场,入馆内,是上中下三层楼几个展厅,借由太平天国忠王府,互为依托。展品陈列以书画、瓷陶、鼎爵等文物为主,与其他博物馆无太大差异。而新馆建筑,才应算是一件大藏品。贝老在做新馆设计时,有中而新,苏而新,不高不大不突出的原则。站在新馆中庭里,对这句话的体悟顿时深刻起来。建筑以苏州传统民居的白墙青瓦为基调,选用纹理鲜明的石材,十足体现了“新”字。庭院内大片清水白莲,蜿蜒小路连接馆间水榭,但线条硬朗直白,又有西方建筑的线条韵律,文化冲击极为明显。

  屋顶则是整个新馆的另一个亮点。以中庭凉亭为例,它完全继承了坡屋面挑飞檐的意,但师古而不泥古,采用了古代凉亭的攒尖形式,层层叠起,脱出传统文化,又神形兼备。屋面几乎全部采用了简洁的几何体构成,不再使用砖瓦木泥,而使用了轻钢、玻璃和格栅等现代建筑材料,从绿色节能,通风采光等方面,在贴合传统文化的精髓同时,带来新型建筑的发展理念。

  博物馆新馆在落成前,其实持中立和反对态度的观点并不少,认为新馆方案不能很好的保存忠王府和拙政园的历史风貌,又有些偏日本风。但落成之后,好评声倾倒,我认为这座新馆,传承的意义大过于保护,它创造的是未来的古迹。设想百年后的行人走上东北街,忠王府还是那座忠王府,拙政园还是那座拙政园,若是没有这苏博新馆带来的发展的新历史,那和今日我们走在这东北街上也并什么区别。走其实后来才知道,苏州正是贝律铭的故乡,贝家原本就是苏州名门望族,而狮子林,原本就是他家的园林,无怪乎这苏州博物馆内充满着苏州园林文化的神韵。结合了他多年现代建筑的经验,成就了他这所封山之作,尊重传统,而又延续传统。贝老曾称这座苏博新馆为他的“小女儿”,大概是凝聚他对童年的回望,对故乡的留恋,但更包含了贝老海外漂泊一生,赋建筑以灵魂生命,勘破过去未来的大师观点。

  盘旋向内,就是苏博旧馆忠王府,是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扩改建拙政园基地而成,后几经辗转,在1960年前后成为苏州博物馆。馆内藏品则主要是彩绘,雕刻,古建筑景观为主。出口处有一颗藤,蜿蜒向上,藤萝成荫,是为“吴中四才子”之一的衡山居士文徵明亲手所栽。如今新馆内茶坊叫做紫藤院,就是仿此藤而植,还嫁接了这真身的枝条,象征生命传承。

  从忠王府出来,才十点一刻。看地图上狮子林占地小巧,想来参观完后刚是正午,欣欣然舍了近在咫尺的拙政园,先行狮子林。

  狮子林建于元代,以山、水为核心,以花木、厅堂为骨肉。园中一座叠山,用太湖石堆砌三层,拟佛经中狮子座态,山洞无数,以曲径相连。山中又有松柏和苗圃遍布,山林野趣,悠然而生。水池则静谧苍古,西壁上端设有水源,坐在亭中,便能听到流水潺潺,这平静湖水中突然发出一丝生动,好似天外之水,从层峦叠嶂中飞出。

  再行几步,忽见一座石舫停靠岸边。只觉得这石舫比起总统府内的石舫,体型巨大,造型几乎和真船一致,和南京总统府内的石舫中,意大于型的风格截然不同。狮子林建成时,园内并无石舫,而正是贝家入主狮子林后,采用了当时西方的建筑材料和装饰风格,新放置入内,说是石舫,其实已经类似于混凝土结构,在当时来说,可好比如今之苏州博物馆,引起了社会争议。这一座元代园林,独独这一处,不算元代景致。但现在看来,也可以算作在当时“未来的古迹”,一座石舫,就将这狮子林的历史,丰富立体起来。

  狮子林历经六百多年历史,先为僧用,而后寺院分隔,成为私家花园,上至黄氏,晚至贝氏几代传承,又生状元黄熙,建筑大师贝聿铭等人才,已是人杰地灵。其间康熙六游,御碑犹在,厅堂更是不胜枚举,大有如指柏轩,细如花篮厅,从进门起,贝氏祠堂、燕誉堂次第而设,方厅涉趣,空窗探幽。随意缓步行走,在山水景前任意停留等拍,观瀑听涛,细细品味这园林禅意,好不自在。

  游出狮子林,本想去观前街的松鹤楼一“尝”夙愿,发现还得两站路,于是随便买了几个生煎,继续向拙政园走。不幸又被导航带偏,穿进了拙政园东南边的平江路,绕了一个大圈,原本二百米路程,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回拙政园正门。

  说起“拙政”二字,不得不提西晋潘岳。潘岳,字安仁,“才比宋玉,貌似潘安”就是此人。三十年官场生涯,因母亲病患而辞,写下《闲居赋》,借《论语 为政》之古句,论“此亦拙者之为政”之今道,明朝御史王献臣感同身受,归隐苏州后,买下了这唐朝陆龟蒙的旧宅,并以此为引,将自家花园名为拙政。

  经留园,狮子林一路下来,已对苏州园林有了一些概念,进入拙政园,却又被震撼了一次。草庐繁花已不再惊奇,湖石嶙峋也稀松平常,几步路转,转至梧竹幽居,面西临水,本以为是玲珑荷塘,却不知水域深远至斯,天光开阔,中以荷风四面亭将视线隔开,远处北寺塔在林中佛立,造成“水域通西天”的视觉效果,又似水墨山水,不愧是文徵明画匠工笔,惊为天人。

  可惜正是六月中,只有接天莲叶无穷碧,不到秋暮,却也红稀香少。在中园里一路行歇,沿远香堂,小飞虹线,环水而行,遥想菡萏遮天,见山楼风华卓越景象,突然觉得有点可惜,但转念一想,行至随意,景自意随,不正是行走的魅力所在么。

  看如今拙政园淡泊归田的气质,已丝毫看不出抗日战争期间“狐鼠穿屋,藓苔蔽路”的落魄景象。几度轰炸,兵荒马乱中的拙政园韬光养晦,十五年后修缮完毕,又恢复了“爽借清风明借月,动观流水静观山”的拙人自乐之意,美不胜收。

  出拙政园,沿玄妙观、观前街、怡园一线步行,却已只是走马观花,提不起半点参佛赏园的兴致了,谁让这狮子林拙政园,已是园林中的极致了呢。回到酒店,天仍未黑,就近尝试了百年面馆观振兴,再整理几张小品照,也学王文李张,拙人自赏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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