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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本纪

 悟道参禅学习 2013-08-17

齐本纪上第四


齐太祖高皇帝讳道成,字绍伯,小字斗将,姓萧氏。其先本居东海兰陵县中都乡中都里,晋元康元年,惠帝分东海郡兰陵,故复兰陵郡人。中朝丧乱,皇高祖淮阴令整,字公齐,过江居晋陵武进县之东城里,寓居江左者,皆侨置本土,加以“南”名,更南兰陵人也。

  皇曾祖隽,字子武,位即丘令。皇祖乐子,字闺子,位辅国参军,宋升明中赠太常。皇考承之,字嗣伯,少有大志,才力过人,仕宋汉中太守。梁州之平,以功加龙骧将军,后南泰山太守,封晋兴县五等男,迁右军将军。元嘉二十四年殂,梁土思之,于峨公山立庙祭祀。升明二年,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

  高帝以宋元嘉四年丁卯岁生,姿表英异,龙颡钟声,长七尺五寸,鳞文遍体。旧宅在武进县,宅南有一桑树,擢本三丈,横生四枝,状似华盖。帝年数岁,好戏其下,从兄敬宗曰:“此树汝生也。”儒生雷次宗立学于鸡笼山,帝年十三,就受礼及左氏春秋。

  十七年,宋大将军彭城王义康被黜,徙豫章,皇考领兵防守,帝舍业南行。十九年,竟陵蛮动,宋文帝遣帝领偏军讨沔北蛮。二十三年,雍州刺史萧思话镇襄阳,帝自随,初左军中兵参军。二十九年,领偏军征仇池,破其武兴、兰二垒,遂从谷口入关。未至长安八十里,梁州刺史刘秀之遣司马马注助帝,攻拔谈提城。魏救兵至,帝军力疲少,又闻文帝崩,乃烧城还南郑。

  后袭爵晋兴县五等男。建康令,有能名。少府萧惠开雅有知人鉴,谓人曰:“昔魏武洛阳北部时,人服其英,今看萧建康,但当过之耳。”

  宋明帝即位,右军将军。时四方叛,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及在东诸郡皆起兵。明帝加帝辅国将军,东讨。至晋陵,一日破贼十二垒,分军定诸县。及徐州刺史薛安都据彭城归魏,遣从子索儿攻淮阴,又征帝讨破之,索儿走锺离,帝追至黯黮而还。除骁骑将军,封西阳县侯,迁巴陵王卫军司马,随镇会稽。

  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遣临川内史张淹自鄱阳峤道入三吴,明帝遣帝讨之。时朝廷器甲皆充南讨,帝军容寡阙,乃编棕皮马具装,折竹寄生,夜举火进军。贼望见恐惧,未战而走。还,除桂阳王征北司马、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及张永等败于彭城,淮南孤弱,以帝假冠军将军、持节、都督北讨前锋诸军事,镇淮阴。迁南兖州刺史,加督五州,督北讨如故。

  明帝嫌帝非人臣相,而人间流言,帝当天子,明帝愈以疑,遣冠军将军吴喜留军破釜,自持银壶酒封以赐帝。帝戎服出门迎,惧鸩,不敢饮,将出奔,喜告以诚,先饮之,帝即酌饮之。喜还,明帝意乃悦。

  泰始七年,征还都,部下劝勿就征。帝曰:“主上自诛诸弟,太子幼弱,作万岁后计,何关他族。惟应速发,事缓当见疑。今骨肉相害,自非灵长之运,祸难将兴,方与卿等戮力耳。”至,拜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明帝崩,遗诏右卫将军,领卫尉,加兵五百人,与尚书令袁粲、护军褚彦回、领军刘勉共掌机事。寻解卫尉,加侍中,领石头戍军事。

  元徽二年五月,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举兵于寻阳,朝廷惶骇,帝与褚彦回等集中书省计议,莫有言者。帝曰:“昔上流谋逆,皆因淹缓以败,休范必远惩前失,轻兵急下,乘我无备,请顿新亭以当其锋。”因索笔下议,馀并注同。中书舍人孙千龄与休范有密契,独曰:“宜依旧遣军据梁山。”帝正色曰:“贼今已近,梁山岂可得至!新亭既是兵冲,所欲以死报国耳。”乃单车白服出新亭。加帝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平南将军,加鼓吹一部。筑新亭城垒未毕,贼前军已至,帝方解衣高卧,以安心。乃索白虎幡,登西垣,使甯朔将军高道庆、羽林监陈显达、员外郎王敬则,浮舸与贼水战,大破之。未时,张敬儿斩休范首,台军及贼俱不知。其别率杜黑蠡急攻东垒,帝挺身上马,帅数百人出战,与黑蠡拒战,自晡达明旦,矢石不息。其夜大雨,鼓叫不复相闻。将士积日不得寝食,军中马夜惊,城内乱走。帝执烛正坐,厉声呵止之,如是者数四。

  贼帅丁文豪设伏,破台军于皁荚桥,直至朱雀航,王道隆、刘勉并战没。初,勉高尚其意,托造园宅,名“东山”,颇忽时务。帝谓曰:“将军以顾命之重,此是艰难之日,而深尚从容,废省羽翼,一朝事至,悔可追乎!”勉不纳,竟败 。及贼进至杜姥宅,车骑典签茅恬开东府纳贼,冠军将军沈怀明于石头奔散,张永溃于白下,宫内传新亭亦陷,太后执苍梧王手泣曰:“天下事败矣。”帝遣军主陈显达、任农夫、张敬儿、周盘龙等从石头济淮,间道自承明门入卫宫阙。

  时休范典签许公与诈称休范在新亭,士庶惶惑,诣垒期赴休范,投名者千数,及至,乃是帝。随得辄烧之。登城北谓曰:“刘休范父子先昨皆已死,戮尸在南冈下,身是萧平南,诸君善见观。汝等名皆已焚除,勿惧也。”台分遣军击平贼,帝振旅凯入。百姓缘道聚观,曰:“全国家者,此公也。”帝与袁粲、褚彦回、刘彦节引咎解职,不许。迁散骑常侍、中领军、都督、南兖州刺史、镇军将军,进爵公。与袁粲、褚彦回、刘彦节等更日入直决事,号“四贵”。

  休范平后,苍梧王渐行凶暴,屡欲害帝,尝率数十人直入镇军府。时暑热,帝昼卧裸袒,苍梧立帝于室内,画腹射的,自引满,将射之。帝神色不变,敛板曰:“老臣无罪。”苍梧左右王天恩谏曰:“领军腹大,是佳射堋,而一箭便死,后无复射,不如以雹箭射之。”乃取雹箭,一发即中帝脐。苍梧投弓于地,大笑曰:“此手何如?”时建平王景素朝野归心,潜自全计,布诚于帝,帝拒而不纳。景素寻举兵,帝出屯玄武湖,事平乃还。

  帝威名既重,苍梧深相猜忌,刻木帝形,画腹射堋,自射之,又命左右,射中者加赏,皆莫能中。时帝在领军府,苍梧自来烧之,冀帝出,因作难,帝坚卧不动。苍梧益怀忿恚,所见之物,呼之帝。加以手自磨鋋,曰:“明日当以刃萧道成。”陈太妃骂之曰:“萧道成有大功于国,今害之,谁汝尽力?”故止。高帝谋与袁褚废立,皆不见从。

