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飞鸽牌单车标志
图：凤凰牌单车说明书
不要以为这位仁兄(上图)骑的是进口车，他骑的是仿制的木自行车。这种车，是1861年法国米肖父子发明的。当传入中国时，引起了一阵阵惊叹，“前后单轮脚踏车，如飞行走爱平沙。朝朝驰骋斜阳里，‘疯疯’声来静不哗”(1872年《申报》)，如此美妙的玩意儿，令不知哪位能工巧匠开始“克隆”了。后来，车越来越多，尤其骑车人那架势才令人羡慕：“臀高肩耸目无暇，大似鞠躬敬有加。‘噶叭’一声人急避，后边来了自行车。”(1909年《京华竹枝词》，此处“车”应读作“差”)。那时的人这么爱车，我们没能体会。可是自己爱车，却一直记忆犹新。解放前，广州也有自行车，那时全是进口货，英国的“三支枪”、“来路”，德国的“蓝”牌，法国的“双人”牌等。当然，上海1868年就有车了，那时称“脚踏车”，后来才改称自行车。1898年的《申报》就预言“自行车将大兴于中国”，到广州却被赋予特别的名称———单车，真不知所谓“单”是什么意思，非独轮又“单”在哪里。如今才知，前面那首诗不是说“前后单轮”吗?1953年，笔者已经读小学三年级。广州的市面，有许多修车店兼营租车，一个小时一毛钱。许多学生为学单车，三五成群一起去，租一部互相帮着学。那时，像如今学汽车一样属于潮流，加上治安好，交一个学生证，就可以把车推走，回来再算时间给钱。由于生意好，所有修车铺都放十部八部装嵌的旧车供出租。小学生做事总有一种热心。那时寄宿，学校在东山寺贝通津，周末才能离校。所以，租车学车只是梦想。有一次，我们班在学校广播体操比赛中得到第一名，校长也不知抽上哪条筋，发奖状外，还竟然宣布奖励我们班学单车。全班简直被这特大喜讯惊呆了，老师说完，沉默起码三秒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盼到学车那天下午，老师带上八个同学，走出校园，到东山如今的为食街口，那里就有一家单车铺，交了证件，要了八辆，每个学习组一辆。回校路上，女同学规规矩矩小心翼翼地推，男同学则像蹩脚的骑士忙不迭地跨上横梁，一蹬一蹬往回溜，老师再喊也没用。
学车都是一样的，兴奋，激动，跌得青一块、紫一块更是家常便饭。就这样，一周一次的学习，激起了大家无限的兴趣，特别到头一次不再让人扶，在操场颤颤巍巍地骑上两三圈时，那种激动与快意，今天恐怕只有杨利伟从太空归来才会体会到的。到上世纪60年代，广州上班时刻，整条马路被单车填满了。单车成为人们的心头至爱，抽签得到一张单车票，全家欣喜若狂。大家都四处想搞张单车票，也通过各种关系想认识“二轻”(“二轻”即第二轻工业局，管自行车厂，有时会有一些“票”，但多数是无米之炊)。那时一般买三种“国产”，最好是天津的“飞鸽”，上海的“永久”也不错，最次的是广州的“红棉”(后改“五羊”)，购车票都写上供应的品种，想买好些的没门儿!以致后来动员上山下乡时，有句流行话：“务农要当‘永久牌’，不当‘飞鸽牌’。”新车买回来后，先请人把轮子的钢丝重校一遍，因为据说出厂时校得不准。然后，配个新单车铃(许多新车不包铃)，再用包摄影胶卷的菲林纸，一圈一圈把车子的那三角形的车通绕个结实，以保护它不受风尘沾染，永远新净。有些为装饰，在两个轮里装上能转动的彩色圆刷，车转刷也转，令人眼花缭乱。那时没什么贼，一般不担心车被人偷，倒是家里住得窄小的，晚上放单车是个大问题，西关横街窄巷的居民，有些家居小得再放不下一辆单车，晚上回家就用钩子把车吊起贴在墙壁上。唉!我家因为经济不好，一直到60年代才买了一部“永久”，大大小小立刻成为“有车一族”，周日兄弟姐妹中哪一个有活动，自然是哪个先骑，平时，父亲骑着回白云山干部农场。一晚我睡着了，正迷糊之间，听到外面嚷嚷，好像父亲回来了，平时他只有周六才回家。我起来一看，父亲满脸鲜血，他从白云山骑车回家，半路上被野狗追，摔下土沟。那时白云山是荒野，山路也崎岖，没人救护，只有强忍疼痛骑回家，这次回家为的是农场分了几斤番薯，他知道家里可能没米了。“文革”一来，家一抄，车子被“造反派”没收了。到60年代后期，我也买了一部车。一次，在北京路外文书店买书，车停在店门口。一出门，车不见了，我东张西望了好一阵，确认被偷了，真想大哭一场。可是，那时大家都心神不定，谁会出来帮你呢。两三个月后，突然接到中山三路(如今广州图书馆对面)市场的一个电话，说那里有一部自行车是我的。啊?我将信将疑到了那里，啊，市场门口真的摆着我的车，像个不堪一击的老人，非常破落，铃拆了，车后的座也拆了，车体锈迹斑斑。难怪市场顾客出出进进，也没人会看一眼。车没锁，我把车推走了。后来再打电话到市场，那里的同志告诉我，车子是他们一位职工发现在门口的，打电话到公安部门，报了车牌，查到工作单位的电话。那部车，一直用到改革开放才“退休”的。如今看到车流滚滚，感慨万千，取消摩托后，单车与机动车争夺马路的战争又硝烟再起，许多过去出现的故事也许会再出现，不过，有一件事情是空前的，那就是我心中想得最多的一句话：谁没被偷过单车，谁就不是广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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