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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城镇化(二)世界城镇化的历程,城镇化的速度,再论城镇化与经济发展的关系

 木立 2013-08-04

先补一张妹子图,音乐剧《巴黎圣母院》中的艾斯米拉达,上篇所引“流动人口”唱段的主角,由法国女歌手Hélène Ségara在该剧首演时塑造。虽然与吉普赛人无法相比,但我自己也算是少小离家,天涯飘零,正如这个激荡的时代里中国的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听到这样的歌声,总不免为之动容。

 

图0:法国女歌手Hélène Ségara,在音乐剧《巴黎圣母院》中饰演吉普赛女郎艾斯米拉达。如果你还没看过这部音乐剧,推荐欣赏一下,不会失望的。

 

 

上篇发出后受到许多读者的鼓励,我感到很欣慰。城镇化是我国面临的重要课题,有更多的人来关心思考它,再好不过。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是专门研究城镇化的;虽然这个话题跟我的研究方向多少相关,但我仍然把写这个系列当作一种业余活动,因此错漏之处在所难免,请大家不吝指正。今天的话题是城市化的历程。

 

 

 

城市化的历程

 

上篇给出的世界城市化地图,是全球数百年城市化历程中的一个切片,展现了一幕空间上非常不均衡的画面。实际上,在整个城市化进程中,各国城市化的步调也一直有很大差异。图1展现了近两百年来世界主要国家(或有代表性的国家)城镇化水平的历史演变。

 

 

图1:世界主要国家的城市化历程。这张图综合了很多不同来源的数据。1950年以来的数据全部引自联合国2011年版世界城市化展望报告:http://esa./unup/CD-ROM/Urban-Rural-Population.htm;1950年之前的各国数据,分别整理自以下文献:Richard Lawton and Robert Lee (eds), Urban Population Development in Western Europe from the Late-Eighteenth Century to the Early-Twentieth Century. Liverpool: Liverpool University Press, 1989,第6、7、9章;Geyer, H. S. (2002). International Handbook of Urban Systems: Studies of Urbanization and Migration in Advanced and Developing Countries. Edward Elgar Publishing,第13、17章;Hohenberg, P. M., & Lees, L. H. (1985). The making of urban Europe, 1000-1950.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第7章;Jones, G. W., & Visaria, P. M. (1997). Urbanization in Large Developing Countries: China, Indonesia, Brazil, and India. Clarendon Press,第13章;以及 McKelvey, B. (1973). American urbanization: a comparative history. Scott, Foresman. 关于多种数据源融合中可能产生的问题,以后会谈到。)

 

 

S形曲线

粗看起来,图中的各条曲线多少都呈S形,或者学术一点,呈逻辑斯蒂曲线的形状。美国地理学家Northam总结了这个模式,写在他1979年出版的城市地理学教材中。顺便说一下,由图1可见,西方发达国家的城市化进程早已结束,因此城市化这个研究领域也早就不是热点了。在MIT图书馆里,关于城市化的专著大多出版于六七十年代,九十年代之后的绝无仅有。这样,Northam的这本书,连同整个城市地理学科,目前在美国几乎无人问津,以致我百般Google,都查不出来此人的任何生平信息。但在中国,因为北大周一星教授在其著名的城市地理学教材中的引用,诺瑟姆曲线在城市地理学界家喻户晓;又因为我国高歌猛进的城市化进程,导致在Google Scholar上搜Northam Urbanization Curve,几乎全是中国人发的论文……

 

图2:城市化进程的Northam曲线。转引自周一星《城市地理学》。

 

 

 

对照理论模式反观图1,可以看到大部分国家的城市化历程都差不多符合逻辑斯蒂模式,但彼此间在具体曲线形状上的差别之大,几乎令理论模式失去意义。城市化起步较早的英国、德国、美国,几乎展现了一条标准的逻辑斯蒂曲线。相比之下,法国的曲线则显得很“平”,或者说城市化中期的加速过程并不明显。相反,俄国、日韩和拉美国家则拥有一条陡峭的曲线,其城市化中期加速之快,似乎是把英美两百年的历程压缩在二三十年里完成了;我国的城市化也多少展现了类似趋势,虽然整个城市化进程还远未走完。至于多数非洲和南亚、东南亚国家如印度,则似乎还在城市化的初始阶段徘徊,将来也许会起飞,也许不会。

 

 