  五年七月戊子,杨玉夫等与直合将军王敬则通谋弑苍梧。齎首,使左右陈奉伯藏衣袖中,依常行法称敕开承明门,出囊贮之,以与敬则。敬则驰至领军府,叩门大呼,自言报帝,门犹不开,敬则自门窐中以首见帝,帝犹不信,乃于墙上投进其首,帝索水洗视,敬则乃踰垣入。帝跣出,敬则叫曰:“事平矣。”帝乃戎服,乘常所骑赤马,夜入殿中,殿中惊怖;及知苍梧死,咸称万岁。至帝践阼,号此马“龙骧赤”。明旦,召袁粲、褚彦回、刘彦节入会西锺槐树下计议。帝以事让彦节,彦节未答。帝须髯尽张,眼光如电。次让袁粲,又不受。敬则乃拔刀,在床侧跃麾曰:“天下之事,皆应关萧公,敢有开一言者,血染敬则刀!”仍呼虎贲剑戟羽仪,手自取白纱帽加帝首,令帝即位,曰:“今日谁敢复动,事须及热。”帝正色呵之曰:“卿都不自解。”粲欲有言,敬则又叱之,乃止。帝乃下议,备法驾,诣东城,迎立顺帝。于是长刀遮粲、彦节等,失色而去。甲午,帝移镇东府,与袁粲、褚彦回、刘彦节各甲仗五十人入殿。丙申,加侍中、司空、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封竟陵郡公,给油幢络车,班剑三十人。帝固辞上台,即授以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十二月,荆州刺史沈攸之反,称太后诏己下都。丁卯,帝入居朝堂,命诸将西讨,平西将军黄回都督前驱。先是,太后兄子前湘州刺史王蕴,遭母丧罢任,还至巴陵,停舟与攸之密谋,乃下达郢州。武帝时郢州长史,蕴伺武帝出吊,因作乱,据郢城。武帝知之,不出。蕴还至东府前,又期见高帝,帝又不出吊。再计不行,外谋愈固。司徒袁粲、尚书令刘彦节见帝威权稍盛,虑不自安,与蕴及黄回等相结举事,殿内宿卫主帅无不协同。及攸之反问初至,帝往石头诣粲谋,粲称疾不相见,克壬申夜起兵据石头。其夜丹阳丞王逊告变。彦节从弟领军韫及直合将军卜伯兴等严兵内应,帝命王敬则于宫内诛之。遣诸将攻石头,王蕴将数百精手,带甲赴粲,城门已闭,官军又至,乃散。军攻石头,斩粲,彦节走额担湖,蕴逃斗场,并禽斩之。粲典签莫嗣祖同粲谋,蕴嬖人张承伯藏匿蕴,高帝亦并赦而用之。时黄回顿新亭,闻石头已下,因称救援,高帝知而不言,抚之愈厚,遣回西上,流涕告别。

  二年正月,沈攸之平。二月,宋帝进高帝太尉,都督十六州诸军事,高帝表送黄钺。三月己酉,增班剑四十人、甲仗百人入殿。丙子,加羽葆、鼓吹。大明、泰始以来,相承奢侈,百姓成俗,及高帝辅政,奏罢御府,省二尚方诸饰玩,至是,又上表禁人间华杂物,凡十七条。其中宫及诸王服用,虽依旧例,亦请详制。

  九月丙午,加帝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各四人。固辞,诏遣敦劝,乃受黄钺,辞殊礼。甲寅,给三望车。

  三年正月乙巳,高帝表蠲百姓逋责。丙辰,加前部羽葆、鼓吹。丁巳,命太傅府依旧辟召。丁卯,给高帝甲仗五百人,出入殿省。甲午,重申前命,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三月甲辰,宋帝诏进帝位相国,总百揆,封十郡齐公,备九锡礼,加远游冠,位在诸侯王上,加相国绿綟绶。甲寅,使以

  备物典礼进,策曰:

  朕以不造,夙罹闵凶,嗣君失德,书契未纪,威侮五行,虔刘九县,神歇灵绎,海水群飞,缀旒之殆,未足譬,岂直小宛兴刺,黍离作歌而已哉。天赞皇宋,实明宰,爰登寡昧,纂承大业,高勋至德,振古绝伦,虽保衡翼殷,博陆匡汉,方斯蔑如也。今将授公典礼,其敬听朕命:

  乃者袁、邓构祸,实繁有徒,子房不臣,称兵协乱,顾瞻宫掖,将成茂草,言念邦国,翦仇雠。当此之时,人无固志。公投袂徇难,超然奋发,登寅车而戒路,执金板而先驱,麾钺一临,凶党冰泮,此则霸业之基,勤王之始也。安都背叛,窃据徐方,敢率犬羊,陵虐淮浦。索儿愚悖,同恶相济,天祚无象,背顺归逆,北鄙黔黎,奄坠涂炭。公受命宗祊,精贯朝日,拥节和门,气踰霄汉,破釜之捷,斩馘蔽野,石梁之战,禽其渠帅,保境全人,江阳即序,此又公之功也。张淹迷昧,弗顾本朝,爰自南区,志图东夏,潜军间入,窃觊不虞。于时江服未夷,皇涂荐沮,公忠诚慷慨,在险弥亮,以寡制,所向风偃,朝廷无东顾之忧,闽、越有来苏之庆,此又公之功也。匈奴野心,侵掠疆埸,丑羯侜张,势振彭、泗。公奉辞伐罪,戒旦晨征,兵车始交,氛祲时荡,吊死扶伤,弘宣皇泽,俾我淮、肥,复沾盛化,此又公之功也。自兹厥后,猃狁孔炽,封豕长蛇,重窥上国。而世故相仍,师出已老,角城高垒,指日沦陷。公眷言王事,发愤忘食,躬擐甲胄,视险若夷,分疆画界,开创青、兖,此又公之功也。桂阳负,轻问九鼎,裂冠毁冕,拔本塞源,烈火焚于王城,飞矢集乎君屋,群后忧惶,元戎无主。公按剑凝神,则奇谟冠世,把旄指麾,则懦夫成勇,信宿之间,宣阳底定,此又公之功也。皇室多难,衅起戚藩,建平失图,兴兵内侮,公指授六师,义形于色,役未踰旬,朱方宁晏,此又公之功也。苍梧肆虐,诸夏糜沸,淫刑以逞,谁则无辜,黔首相悲,朝不谋夕,高祖之业已沦,文、明之轨谁嗣。公远稽殷、汉之义,近遵魏、晋之典,猥以眇身,入奉宗祏,七庙清谧,九区反政,此又公之功也。袁、刘携贰,成此乱阶,丑图潜沟,危机窃发,据有石头,志犯应、路。公神谋内运,霜锋外举,祅沴载澄,国涂悦穆,此又公之功也。沈攸苞祸,岁月滋彰,蜂目豺声,阻兵安忍,乃眷西顾,缅同异域。而经纶惟始,九伐未申,长恶不悛,遂逞凶逆。公把钺出关,凝威江甸,正情与皦日同亮,明略与秋云竞爽,至义所感,人百其心,积年逋诛,一朝显戮,沮浦安流,章台顺轨,此又公之功也。

  公有济天下之勋,重之以明哲,道庇生灵,志匡宇宙,戮力肆心,劬劳王室,险阻艰难,备尝之矣。若乃缔构宗稷之勤,造物资始之泽,云布雾散,光被六幽,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是以秬草腾芳于郊园,景星垂晖于清汉,遐方款关而慕义,荒服重译而来庭,汪哉邈乎,无得而名也。朕闻畴庸表德,前王盛典,崇树侯伯,有国攸同,所以文命成功,玄圭显锡,姬旦宣哲,曲阜藩。或改玉以弘风,或胙土以宣化,礼绝常班,宠冠群辟。爰逮桓、文,车服异数。惟公勋业超于先烈,而褒赏阙于旧章,古今之道,何其爽欤!静言钦叹,良有缺然。今进授相国,以青州之齐郡、徐州之梁郡、南徐州之兰陵鲁郡琅邪东海晋陵义兴、扬州之吴郡会稽,凡十郡,封公齐公。锡兹玄土,苴以白茅,定尔邦家,用建冢社。斯实尚父故藩,世作盟主,纪纲侯甸,率由旧则。往者周、召建国,师保兼任,毛、毕执珪,入作卿士,内外之宠,同规在昔。今命使持节、兼太尉、侍中、中书监、司空、卫将军雩都县开国侯彦回,授公相国印绶、齐公玺绂。持节、兼司空副、守尚书令僧虔授齐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国位总百辟,秩踰三事,职以礼移,号随事革,其以相国总百揆,去录尚书之称,送所假节、侍中貂蝉、中外都督太傅太尉印绶、竟陵公印策,其骠骑大将军、扬州牧、南徐州刺史如故。

  又加公九锡,其敬听后命:

  以公执礼弘律、仪刑区宇、遐迩一体,人无异业。是用锡公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公崇修南亩,所宝惟谷,王府充实,百姓繁衍。是用锡公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公居身以谦,导物以义,鎔钧庶品,罔不和悦。是用锡公轩县之乐,六佾之舞。公翼赞王猷,声教远洽,蛮夷竭欢,回首内附。是用锡公朱户以居。公明鉴人伦,澄辨泾、渭,官方与能,英乂克举。是用锡公纳陛以登。公保佑皇朝,厉身化下,杜渐防萌,含生寅式。是用锡公虎贲之士三百人。公御宄以刑,御奸以德,君亲无将,将而必诛。是用锡公鈇钺各一。公凤举四维,龙腾八表,威灵所振,异类同乂。是用锡公彤弓一、彤矢百、卢弓十、卢矢千。公明发载怀,肃恭禋祀,孝敬之重,义感灵只。是用锡公秬鬯一卣,圭瓒副焉。齐国置丞相以下,敬遵旧式。往钦哉,其祗服朕命,经纬乾坤,宏亮洪业,茂昭尔大德,阐扬我高祖之休命。高帝三让,公卿敦劝固请,乃受之。丁巳,下令赦国内殊死以下。宋帝诏齐公十郡之外,随宜除用。以齐国初建,给钱五百万、布五千疋、绢五千疋。以太尉左长史王俭尚书右仆射,领吏部。

