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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1931年与周旋对话(原创)

 盛夏的私人花园 2013-08-14
 

没想到冬天的上海会下这么大的雨,快12点了,在陕西路和茂名路一带已经人迹稀少,但霓虹灯层层叠叠依然璀璨繁华。


 


一个很清秀的本地小伙子指着一溜酒吧,“到那可以避避雨。”


 


“我有一段情,说给谁来听,知心人儿出了门,他一去呀没了音信。我的有情人呀莫非变了心……“那是本嗓唱出的小调,现在很难再从当今的歌星嘴里听到了,它诱使我坐了下来。这家叫“1931”的酒吧恐怕是这整条街透着昏黄柔和光芒的酒吧里人最多的一家。但并不热闹,所有的桌前,人们都文雅地窃窃私语。


 


那两个造于30年代的吊扇暖暖的将暖风送出,融化我带入的凉气,温暖的氛围将这扇巨大的玻璃窗变成了一个宽荧幕,清冷的雨夜只是一个错乱了的故事。周旋、李香兰、胡蝶…….


 


“小姐,要点什么?”留着齐耳短发,着金红色短中士小褂的服务小姐,忽闪着大眼睛操着上海话问我。


 


1931冰冻巧克力来了。”小姐默默地将装满了浅咖啡色冰激凌的高脚杯和两瓶啤酒放下,毫无表情。她那双水光清浅的眼睛好象在笑。酒不醉人人自醉,晓色朦胧,倦眼惺忪,人生难得几回醉,不欢更何时。不知是谁的歌,不知是哪首歌,歌词纷乱地纠缠在一起,从喇叭花似的留声机里挤出来,随即从容地飘散,笼罩住这小小的门面,时空隔断了。


 


一阵烟雾也在慢慢升腾,在我背后。化了十分得体的淡妆的年轻的女士一手夹着烟,一手在填报表。桌子很小,一个小小的圆头灯像一只睁一眼闭一眼的精灵悠悠地和她对面的绅士一同看着她。在他们靠着的墙上,是一幅稍稍残缺的巨大水粉画,那是1935年的作品。几个在打麻将的少奶姨太正准备吃点心,她们穿旗袍和连衣裙、高根鞋,云髻高挽或黑发浪卷。一个回身冲画师笑的谁家的少奶,也正徐吐云雾,轻夹香烟,与我的这位临坐颇为神似。


 


有一种声音,像落叶跌进深谷,像灵魂没有了归宿。换碟了,正是美国30年代流行的曲调。孤独像酒一样令人心里突然空落落的,那是萨克斯。终于“ONLY YOU……”一个男人浑厚而沙哑的声音给了人无尽的安全感,好莱坞在30 年代一定装点了上海人纸醉金迷的梦境。一只手静静搭在那夹了烟的手上。


 


亲切的歌声使几个老外备受鼓舞,他们站在酒架前,开始挑选陈年的洋酒。他们的脸映在一个镶着木框的镜子里。我忽然吃了一惊。这镜子居然跟我家的一模一样,那是我外婆的嫁妆。那个眼光清浅的小姐也经过了它。我有点失望,恍惚间走出的不该是她。她的眼睛不够凄迷应该似开还闭,她的头发不够繁复应该旖旎动人,她的笑实在简单,少了妩媚缱绻。满屋子的酒客会用满屋子30 年代的旧物衡量她,那些陈年的刻度也有些醉了。温度计、鼻烟壶、结婚证、纱罩灯、烟灰缸、旧怀表,都在靡丽的乐声酒光灯影里迷失了方向。


 


歌声如旧,繁华如梦,物是人非。夜深了,年轻的客人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上海话、普通话、英语,人们交替使用着,仍在窃窃私语。他们在想什么呢?


 


窗外的法国梧桐被雨冲刷得闪亮,夜上海,怎么会下雨?不是说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吗?我站起来,没拿雨伞,我走进雨中。正关门,周旋告诉我:“回味着,夜生活,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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