城市化的先行者,早期城市化

 

就与理论吻合的程度来说,英国、德国和美国堪称世界城市化的模式物种。它们的城市化起步早,经历的时间长,起承转合的阶段性也明显,而背后的动力则一致为工业化。大家都知道羊吃人的故事(当然仅限中国人;我讲习题课时提到这个故事,MIT城市规划专业硕士一年级的学生基本没人听说过),中学政治课本的引用不免让人觉得这是政治宣传。但其实第一个讲这个故事的人并不是革命导师马克思,而是殉教圣人莫尔,也就是亨利八世的大法官,《乌托邦》的作者。由于莫尔写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事,这个故事不失为很有价值的史料,它说明,早至十六世纪,在英国(还有弗兰德斯),农村的土地兼并就已经开始把乡民赶出土地,这些人进入城市,满足了早期纺织工厂的劳动力需求——这就是最早的、现代意义上的城市化。

 

的确,在漫长的古代,虽然有城市,但一般并没有城市“化”的趋势;而现代的城市化,不管是否像“羊吃人”一样充满了暴力和哀伤,都在遵循这样的基本逻辑:农业劳动生产率提高(而土地总量不变),导致农业劳动力过剩,与此同时,新兴的工业却渴求劳动力,于是把这部分人吸入工厂。由于某种原因(以后会讲到),工业倾向于集聚在城市里,人口于是也自然的向城市集中,从而发生城市化。科技的进步使得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没有止境,城市化也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动力,一旦启动,就不会停止;而生产率提高的越快,对劳动力的需求越强烈,城市化的速度也就越快——这就催生了快速城市化,也就是下一节要讲的故事。

 

当然,快与慢是相对的。今天我们惊叹于“日本奇迹”或“深圳速度”,但古人面对他们时代的某些场景,所受的震撼想必不逊于今人。

 

在波士顿以北三四十英里的地方,有一条水流湍急的Merrimack河。十九世纪早期,由于水力纺纱机的发明,河边的Lowell镇成为理想的工厂选址。从1821年到1845年(如图3所示),纺织业蓬勃兴起,Lowell从一个几乎连村庄都算不上的地方,一跃成为美国第一个、也是最大的工业化城市,集聚了33000人口——当时的波士顿也不过只有十万人而已。

 

 

图3:美国马萨诸塞州的Lowell镇,1821-1845,十九世纪早期美国的快速城市化。来源:http://library./clh/Atlas/dmap.htm 

 

 

图4:Lowell的水力纺织厂,机器及传动系统保存至今仍能运作,令人得以窥见其巨大规模。作者摄。

 

 

快速城市化

 

二十世纪的前半段,人类为战争、革命和萧条所困扰,直到二战结束,持续至今的和平才又赋予了世界发展的空间。从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中东欧、南欧以及大部分亚非拉国家都掀起了一波城市化高潮,我国也搭上这波潮流,从七十年代末起高速城市化至今。观察这波城市化浪潮的特点,不难发现其速度普遍比十九世纪的先行者们大大加快了,体现为更陡峭的城市化进程曲线,我们称之为快速城市化。上海浦东从1990年到2010年的变化,完美的诠释了这个概念(图5)。

 

 

 

图5:上海浦东,1990-2010。蒙Jinhua Zhao教授赐图。

 

浦东的发展也许引人瞩目,但并非独一无二。或许是二十世纪的技术进步快于十九世纪,或许是全球化导致生产要素流动加快,不管怎样,快速城镇化是后发国家的常态。日本、俄国在三四十至六十年代,拉美各国在六七十年代,韩国在七八十年代,都出现并长期维持过年均超过1个百分点的高速城市化率增长。与之相比,中国在九十年代和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所表现出的城市化速度,也并不算怎么出奇——当然,即使如此,我国的城市化仍是史无前例的,原因以后会谈到。

 

同样的快速,容易掩盖背后不同的实质。世界不同地区的快速城市化,彼此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不妨粗略的分为工业化支撑的城市化、消费促进的城市化、以及混乱失序的城市化三类。第一类如上海、深圳、汉城,都是新兴工业化国家的核心城市;第二类可能出现在任意随机的地方,例如迪拜、巴库、卢安达、拉斯维加斯;第三类则集中于拉美、非洲和南亚的发展中国家,著名的例子要数孟买和里约热内卢,前类中的卢安达或许也可以跨界到这一类中(图6-图10)。