  四月癸酉,宋帝又诏进齐公王,以豫州之南梁陈潁川陈留、南兖州之盱眙山阳秦广陵海陵南沛增王封二十郡。使司空褚彦回奉策授玺绂,改立王社,馀如故。丙戌,命齐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设锺虡宫县,王世子太子,王女、王孙爵命,一如旧仪。

  辛卯,宋帝以历数在齐,乃下诏禅位,是日逊于东邸。壬辰,遣使奉策曰:

  咨尔齐王:伊太古初陈,万化纷纶,开曜灵以鉴品物,立元后以驭黎元。若夫容成、大庭之世,伏羲、五龙之辰,靡得而详焉。自轩黄以降,坟索所纪,略可言者,莫崇乎尧、舜。披金绳而握天镜,开玉匣而总地维,德之休明,宸居灵极,期运有终,归禅与能。所以大唐逊位,劳然兴歌,有虞揖让,卿云发采,遗风馀烈,光被无垠。汉、魏因循,不敢失坠,爰逮有晋,亦遵前典。昔我祖宗英叡,旁格幽明,末叶不造,仍世多故。惟王圣哲钦明,荣镜区宇,仁育群生,义征不譓,声化远洎,荒服无虞,殊类同规,华戎一族。是以五色来仪于轩庭,九穗含芳于郊牧。象纬昭彻,布新之符已显,图谶彪焕,受终之义既彰,灵只乃眷,兆庶引领。

  朕闻至道深微,惟人是弘,天命无常,惟德是与。所以仰鉴玄情,俯察群议,敬禅神器,授帝位于尔躬。四海困穷,天禄永终。于戏!王其允执厥中,仪刑前式,以副率土之欣望。命司裘而谒苍昊,奏云门而升圆丘,时膺大礼,永保洪业,岂不盛欤!并命玺书,遣兼太保、司空褚彦回,兼太尉、守尚书令王僧虔奉皇帝玺绶,受终之礼,一依唐、虞故事。高帝固让,宋朝王公以下陈留王粲等,诣门陈请,帝犹未许。齐世子卿士以下固请;兼太史令、将作匠陈文建奏符瑞,因言汉自建武至建安二十五年,一百九十六年而禅魏;魏自黄初至咸熙二年,四十六年而禅晋;晋自泰始至元熙二年,一百五十六年而禅宋;宋自永初元年至升明三年,凡六十年;咸以六终六受,六,亢位也。验往揆今,若斯昭着,敢以职任,备陈管穴,伏愿顺天时,膺符瑞。二朝百辟又固请。尚书右仆射王俭奏:“被宋诏逊位,臣等参议,宜克日受禅。”高帝乃许焉。

  建元元年夏四月甲午,皇帝即位于南郊,柴燎告天曰:

  皇帝臣道成,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

  夫肇自生灵,树以司牧,所以阐极立则,开元创物,肆兹大道。天下惟公,命不于常。昔在虞、夏,受终上代,粤自汉、魏,揖让中叶,咸焕诸方策,载在典谟。水德既微,仍世多故,实赖道成匡救之功,以弘济乎厥艰。大造颠坠,再构区宇,诞惟天人,罔弗和会。乃仰协归运,景属与能,用集大命于兹。辞德匪嗣,至于累仍,而群公卿士,庶尹御事,爰及黎献,暨乎百蛮,佥曰皇天眷命,不可以固违,人神无统,不可以旷主。畏天之威,敢不祗顺鸿历。敬简元辰,虔奉皇符,升坛受禅,告类上帝,以答人衷,式敷万国。惟明灵是飨。礼毕,备大驾,幸建康宫,临太极前殿。大赦,改元。赐人爵二级,文武位二等,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谷人五斛。逋租宿责勿收。犯乡论清议、赃汙淫盗者,一皆荡涤,洗除先注,与之更始。长徒敕系者,特加原遣。亡官失爵,禁锢夺劳,一依旧典。封宋帝汝阴王,筑宫于丹阳故县,行宋正朔,车旗服色,一如晋、宋故事,上书不表,答表不称诏。宋诸王皆降公,郡公主县君,县公主乡君。诏降宋南康郡公县公,华容公侯,萍乡侯伯,减户有差,以奉刘穆之、王弘、何无忌之祀。追尊皇考曰宣皇帝,皇妣曰孝皇后,陵曰永安。妃曰昭皇后,陵曰泰安。诏劫贼馀口没在台府者,悉原赦。诸负衅流徙者,皆听还本土。戊戌,以荆州刺史嶷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断四方上庆礼。己亥,诏二宫诸王,悉不得营立屯邸,封略山湖。乃停太官池御税。庚子,诏宋帝后藩王诸陵,量置守卫。

  五月丙午,以河南王吐谷浑拾寅骠骑大将军。诏宋氏第秩,量所废置。有司奏留襄阳郡公张敬儿等六十二人,除广兴郡公沈昙亮等一百二十二人。改元嘉历建元历,祖以正月卯,腊以十二月未。丁未,诏曰:“设募取将,县赏购士,盖出权宜,自今可断募。”乙卯,河南国遣使朝贡。丙辰,诏遣兼散骑常侍十二人,巡行四方。己未,汝阴王殂,齐志也,追諡宋顺帝。辛酉,诛阴安公刘燮等。六月乙亥,诏宋末以来,枯骸毁榇,宣下埋藏。庚辰,备法驾,奉七庙主于太庙。甲申,立齐太子赜皇太子。断诸州郡礼庆,降死罪以下刑,并申前赦恩百日。立皇子嶷豫章王,映临川王,晃长沙王,晔武陵王,暠安成王,锵鄱阳王,铄桂阳王,鉴广兴王,皇孙长懋南郡王。乙酉,葬宋顺帝于遂宁陵。

  秋七月丁未,曲赦交州部内。丁巳,诏南兰陵桑梓本乡,长蠲租布;武进王业所基,给复十年。

  八月癸巳,省陈留国。丁巳,立皇子钧衡阳王。

  九月辛丑,诏以二吴、义兴三郡遭水,减今年田租。乙巳,复置南蛮校尉官。丙午,加司空褚彦回尚书令。

  冬十月丙子,立彭城刘胤汝阴王,奉宋后。己卯,享太庙。辛巳,汝阴王太妃王氏薨,追赠宋恭皇后。己丑,荆州天井湖出绵,人用与常绵不异。

  二年春正月戊戌朔,大赦。以司空褚彦回司徒,以尚书右仆射王俭左仆射。辛丑,祀南郊。

  二月丁卯,魏军攻寿阳,豫州刺史垣崇祖破走之。癸巳,遣大使巡慰淮、肥、徐、豫边人尤贫遘难者。

  三月,百济国遣使朝贡,以其王牟都镇东大将军。

  夏四月丙寅,进高丽王乐浪公高琏号骠骑大将军。

  五月,立六门都墙。

  秋九月甲午朔,日有蚀之。丙子,蠕蠕国遣使朝贡。

  冬十二月戊戌,以司空褚彦回司徒。壬子,以骠骑豫章王嶷司空。

  三年春正月壬戌朔,诏王公卿士荐谠言。丙子,立皇子锋江夏王。

  二月癸丑,罢南蛮校尉官。

  夏四月辛亥,始制东宫臣僚用下官礼敬闻喜公子良等。

  六月壬子,大赦。

  秋七月己未朔,日有蚀之。

  九月辛未,蠕蠕国王遣使欲俱攻魏,献师子皮裤褶。乌程令吴郡顾昌玄,坐父法秀宋泰始中北征死亡,尸骸不反,而昌玄宴乐嬉游,与常人无异。有司请加以清议。丙戌,置会稽山阴县狱丞。

  冬十月戊子,以河南王世子吐谷浑度易侯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十二月丁亥,高丽国遣使朝贡。命散骑常侍虞炎等十二人巡行诸州郡,观省风俗。

  四年春二月乙未,上不豫。庚戌,诏原都下囚系有差,免元年以前逋责。

  三月庚申,召司徒褚彦回、左仆射王俭受顾托。壬戌,皇帝崩于临光殿,年五十六。群臣上諡曰高皇帝,庙号太祖。梓宫于东府前渚升龙舟。四月丙午,葬于武进泰安陵,于龙舟卒哭,内外反吉。

  上少有大量,喜怒不形于色,深沈静默,常有四海之心。博学,善属文,工草隶书,弈棋第二品。虽经纶夷险,不废素业。及即位后,身不御精细之物,主衣中有玉介导,以长侈奢之源,命打破之。凡异物皆令随例毁弃。后宫器物栏槛,以铜饰者,皆改用铁。内殿施黄纱帐,宫人着紫皮履。华盖除金华爪,用铁回钉。每曰:“使我临天下十年,当使黄金与土同价。”欲以身率下,移风易俗。性宽,尝与直合将军周覆、给事中褚思庄共棋,累局不倦,覆乃抑上手,不许易行。其弘厚如此。所着文,诏中书侍郎江淹撰次之。又诏东观学士撰史林三十篇,魏文帝皇览之流也。

  始帝年十七时,尝梦乘青龙上天,西行逐日。帝旧茔在武进彭山,冈阜相属,数百里不绝,其上常有五色云,又有龙出焉。上时已贵矣,宋明帝甚恶之,遣善占墓者高灵文往墓所占相。灵文先给事太祖,还,诡答曰:“不过出方伯耳。”密白太祖曰:“贵不可言。”明帝意犹不已,遣人践藉,以左道厌之。上后于所树华表柱忽龙鸣,震响山谷。明帝寝疾,身后之虑,多翦功臣,上亦见疑,每云:“萧道成有不臣相。”时镇淮阴,每怀忧惧,忽见神人谓上曰:“无所忧,子孙当昌盛。”泰始三年,宋明帝遣前淮南太守孙奉伯往淮阴监元会。奉伯旧与帝款,是行也,帝与奉伯同室卧,奉伯梦上乘龙上天,于下捉龙脚,不得。及觉,叙梦,因谓曰:“兖州当大庇生灵,而弟不得与也。”奉伯竟卒于宋世。又参军崔灵建梦天谓己:“萧道成是我第十九子,我去年已使授其天子位。”考自三皇、五帝以降,受命之次,至帝十九也。及领军,望气者陈安宝见上身上恒有紫黄气。安宝谓王洪范曰:“此人贵不可言。”所居武进县有一道,相传云“天子路”。或谓秦皇所游,或云孙氏旧。时讹言东城天子出。其后建安王休仁镇东府,宋明帝惧,杀休仁,而常闭东府不居。明帝又屡幸,改“代”作“伐”,以厌王气。又使子安成王代之。及苍梧王败,安成王代立,时咸言验。术数者推之,上旧居武进东城村,“东城“之言,其在此也。升明二年冬,延陵县季子庙沸井之北,忽闻金石声,疑其异,凿深三尺,得沸井,奔涌若浪。其地又响,即复凿之,复得一井,涌沸亦然。井中得一木简,长一尺,广二分,上有隐起字,曰:“庐山道人张陵再拜,诣阙起居。”简木坚白,字色乃黄。瑞应图云“浪井不凿自成,王者清静,则仙人主之”。会稽剡县有山,名刻石。父老相传云,“山虽名刻石,而不知文字所在”。升明末,县人儿袭祖行猎,忽见石上有文字,凡处,苔生其上,字不可识,乃去苔视之,其大石文曰:“此齐者,黄石公之化气也。”立石文曰:“黄天星,姓萧,字道成,得贤帅,天下太平。”小石文曰:“刻石者谁?会稽南山李斯刻秦望之封也。”孝经命决曰:“谁者起,视名将。”将,帝小字也。河洛谶曰:“历年七十水灭绪,风云俱起龙鳞举。”又曰:“肃肃草成,道德尽备。”案宋水德也。义熙元年,宋武帝王业之始,至齐受命,七十年。又谶曰:“萧二士天下乐。”案二士“主”字也。郭文举金雄记曰:“当复有作,肃入草。”易曰:“圣人作,万物睹。”“当复有作”,言圣人作也 。王子年歌曰:“欲知其姓草肃肃,谷中最细低头熟,鳞身甲体永兴福。”谷中精细者,稻也,即道也,熟犹成也 。又歌曰 :“金刀利刃齐刈之。”金刀“刘”字,刈犹翦也。孔子河洛谶曰:“堨河梁,塞龙泉,消除水灾泄山川。”水即宋也,宋氏灾害,故曰水灾。梁亦水也,堨河梁,则行路成矣。路,犹道也。消除水灾,除宋水氏之灾害也。河图谶又曰:“上参南斗第一星,下立草屋紫庭,神龙之冈梧桐生,凤鸟戢翼朔旦鸣。”南斗,吴分野,草屋者居上,“萧”字象也。先是,益州有山,古老相传曰齐后山。升明三年四月二十三日,有沙门玄畅者,于此山立精舍,其日上登尊位。其月二十四日,荥阳郡人尹千,于嵩山东南隅见天雨石,坠地石开,有玉玺在其中。玺方三寸,文曰:“戊丁之人与道俱,肃然入草应天符,扫平河、洛清魏都。”又曰:“皇帝运兴。”千奉玺诣雍州刺史萧赤斧,赤斧以献。案宋武帝于嵩高山得玉璧三十二枚,神人云:“此是宋卜世之数。”三十二者,二“三十”也,宋自受命至禅齐凡

  六十年。然则帝之符应也若是,今备之云。

  世祖武皇帝讳赜,字宣远,高帝长子也。以宋元嘉十七年六月己未生于建康县之青溪宫。将之夕,孝皇后、昭皇后并梦龙据屋,故小字上龙儿。年十三,梦人以笔画身左右两翅,又着孔雀羽衣裳空中飞,举体生毛,发长至足。有人指上所践地曰“周文王之田”。又于所住堂内得玺一枚,文曰“皇帝行玺”。又得异钱,文“北斗星”,双刀、双贝及有人形带剑焉。 仕宋赣令。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反,上不从命。南康相沈肃之絷上郡狱,族人萧欣祖、门客桓康等破郡迎出上,上遂率部曲百馀人起义。避难揭阳山,有白雀来集,闻山中有清声传漏响。又于山累石佛图,其侧忽生一树,状若华盖,青翠扶疏,有殊群木。上将讨戴凯之,大飨士卒。是日大热,上各令折荆枝自蔽,言未终而有云垂荫,正当会所,会罢乃散。及广兴相,岭南积旱,连水阻涸,商旅不通。上部伍既至,无雨而川流暴起,遂得利涉。

  元徽四年,累迁晋熙王镇西长史、江夏内史,行郢州事。顺帝立,征晋熙王燮抚军、扬州刺史,以上左卫将军,辅燮俱下。沈攸之事起,未得朝廷处分,上以中流可以待敌,即据盆口城战守备。高帝闻之曰:“此真我子也。”于盆城掘堑,得一大钱,文曰“太平百岁”。于时城内乏水,欲引水入城,始凿城内,遇伏泉涌出,如此者九处,用之不竭。上表求西讨,不许,乃遣偏军援郢,平西将军黄回等,皆受上节度。升明二年,事平,迁江州刺史,封闻喜县侯。其年,征侍中、领军将军。寻加督京畿诸军事。三年,又加尚书仆射、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公,给班剑二十人。

  齐国建,齐公世子。改加侍中、南豫州刺史,给油络车、羽葆、鼓吹,增班剑三十人。以石头世子宫,官置二率以下,坊省服章,一如东宫。进王太子。高帝即位,皇太子。

  建元四年三月壬戌,高帝崩,是日,皇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征镇州郡令长、军屯营部,各行丧三日,不得擅离任。都邑城守,防备幢队,一不得还。乙丑,称先帝遗诏,以司徒褚彦回录尚书事,尚书左仆射王俭尚书令,车骑将军张敬儿开府仪同三司。诏曰:“丧礼虽有定制,先旨每存简约,内官可三日一还临,外官间日一还临,后有大丧皆如之。”丁卯,以前将军王奂尚书左仆射。庚午,以司空豫章王嶷太尉。癸酉,诏免逋城钱,自今以后,申明旧制。初晋、宋旧制,受官二十日,辄送修城钱二千。宋泰始初,军役大起,受官者万计,兵戎机急,事有未遑,自是令仆以下,并不输送。二十年中,大限不可胜计,文符督切,扰乱在所,至是除荡,百姓悦焉。夏四月辛卯,追尊穆妃皇后。