 

 

图6:迪拜,约1990-2010年。2005年前后建设高峰时,有传言说当时世界上四分之一的塔吊都在迪拜(听起来很耳熟的样子)。2008年泡沫破灭前,整个中东北非地区有约一万亿美元的规划和进行中的建设项目,其中四分之一在迪拜一个城市。迪拜的外籍劳工对家乡的汇款,可能占到全球这种汇款的30%。蒙InvestBridge公司Rob Lovett先生赐图。

 

 

图7:巴库,过去,现在,将来。上:苏联时代的面貌;中左:目前的建设;中右及下面,规划中并即将开工的建设项目。巴库是阿塞拜疆的首都,著名的石油城市,苏联解体以来,随着石油价格的飞涨,发展极快,与北京等为数不多的几个城市并列,成为新奇建筑的大本营。蒙Albert Saiz教授赐图。

 

 

 

 

图8:卢安达,另一种石油美元的用法。上,世界各城市生活成本图,来源:http://www./cost-of-living/。下右,新近的建设活动;下左,城市里的贫民窟。卢安达是西非国家安哥拉的首都。安哥拉盛产石油,但冷战期间的荒诞内战(交战双方是苏联运来的古巴志愿军vs.美国和南非白人政权支持的黑人游击队)使得国民经济无法正常发展。内战结束后,由于中国的投资,石油资源得以开采,荷兰病开始泛滥,卢安达的物价迅速上涨,冠绝全球,远远超过了纽约、迪拜、东京(一个汉堡32英镑:http://www./news/article-2183616/Luanda-The-capital-Angola-expensive-city-world.html)。各项建设也蓬勃开展,但与此同时,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准却无法提高,贫民窟开始在城市边缘扩张。

 

 

 

 

 

图9:拉斯维加斯,1984-2009。赌城的特点是,经济繁荣时,它跟大家一起繁荣;不景气时,却往往逆势更加繁荣。维加斯由此成为美国近年来发展最快的城市之一。蒙Albert Saiz教授赐图。

  

 

 


 

图10: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上:截自《速度与激情5》;下:截自《里约大冒险》。巴西的城市化率接近90%,位居世界前列,但城市既不能提供足够的就业岗位,也无法保障基础的生活设施,更无力施加有效的城市管理,治理失控而形成了世界知名的大规模贫民窟“Favela”。似乎可以说,六七十年代巴西城市人口的飞速增加,实际上是在推动这个国家快速走向过度城市化。 

 

 

城市化的终结,逆城市化,郊区化

 

在图2中我们可以看到,多数国家的城市化率最终都稳定在80%左右的水平上,预示着城市化进程的终结。人口无法全部城市化,固然是因为总要有人留在乡村从事农业,但以各国农业产值占GDP的比重,以及现代化农业的极高劳动生产率,似乎并不需要两成左右的人口来达成这一任务。所以,最后这五分之一的人,实际上是主动选择成为了村民。

 

在发展中国家,城市往往被寄托了种种美好的想象,跳出山沟成为城市人,是多少父母对下一代的期盼。但真实世界中的城市却往往没有这么美好,至少,不是对所有人来说都很美好。在战后欧美的大城市里,工业化时代遗留下来的市中心在工业迁走之后往往衰败,社会的底层阶级很快占据了这些地方,用不了很久,在中产阶级看来,拥挤、污染、肮脏而且不安全的市中心就变得越来越没有吸引力。他们于是逃离城市,搬进郊区的住宅,享受阳光、新鲜空气和良好的治安。从五六十年代起出现的这一现象,被称为逆城市化,或更精确地说,郊区化。哈利波特的姨妈家,就住在一个典型的城郊住宅区(图11)。

 

郊区住宅的居民们往往仍需要去城里上班,汽车的普及和大规模公交系统的发展使之成为可能。这种生活方式发展到极致,城市、郊区和乡村的界限就慢慢模糊了。小惠金镇或许仍可以看做城郊,但镜头上方的田间住宅是否就是农村了呢?毕竟,除了人口密度或许不同,两地的生活水准不会有多大差别。或许我们该问另外一个问题:在这种条件下区分城乡,还有多大意义?我会在下一篇谈这个问题。

 

 

 