  五月庚申,以高皇帝配南郊,高昭皇后配北郊。

  六月甲申朔,立南郡王长懋皇太子。诏申壬戌赦恩百日。丙申,立皇太子妃王氏。进封闻喜公子良竟陵王,临汝公子卿庐陵王,应城公子敬安陆王,江陵公子懋晋安王,枝江公子隆随王,皇子子真建安王,皇孙昭业南郡王。戊戌,以水潦患,星纬乖序,克日讯都下囚,诸远狱委刺史以时察判。建康、秣陵二县贫人加振赐,必令周悉。吴兴、义兴遭水县,蠲除租调。以司徒褚彦回司空。

  秋八月癸卯,司空褚彦回薨。

  九月丁巳,以国哀故,罢国子学。辛未,以征南将军王僧虔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

  冬十月乙未,以中书令王延之尚书左仆射。

  十二月己丑,诏曰:“缘淮戍将,久处边劳,三元行始,宜沾恩庆,可遣中书舍人宣旨临会。”后每岁如之。

  永明元年春正月辛亥,祀南郊。大赦,改元。壬子,诏内外群僚,各进谠言,王公卿士,各举所知。又诏守宰禄奉,盖有恒准,往以边虏告警,故沿时损益,今区宇甯晏,宜加优奖,郡县丞尉,可还田秩。壬戌,立皇弟锐南平王,铿宜都王,皇子子明武昌王,子罕南海王。望气者云:新林、娄湖、东府西有天子气。甲子,筑青溪旧宫,作新林、娄湖苑以厌之。二月庚寅,以征虏将军杨炅沙州刺史,封阴平王。

  三月丙辰,诏以星纬失序,阴阳愆度,申辛亥赦恩五十日,以期讫始。戊寅,诏四方见囚,罪无轻重,及劫贼馀口,长徒敕系,悉皆原赦。

  夏五月丁酉,车骑将军张敬儿有罪伏诛。

  秋八月壬申,魏人来聘。

  冬十月丙寅,使骁骑将军刘瓒聘于魏。

  十一月己卯,雷。

  十二月乙巳朔,日有蚀之。

  二年春正月乙亥,以护军将军柳世隆尚书右仆射,以南兖州刺史竟陵王子良护军将军,兼司徒。壬寅,以新除尚书右仆射柳世隆左仆射,以丹阳尹李安人右仆射。

  秋七月甲申,立皇子子伦巴陵王。

  八月丙午,幸旧宫,申都下狱及三署见徒,量所降宥。戊申,幸玄武湖讲武。壬子,扶南国遣使朝贡,并献颂章云。甲子,诏都下二县,坟墓毁发,随宜掩埋,遗骸未榇者,并加敛瘗。疾困不能存者,详加沾赉。

  冬十二月庚申,魏人来聘。

  三年春正月辛卯,祀南郊。大赦,都邑三百里内罪应入重者降一等,馀依赦制。

  三月甲寅,使辅国将军刘瓒聘于魏。

  夏五月,省总明观。

  秋七月甲戌,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王僧虔薨。辛卯,于益州置平蛮校尉官。

  八月乙未,幸中堂听讼。乙巳,以行宕昌王梁弥颉河、凉二州刺史,封陇西公、宕昌王。

  冬十月丙辰,魏人来聘。

  十二月,以江州刺史王奂尚书右仆射。改封武昌王子明

  西阳王。

  四年春闰正月癸巳,立皇子子贞邵陵王。丁未,以武都王杨集始北秦州刺史。辛亥,耕藉田。诏宥殊死以下。甲寅,幸阅武堂,劳酒小会,赐王公以下在位者帛有差。戊午,幸宣武堂讲武。

  二月丙寅,大风,吴兴偏甚,树叶皆赤。己未,立皇弟銶

  晋熙王,铉河东王。壬午,使通直郎裴昭明聘于魏。

  五年春正月戊子,以太尉豫章王嶷大司马,车骑将军竟陵王子良司徒,骠骑将军临川王映、卫将军王俭、中军将军王敬则并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以尚书右仆射王奂尚书左仆射。辛卯,赐孤寡老疾各有差。

  夏四月庚午,殷祀太庙,降诸囚徒。

  先是,立商飙馆于孙陵冈,世呼九日台,秋九月辛卯,车驾幸焉。

  冬十月,初起新林苑。六年春三月甲申,诏皇太子于东宫玄圃园宣猷堂临讯及三署徒隶。己亥,封皇子子响巴东王。

  夏五月庚辰,左卫殿中将军邯郸超表陈射雉,书奏赐死。又潁川荀丕亦以谏诤,托他事及诛。

  六月辛未,诏省州郡县送故输钱者。

  秋七月,齐兴太守刘元宝于郡城堑得钱三十七万,皆轮厚径一寸半,以献,上以瑞,班赐公卿。

  九月壬寅,于琅邪城讲武,习水步军。

  冬十月庚申,立冬,初临太极殿读时令。

  十一月丙戌,土雾竟天,如烟,入人眼鼻,二日乃止。

  七年春正月丙午,以镇南将军柳世隆尚书左仆射,以豫州刺史西昌侯鸾右仆射。辛亥,祀南郊,大赦。申明不举子之科;若有子者,复其父。壬戌,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临川王映薨。戊辰,诏以诸大夫年秩隆重,增俸,给见役。

  三月甲寅,立皇子子岳临贺王,子峻广汉王,子琳宣城王,子义安王。

  夏五月乙巳,尚书令、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王俭薨。甲子,以新除尚书左仆射柳世隆尚书令。

  秋九月壬寅,魏人来聘。

  冬十一月戊申,诏平南参军幼明聘于魏。

  八年春正月庚子,以领军王奂尚书左仆射。丁巳,以行百济王泰镇东大将军、百济王。

  二月辛卯,零陵王司马药师薨。

  夏四月戊辰朔,诏公卿以下各举所知。

  六月己巳,魏人来聘。庚午,长沙王晃薨。丙申,大雷雨,有黄光竟天,照地状如金。乙酉,都下大风发屋。秋七月癸卯,诏以阴阳舛和,纬象愆度、储胤婴患,淹历

  旬晷,可大赦。

  八月乙酉,以河南王世子休留代西秦、河二州刺史,封河南王。壬辰,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反,遣丹阳尹萧顺之讨之,子响伏诛。

  冬十二月戊寅,诏量增尚书丞郎赐禄。己卯,改封宣城王子琳南康王,立皇子子建湘东王。

  九年春正月甲午,省平蛮府。辛丑,祀南郊,降都下见囚。

  戊午,诏射声校尉裴昭明聘于魏。

  三月癸巳,明堂灾。

  夏五月丙申,林邑国献金簟。丁未,魏人来聘。安成王暠薨。己未,乐游正阳堂灾。

  秋八月己亥,使司徒参军萧琛聘于魏。吴兴、义兴大水。乙卯,蠲二郡租。

  九月戊辰,幸琅邪城讲武,观者倾都,普颁酒肉。

  冬十月甲寅,魏人来聘。

  十年春正月戊午,以司徒竟陵王子良领尚书令,以尚书右仆射西昌侯鸾左仆射。诏增内外有务官禄奉。丙戌,诏故太宰褚彦回、故太尉王俭、故司空柳世隆、骠骑大将军王敬则、镇军大将军陈显达、故镇东将军李安人配飨太祖庙庭。

  十二月乙巳,使司徒参军萧琛聘于魏。

  十一年春正月戊午,以骠骑大将军、豫州刺史王敬则司空。乙亥,皇太子长懋薨。

  二月,雍州刺史王奂有罪,伏诛。

  三月丙寅,以金紫光禄大夫王晏尚书右仆射。

  夏四月癸未,魏人来聘。甲午,立皇孙昭业皇太孙,赐天下父后者爵一级。

  五月戊辰,以旱故,都下二县、朱方、姑孰权断酒。

  秋七月丁巳,曲赦南兖兖豫司徐五州,南豫州之历阳谯临江庐江四郡三调,逋宿责,并同原除。其缘淮及青、冀新附侨人,复除已讫,更申五年。

  先是魏地谣言,“赤火南流丧南国”。是岁,有沙门从北齎此火而至,色赤于常火而微,云以疗疾。贵贱争取之,多得其验。二十馀日,都下大盛,咸云“圣火”。诏禁之不止。火灸至七炷而疾愈。吴兴丘国宾密以还乡,邑人杨道庆虚疾二十年,依法灸即差。

  是月,上不豫,徙御延昌殿,始登阶而殿屋鸣吒,上恶之。魏军将至,上虑朝野忧惶,力疾召乐府奏正声伎。戊寅,大渐,诏曰:“始终大期,圣贤不免,吾行年六十,亦复何恨。但皇业艰难,万机自重,不能无遗虑耳。太孙进德日茂,社稷有寄,子良善相毗辅,思弘正道。内外事无大小,悉与鸾参怀。尚书是职务根本,悉委王晏、徐孝嗣。军旅捍边之略,委王敬则、陈显达、王广之、王玄邈、沈文季、张瑰、薛深等。百辟庶僚,各奉尔职,谨事太孙,勿有懈怠。”又诏曰:“我识灭后,身上着夏衣画天衣,纯乌犀导,絓诸器服,悉不得用宝物及织成等,唯装复夹衣各一通。常所服刀长短二口,铁环者,随入梓宫。祭敬之典,本在因心,灵上慎勿以牲祭。祭惟设饼、茶饮、乾饭、酒脯而已。天下贵贱,咸同此制。未山陵前,朔望设菜食。陵墓万世所宅,意常恨休安陵未称,今可用东三处地最东边以葬我,名景安陵。丧礼每存省约,不须烦人,百官停六时入临,朔望祖日可依旧。诸主六宫,并不须从山陵。内殿凤华、寿昌、曜灵三处,是吾所改制。夫贵有天下,富兼四海,宴处寝息,不容乃陋,谓此奢俭之中,慎勿坏去。显阳殿玉像诸佛及供养,具如别牒,可尽心礼拜供养之。应有功德事,可专在中。自今公私皆不得出家道,及起立塔寺,以宅精舍,并严断之。惟年六十,必有道心,听朝贤选序,已有别诏。诸小小赐乞,及合内处分,亦有别牒。内外禁卫劳旧主帅左右,悉令萧谌优量驱使之。”是日上崩于延昌殿,年五十四。群臣上諡曰武皇帝,庙号世祖。九月丙寅,葬景安陵。

  上刚毅有断,政总大体,以富国先。颇喜游宴、雕绮之事,言常恨之,未能顿遣。临崩,又诏:“凡诸游费,宜从休息。自今远近荐献,务存节俭,不得出界营求,相高奢丽。金粟缯纩,敝人已甚,珠玉玩好,伤俗尤重,严加禁绝。”

  论曰:齐高帝基命之初,武功潜用,泰始开运,大拯时艰。及苍梧暴虐,衅结朝野,而百姓懔懔,命县朝夕。权道既行,兼济天下。元功振主,利器难以假人,群方戮力,实怀尺寸之望,岂惟天厌水行,固已人希木德,归功与能,事极乎此。武帝云雷伊始,功参佐命,虽继体,事实艰难。御衮垂旒,深存政典,文武授任,不革旧章,明罚厚恩,皆由己出。外表无尘,内朝多豫,机事平理,职贡有恒,府藏内充,人鲜劳役。宫室苑圃,未足以伤财,安乐延年,庶所同幸,亦有齐之良主也。据齐、梁纪录,并云出自萧何,又编御史大夫望之以先祖之次。案何及望之于汉俱勋德,而望之本传不有此陈,齐典所书,便乖实录。近秘书监师古博考经籍,注解汉书,已正其非,今随而改削云。

齐本纪下第五


废帝郁林王讳昭业,字元尚,小字法身,文惠太子长子也。高帝相王,镇东府,时年五岁,床前戏。高帝方令左右拔白发,问之曰:“儿言我谁耶?”答曰:“太翁。”高帝笑谓左右曰:“岂有人作曾祖而拔白发者乎。”即掷镜、镊。其后问讯,高帝指示宾客曰:“我基于此四世矣。”及武帝即位,封南郡王,时年十岁。

  永明五年十一月戊子,冠于东宫崇正殿。其日小会,赐王公以下帛各有差,给南郡王扶二人。

  七年,有司奏给班剑二十人,鼓吹一部。高选友、学,礼绝群王。十一年,给皁轮三望车。文惠太子薨,立南郡王皇太孙,居东宫。

  其年七月戊寅,武帝崩,皇太孙即帝位,大赦。

  八月壬午,诏称遗诏,以护军将军武陵王晔卫将军,征南大将军陈显达即本号,并开府仪同三司。以尚书左仆射西昌侯鸾尚书令,右仆射王晏左仆射,吏部尚书徐孝嗣右仆射。癸未,加司徒竟陵王子良位太傅,增班剑三十人。蠲除三调及逋在今年七月三十日以前者。省御府及无用池田邸冶,减关市徵税。先是,每有蠲原之诏,多无事实,督责如故。是时西昌侯鸾任知朝政,天下咸望风来苏,至此恩信两行,海内莫不欣然。

  九月辛酉,追尊文惠皇太子世宗文皇帝。

  冬十月壬寅,尊皇太孙太妃皇太后,立皇后何氏。

  十一月庚戌,魏人来聘。辛亥,立临汝公昭文新安王、曲江公昭秀临海王,皇弟昭粲永嘉王。

  隆昌元年春正月丁未,大赦,改元。加太傅竟陵王子良殊礼。镇军将军西昌侯鸾即本号大将军,给鼓吹一部,亲兵五百人。以领军鄱阳王锵尚书右仆射。诏百僚极陈得失。又诏王公以下各举所知。辛亥,祀南郊,宥隆昌元年以来流人。戊午,拜崇安陵。甲戌,使司徒参军刘瓒聘于魏。

  二月辛卯,祀明堂。

  夏四月辛巳,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武陵王晔薨。戊子,太傅竟陵王子良薨。丁酉,以骠骑将军庐陵王子卿卫将军,尚书右仆射鄱阳王锵骠骑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

  闰月丁卯,以镇军大将军西昌侯鸾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五月甲戌朔,日有蚀之。

  秋七月癸巳,皇太后令废帝郁林王。

  帝少美容止,好隶书,武帝特所锺爱,敕皇孙手书不得妄出以贵之。进退音吐,甚有令誉。生而竟陵文宣王所摄养,常在袁妃间。竟陵王移住西州,帝亦随住焉。性甚辩慧,哀乐过人。接对宾客,皆款曲周至。矫情饰诈,阴怀鄙慝。与左右无赖群小二十许人共衣食,同卧起。妃何氏择其中美貌者,皆与交欢。密就富市人求钱,无敢不与。及竟陵王移西邸,帝独住西州,每夜辄开后堂合,与诸不逞小人,至诸营署中淫宴。凡诸小人,并逆加爵位,皆疏官名号于黄纸,使各囊盛以带之,许南面之日,即便施行。又别作钥,兼善效人书,每私出还,辄扃钥,封题如故,故人无知者。师史仁祖、侍书胡天翼闻之,相与谋曰:“若言之二宫,则其事未易,若于营署异人所殴打,及犬物所伤,岂直罪止一身,亦当尽室及祸。年各已七十,馀生宁足吝邪。”数日中,二人相系自杀,二宫不知也。武帝以暨阳县寒人给事中綦母珍之代仁祖,剡县寒人马澄代天翼。文惠太子每禁其起居,节其用度。帝谓豫章王妃庾氏曰:“阿婆,佛法言有福生帝王家,今见作天王,便是大罪,左右主帅,动见拘执,不如市边屠酤富儿百倍。”

  文惠太子自疾及薨,帝侍疾及居丧,哀容号毁,旁人见者,莫不呜咽。裁还私室,即欢笑酣饮,备食甘滋。葬毕,立皇太孙。问讯太妃,截壁合,于太妃房内往何氏间,每入辄弥时不出。武帝往东宫,帝迎拜号恸,绝而复苏,武帝自下舆抱持之,宠爱日隆。又在西州令女巫杨氏祷祀,速求天位。及文惠薨,谓由杨氏之力,倍加敬信,呼杨婆。宋氏以来,人间有杨婆儿哥,盖此征也。武帝有疾,又令杨氏日夜祷祈,令宫车早晏驾。时何妃在西州,武帝未崩数日,疾稍危,与何氏书,纸中央作一大“喜”字,而作三十六小“喜”字绕之。侍武帝疾,忧容惨戚,言发泪下。武帝每言及存亡,帝辄哽咽不自胜。武帝以此谓必能负荷大业,谓曰:“五年中一委宰相,汝勿厝意。五年以后,勿复委人。若自作无成,无所多恨。”临崩,执帝手曰:“阿奴,若忆翁,当好作。”如此再而崩。大敛始毕,乃悉呼武帝诸伎,备奏乐,诸伎虽畏威从事,莫不哽咽流涕。 素好狗马,即位未逾旬,便毁武帝所起招婉殿,以材赐阉人徐龙驹,于其处马埒。驰骑坠马,面额并伤,称疾不出者数日。多聚名鹰快犬,以粱肉奉之。及武帝梓宫下渚,帝于端门内奉辞,轀輬车未出端门,便称疾还内。裁入合,即于内奏胡伎,鞞铎之声,震响内外。时司空王敬则问新除射声校尉萧坦之曰:“便如此,不当匆匆邪?”坦之曰:“此政是内人哭响彻耳。”自山陵之后,便于合内乘内人车问讯,往皇后所生母宋氏间,因微服游走市里。又多往文帝崇安陵隧中,与群小共作诸鄙亵掷涂赌跳、放鹰走狗杂狡狯。