图11:哈利波特中的城市郊区化。哈利的姨妈家住在英格兰萨里郡小惠金镇女贞路4号(4 Privet Dr. Little Whinging, Surrey)。萨里郡紧邻伦敦,地理距离上说大致相当于廊坊之于北京,因此可以算作广义大伦敦市的郊区。现实世界中的萨里郡拥有英国最高的人均GDP和据称最多的百万富翁,是一个典型的西方式的城郊中上层阶级居住区;电影中虚构的小惠金镇很好的反映了这一点。第五集开场的鸟瞰显示这是一片蔓延到远处田野的平房,第七集开场的近景则告诉我们弗农姨夫一家住的是Townhouse——在中国一般被房地产商称为联排别墅——也是典型的郊区住宅形式。

 

 

 

再论城市化与经济发展

 

 

上次我们谈到,城市化水平很高并不一定意味着经济发达。那么从动态观点看,快速的城市化是否总会伴随着经济高速发展?答案是:也未必。不妨继续使用上次的城市化水平——人均GDP图表作为分析工具来研究这个问题。顺便说一下,这种分析的优点除了简单直观之外,在于可以同时反映一个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状况:人均GDP是经济发展水平的极好衡量,毋庸赘言;而城市化水平也是社会进步程度的一个很好的指示变量,举凡社会组织形态、群众的集体意识、乃至家庭结构、人们找对象的偏好和对电影的审美,都会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发展而变化。不妨大而化之的说,城市化水平反映了一个社会被现代性浸染的程度,而后发国家的一切挣扎,不就是为了确立现代性在社会中的统治地位(然后再打碎它)么?

 

图12显示了过去半个世纪前后世界各国的城市化率和经济发展水平,并在同一坐标系下叠加了中国大陆和台湾从1952到2012年六十年间逐年的城市化和经济发展。需要注意的是,由于历史上的购买力平价(PPP)数据不易得或不可靠,这里采用的是人均名义GDP(均换算为2010年国际美元价),而不是像上次那样使用人均PPP衡量各国的经济实力。另外,请注意纵轴是对数坐标,即刻度每相差1,人均GDP相差10倍。下面,我们继续分组讨论各国的情况。

 

 

 

图12:世界的城市化,1960与2010,以及中国的城市化路径,1952-2012。

 

 

 

首先还是OECD中的经济发达国家,见图13。不难发现,这些国家的起点普遍不低,五十年前最穷的韩国人均GDP也超过了1000美元——中国在21世纪初才达到此标准。五十年间,这些国家大体上沿着拟合线向上移动,显示了一种城市化与经济同步发展的健康模式。另外,2010年OECD各国间收入水平和城市化率的差别要比1960年为小,暗合索洛的论断,即正常情况下,各国的经济发展将渐渐趋同。然而,我们马上就会看到,不“正常”的情况还是很多的。

 

 

 

图13,OECD国家。健康的城市化。

 

 

第二组是拉美国家,上次我们谈到,这组国家以高城市化率和低经济发展水平,被认为存在过度城市化现象。比较五十年前后的情况,这一点再次得到了印证。如果说上图中的发达国家在50年的发展中在坐标图上大致划了一条略微上弯的弧线,本图的拉美国家则划出了一条下弯的弧——城市化远远把经济发展的步伐甩在了后面。

 

 

图14,拉美国家。过度城市化。

 

 

苏联东欧1960年的数据缺乏,只好略去不表。图15显示了非洲国家在过去半个世纪走过的历程。在1960年,独立前夜的非洲各国无论是城市化程度还是经济发展水平都极其低下,只有白人统治的南非居于世界中游水平。半个世纪以后,乍一看去,非洲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仔细看来,几个优等生好像都有点作弊的意思:加蓬、赤道几内亚、安哥拉和刚果(布)的经济依赖石油出口,博茨瓦纳则依赖钻石,再去掉本来就不错的南非和纳米比亚(1990年才从南非独立),剩下的黑非洲国家50年来几乎谈不上有什么经济增长,而各国的城市化水平却普遍提高了20%左右。在城市化率不到50%的情况下谈论过度城市化似乎有些可笑,但停滞的经济与暴涨的城市人口告诉我们,这就是非洲国家活生生的现实。

 

最后,石油输出国们在1960年大多无数据,有数据的几个国家所反映的基本趋势类似OECD国家,这里从略。

 

 

图15,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低水平上的过度城市化。

 

 