  帝既失道,朝事大小,皆决之西昌侯鸾,鸾有谏,多不见从。极意赏赐左右,动至百数十万。每见钱曰:“我昔思汝一个不得,今日得用汝未?”武帝聚钱上库五亿万,斋库亦出三亿万,金银布帛不可称计。即位未期岁,所用已过半,皆赐与诸不逞群小。取诸宝器以相击剖破碎之,以笑乐。及至废黜,府库悉空。

  其在内,常裸袒,着红紫锦绣新衣、锦帽、红縠褌,杂采衵服。好斗鸡,密买鸡至数千价。武帝御物甘草杖,宫人寸断用之。徐龙驹后合舍人,日夜在六宫房内。帝与文帝幸姬霍氏淫通,改姓徐氏,龙驹劝长留宫内,声云度霍氏尼,以馀人代之。皇后亦淫乱,斋合通夜洞开,内外淆杂,无复分别。中书舍人綦母珍之、朱隆之,直合将军曹道刚、周奉叔并之羽翼。 西昌侯鸾屡谏不纳;既而尼媪外入,颇传异语,乃疑鸾有异志。中书令何胤以皇后从叔见亲,使直殿省。常随后呼胤三父。与胤谋诛鸾,令胤受事,胤不敢当,依违杜谏,乃止。又谋出鸾于西州,中敕用事,不复关谘。鸾虑变,先使萧谌、坦之等于省诛曹道刚、朱隆之等,率兵自尚书省入云龙门,戎服加朱衣于上。比入门,三失履,王晏、徐孝嗣、萧坦之、陈显达、王广之、沈文季系进。帝在寿昌殿,裸身与霍氏相对,闻外有变,使闭内殿诸房合,令阉人登兴光楼望,还报云 :“见一人戎服,从数百人,急装,在西钟楼下。”须臾,萧谌领兵先入宫,帝走向爱姬徐氏房,拔剑自刺不入,以帛缠颈,舆接出延德殿。谌初入殿,宿卫将士皆执弓楯欲战,谌曰:“所取自有人,卿等不须动。”宿卫信之。及帝出,各欲自奋,帝竟无一言。出西弄,遇弑,年二十二。舁尸出徐龙驹宅,殡葬以王礼。霍氏及广昌君宋并赐死,馀党亦见诛。

  先是文惠太子立楼馆于锺山下,号曰“东田”,太子屡游幸之,“东田”反语“颠童”也。武帝又于青溪立宫,号曰“旧宫”,反之“穷厩”也。果以轻狷而至于穷。又武帝时有小史姓皇名太子,武帝曰:“皇太子非名之谓”,于是移点于外,易名犬子。处士何点曰:“太子者,天地之所悬,三才之所系,今化而犬,不得立矣。”既而文惠太子薨,郁林、海陵相继废黜,此其验也。永明中,百姓忽着破后帽,始自建业,流于四远,贵贱翕然服之,此服祅也。帽自萧谌之家,其流遂远,天意若曰:武穆、文昭皆当灭,而谌亦诛死之效焉。

  废帝海陵恭王讳昭文,字季尚,文惠太子第二子也。永明四年,封临汝公,郁林王即位,改封新安王。及郁林废,西昌侯鸾奉帝纂统。

  延兴元年秋七月丁酉,皇帝即位,大赦,改元,赐文武位二等。以镇军大将军西昌侯鸾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都督、扬州刺史,加班剑三十人,封宣城郡公,出镇东城。以尚书左仆射王晏尚书令,以丹阳尹徐孝嗣左仆射,以领军将军沈文季右仆射,以车骑大将军陈显达司空,以骠骑大将军鄱阳王锵司徒。命宣城公鸾甲仗百人入殿,陈显达、王晏、徐孝嗣、萧谌各五十人入殿。

  八月壬辰,魏人来聘。甲午,以前司空王敬则太尉。辛丑,复置南蛮校尉官。甲辰,诏使者观省风俗。

  九月癸未,诛新除司徒鄱阳王锵、中军大将军随王子隆。遣平西将军王广之诛南兖州刺史安陆王子敬。于是江州刺史晋安王子懋起兵,遣中护军王玄邈讨诛之。乙酉,又诛湘州刺史南平王锐、郢州刺史晋熙王銶、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铿。丁亥,以卫将军庐陵王子卿司徒,以抚军将军桂阳王铄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冬十月丁酉,加宣城公鸾黄钺,进授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大将军、扬州牧,加殊礼,进爵王。戊戌,诛新除中军将军桂阳王铄、抚军将军衡阳王钧、侍中秘书监江夏王锋、镇军将军建安王子真、左将军巴陵王子伦。是时宣城王鸾辅政,帝起居皆谘而后行。思食蒸鱼菜,太官令答无录公命,竟不与。辛亥,皇太后令废帝海陵王,使宣城王入纂皇统。建武元年,诏海陵王依汉东海王强故事,给虎贲、旄头、画轮车,设锺宫县。十一月,称王有疾,数遣御师往视,乃殒之。给温明秘器,敛以衮冕之服,大鸿胪监护丧事。葬给轀輬车,九旒大辂,黄屋左纛,前后部羽葆、鼓吹,挽歌二部,依东海王强故事,諡曰恭。

  先是武帝立禅灵寺于都下,当世以壮观,天意若曰“禅“者禅也,“灵”者神明之目也,武帝晏驾而鼎业倾移也 。永明世,市里小儿以铁相击于地,谓之“斗凿”,“凿”之言“族”也,至是宗室族灭矣。又武帝时以燕支朱衣,朝士皆服之,及明帝以宗子入纂,此又夺朱之效也。时又多以生纱帽,半其裙而析之,号曰“倚劝”。先是人间语好云“扰攘建武”,至是朝士劝进,实匆遽,“倚劝”“扰攘”之言,于是验矣。 高宗明皇帝讳鸾,字景栖,始安贞王道生之子也,小字玄度。少孤,高帝抚育过诸子。宋泰豫元年,安吉令,有严能之名。升明中,累迁淮南、宣城二郡太守,进号辅国将军。高帝践阼,封西昌侯,位郢州刺史。永明元年,侍中,领骁骑将军。王子侯旧乘缠帷车,帝独乘下帷,仪从如素士。公事混挠,贩食人担火误烧牛鼻,豫章王以白武帝,帝笑焉。转散骑常侍、左卫将军,清道而行。十年,累迁尚书左仆射,领右卫将军。武帝遗诏侍中、尚书令,寻加镇军将军,给班剑二十人。隆昌元年,即本号大将军,给鼓吹一部,亲兵五百人。寻加中书监、开府仪同三司。

  海陵王立,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加都督,增班剑三十人,封宣城郡公,镇东府城,给兵五千人,钱二百万,布千匹。九江事难,假黄钺,事宁,表送之。寻加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大将军、扬州牧,增班剑四十人,给幢络三望车,前后部羽葆、鼓吹,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各四人,封宣城王。未拜,太后令废海陵王,以上入纂高帝第三子,群臣三请,乃受命。

  建武元年冬十月癸亥,皇帝即位,大赦,改元,文武赐位二等。以太尉王敬则大司马,以司空陈显达太尉。乙丑,诏断远近上礼。丁卯,诏“自今雕文篆刻,岁时光新,可悉停省。藩牧守宰,或有荐献,事非任土,严加禁断”。

  十一月壬申,日有蚀之。帝宿沐浴,不御内。其日,洁斋蔬食,断朝务,屏人,单衣帢危坐,以至事毕。追尊始安贞王景皇,妃江氏懿后,别立寝庙,号陵曰修安。封桂阳王铄等诸王子皆列侯。凡诸王侯得罪者,诸子皆复属籍。又诏遣大使观省四方。癸酉,革永明之制,依晋、宋旧典,太子以师礼敬少傅。甲戌,进大司马寻阳公王敬则等十三人爵邑各有差。省新林苑,先是百姓地者,悉以还主。废南蛮校尉官。己卯,追崇妃刘氏敬皇后,号陵曰兴安。庚辰,立皇子宝义晋安王,宝玄江夏王,宝源庐陵王,宝寅建安王,宝融随郡王,宝攸南平王。甲申,断官长贡献及私饷遗。以安陆昭王缅第二子宝晊袭封安陆王。丁亥,诏细作、中署、材官、车府,凡诸工可悉开番假,递令休息。戊子,立皇子宝卷皇太子,赐天下父后者爵一级。己丑,诏东宫肇建,远近或有庆礼,可悉断之。永明中,御史中丞沈深表:百官年登七十者,皆令致仕,并穷困私门。庚子,诏“自缙绅年及,可一遵永明七年以前铨叙之科”。