只看两个数据点毕竟嫌太少,好在不少国家有完备的历史数据,让我们能够把它们的详细城市化历程绘制在同一坐标图上。图16给出了美国、英国、日本、印度、巴西、韩国、加纳、刚果(金),以及中国大陆和台湾的历程,时间跨度从最短的五六十年(亚非拉国家)到两个世纪(英美),大陆和台湾的数据则从1952年起一直到今天。

 

 

 

 

图16:世界各国的城市化历程。

 

 

 

观察这张图,可以看到大家基本上是沿着拟合线的方向前进,反映出各国的主流仍然是大致符合指数规律的。除此之外,这张图的信息量很大,美国的“标本”模式,英国城市化进程的早早终结,日本在二战期间的惨重损失和此后的急起直追,韩国、台湾的奋发图强,巴西的过度城市化,印度的缓步发展,非洲的裹足不前,以及中国大陆的曲折前进,都被生动的反映出来。下面我试着做点稍为详细的数据解读。

 

1. 老牌帝国主义国家(英、美)的城市化和经济发展起步都很早,并走了一条典型的城市化路径。英国六七十年代之后城市化的饱和历历可见,美国则从很低的城市化水平开始稳步发展,其路径有标本般的意义。

 

2. 战后各发展中国家多多少少都经历过快速城市化,但无论是所达到的城市化水平,还是城市化的经济绩效,都差别很大。

 

3. 日本开快速城市化之先河,但日本并不能算是发展中国家。1960年,日本的人均GDP大约为西欧发达国家的一半,为韩国的3倍,台湾2倍,中国大陆的近6倍,城市化水平更超过了60%——现在中国也没达到这个水平。日本能造大和战舰,有能力发动战争,并且跟美国对打四年才跪,都说明战前的日本实际上就已经是发达国家了,虽然资源匮乏,物质财富在战争中损失惨重,但其人力资本水平绝不是后发国家可以比拟的(韩国台湾作为前日本殖民地,多少也沾这种光),所以日本战后的经济发展,与其说是奇迹,不如说是水到渠成的事。

 

4. 真正赶超成功、晋身为发达经济体的,只有东亚四小龙;若土耳其、智利、墨西哥等辈,忝列OECD之列,发展成绩则远逊(香港、新加坡是城市经济体,讨论城市化水平没有意义,所以不出现在这张图中)。其中,韩国的成就尤其令人惊叹。即使是在四小龙之中,韩国也是起点最低、发展最快、发展质量最高的一个。今天的韩国,已经毫无疑问的跻身发达国家行列。不管我们有多么讨厌韩国那过分膨胀的民族自豪感,小国的经验亦不足为大国所借鉴,但在国家发展问题上,其国民坚韧刚毅的精神,政府励精图治的态度,企业自强不息的努力,仍值得后来者学习。

 

5. 与经济社会发展绩效突出的东亚国家相比,拉美各国则陷入了过度城市化的陷阱,非洲各国则更遭,陷入了低经济发展水平上的过度城市化陷阱。相比之下,印度虽然发展缓慢,但没有经历过严重的倒退,城市化与经济发展的步调也还算平衡,潜力尚在。

 

6. 中国是另一个发展成效斐然的例子。共产党自称建国之初“一穷二白”,大家也知道我们当时很挫;但到底1950年代初的中国挫到什么程度,今人实在是难以想象。1952年,我国的人均收入和城市化水平都只有印度的一半稍多;而这个水平,即使在当时的非洲也是中等偏下,远远弱于发展起点的韩国和台湾)。六十年来,我国在经济(人均GDP指标)和社会发展(城市化指标)两方面高速(60年人均GDP年化增长率8.4%,其中前三十年6.7%,后三十年9.8%)、稳步(除1960-62年间的灾难之外,经济发展在对数坐标下大致走直线,反映了持续的指数增长。途中1980年代以美元计价的人均产出下降,是因为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期人民币连续大幅贬值,但以不变价本币计算的人均产出还是高速增长的)前进,从世界倒数发展到中等偏上水平。考虑到我国极低的起点、巨大的人口规模和经济体量,这些成就更显难能可贵。

 

 

 

下集预告

 

接下来似乎应该进一步详细讨论我国的城市化。但行文至此,在讲中国的故事之前,似乎应该先回头讨论几个基本概念问题。下篇将谈谈“城市化”和“城镇化”的异同,并将讨论一个本领域的终极问题:什么是城市?为什么要城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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