  十二月庚戌,宣德太仆刘朗之、游击将军刘璩之子,坐不赡给兄子,致使随母他嫁,免官,禁锢终身,付之乡论。

  是岁,魏孝文皇帝迁都洛阳。

  二年春正月辛未,降都下系囚殊死以下。诏王公以下各举所知,内外群僚各进忠言,无有所讳。魏攻豫、司、徐、梁四州。壬申,遣镇南将军王广之督司州,右卫将军萧坦之督徐州,尚书右仆射沈文季督豫州,以拒魏。己卯,诏都下二县,有毁发坟垄,随宜修理。乙未,魏军攻锺离,徐州刺史萧惠休破之。丙申,加太尉陈显达使持节、都督西北道诸军事。丁酉,内外纂严。 二月己未,司州刺史萧诞与军攻败魏军。诏雍、豫、司、南兖、徐五州遭遇兵戎之家,悉停今年税调。丙寅,停青州麦租。魏军自寿春退。

  三月甲申,解严。

  夏四月己亥朔,亲录三百里内狱讼,自外委州郡讯察,三署徒隶,原遣有差。魏军围汉中,梁州刺史萧懿拒退之。

  五月甲午,寝庙成,诏监作长帅赐位一等。

  六月壬戌,诛领军萧谌、西阳王子明、南海王子罕、邵陵王子贞。

  秋九月己丑,改封南平王宝攸邵陵王,蜀郡王子文西阳王,广汉王子峻衡阳王,临海王昭秀巴陵王,永嘉王昭粲桂阳王。

  冬十月癸卯,诏罢东田,毁兴光楼,并诏水衡量省御乘。乙卯,纳皇太子妃褚氏,大赦,王公以下班赐各有差,断四方上礼。 十二月丁酉,诏晋帝诸陵,悉皆修理,并增守卫。吴、晋陵失稔之乡,蠲三调有差。

  三年春正月丁卯,以阴平王杨炅子崇祖沙州刺史,封阴平王。己巳,诏申明守长六周之制,事竟不行。乙酉,诏以去岁魏攻缘边诸州郡,将士有临阵及病死者,并送还本土。

  三月壬午,诏车府乘舆有金银校饰者,皆剔除之。

  夏四月,魏军攻司州,栎城戍主魏僧击破之。

  冬闰十二月戊寅,皇太子冠,赐王公以下帛各有差,父后者赐爵一级,断远近上礼。

  四年春正月庚午,大赦。壬寅,诏“人子者,蠲其父母调役一年,又赐米十斛。新婚者,蠲夫役一年”。丙辰,诛尚书令王晏。

  二月以尚书左仆射徐孝嗣尚书令。

  秋八月甲午,追尊景皇所生王氏恭太后。魏军攻沔北。

  冬十月,又逼司、雍二州。甲戌,遣太子中庶子萧衍、右军司马张稷御之。

  十一月丙辰,以氐杨灵珍北秦刺史,封仇池公、武都王。十二月丁丑,遣度支尚书崔慧景率救雍州。

  永泰元年春正月癸未朔,大赦。中军大将军徐孝嗣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沔北诸郡,魏所攻,相继亡败,新野太守刘思忌随宜应接,食尽,煮土粥,而救兵不至,城被克,死之。乙巳,遣太尉陈显达持节救雍州。丁未,诛河东王铉、临贺王子岳、西阳王子文、衡阳王子峻、南康王子琳、永阳王子、湘东王子建、南郡王子夏、巴陵王昭秀、桂阳王昭粲。

  二月癸丑,遣左卫将军萧惠休假节援寿阳。辛未,豫州刺史裴叔业败魏军于淮北。

  三月丙午,蠲雍州遇魏军之县租布。戊申,诏增仲尼祭秩。

  上以疾患不瘳,望气者云宜改元,夏四月甲寅,大赦,改元,文武赐位二等。己未,立武陵昭王子子坦衡阳王。丁丑,大司马会稽太守王敬则举兵反。

  五月壬午,遣辅国将军刘山阳率军东讨。乙酉,斩敬则,传首建邺,曲赦浙东吴、晋陵等七郡。

  秋七月己酉,帝崩于正福殿,年四十七。遗诏:“徐孝嗣可重申八命,中书监、本官悉如故。沈文季可尚书左仆射,常侍、护军如故。江祏可右仆射,江祀可侍中,刘暄可卫尉卿。军政大事委陈太尉。内外事无大小委徐孝嗣、遥光、坦之、江祏;其大事与沈文季、江祀、刘暄参怀。心腹之任,可委刘悛、萧惠休、崔慧景。”群臣上諡曰明皇帝,庙号高宗,葬兴安陵。 帝明审有吏才,持法无所借。制御亲幸,臣下肃清。驱使寒人,不得用四幅伞。大存俭约,罢武帝所起新林苑,以地还百姓。废文惠太子所起东田,斥卖之。永明中,舆辇舟乘,悉剔取金银,还主衣库,以牙角代之。尝用皁荚,讫,授馀泺与左右,曰:“此犹堪明日用。”太官进御食,有裹蒸,帝十字画之,曰:“可四片破之,馀充晚食。”而武帝掖庭中宫殿服御,一无所改。其俭约如此。

  性猜忌,亟行诛戮。通道术,用计数。每出行幸,先占利害。简于出入,将南则诡言之西,将东则诡言之北,皆不以实,竟不南郊。初有疾,无辍听览,群臣莫知。及疾笃,敕台省府署文簿求白鱼以药,外始知之。身衣绛衣,服饰皆赤,以厌胜 。巫觋云“后湖水头经过宫内,致帝有疾”。帝乃自至太官行水沟,左右“太官无此水则不立”。决意塞之,欲南引

  淮流,会崩,事寝。

  废帝东昏侯讳宝卷,字智藏,明帝第二子也。本名明贤,明帝辅政后改焉。建武元年,立皇太子。

  永泰元年七月己酉,明帝崩,太子即皇帝位。

  八月庚申,镇北将军晋安王宝义进号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冬十月己未,诏删省律科。癸亥,诏萧坦之、江祏更直殿省,总监宿卫。辛未,诏刘暄、江祏更直延明殿省。

  十一月戊子,立皇后褚氏。庚寅,尚书令徐孝嗣议:“王侯贵人昏,连卺以真银杯,盖出近俗;又牢烛侈缋,亦亏曩制。今除金银连锁,自馀新器,悉用埏陶,牢烛华侈,亦宜停之。”奏可。 永元元年春正月戊寅朔,大赦,改元。辛卯,祀南郊。丁酉,改封随王宝融南康王,安陆王宝晊湘东王,竟陵王昭胄巴陵王。

  二月,太尉陈显达败绩于马圈。夏四月丙午朔,魏孝文皇帝崩。己巳,立皇子诵皇太子,大赦,赐父后者爵一级。

  五月癸亥,加抚军大将军始安王遥光开府仪同三司。

  六月甲子,诏原雍州今年三调。

  秋七月辛未,淮水变赤如血。丙戌,杀尚书右仆射江祏、侍中江祀。地震自此至来岁,昼夜不止,小屋多坏。丁亥,都下大水,死者甚。赐死者材器,并加振恤。

  八月乙巳,蠲遇水资财漂荡者今年调税。又诏马圈战亡将士举哀。丙辰,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据东府反。诏曲赦都下,中外戒严,遣领军将军萧坦之致讨。戊午,斩遥光,传首。己巳,以尚书令徐孝嗣司空,以领军萧坦之尚书左仆射。闰月丙子,以江陵公宝览始安王。

  九月甲辰,杀尚书左仆射萧坦之,右卫将军曹武。戊午,杀领军将军刘暄。壬戌,以频杀大臣,大赦。

  冬十月乙未,诛尚书令新除司空徐孝嗣、右仆射新除镇军将军沈文季。庚子,以吴兴太守萧惠休尚书右仆射。辛丑,以侍中王亮左仆射。

  十一月丙辰,太尉、江州刺史陈显达举兵反于寻阳。乙丑,加护军将军崔慧景平南将军,督军南讨。

  十二月甲申,陈显达至都,宫城严警。乙酉,斩显达,传其首。馀党尽平。

  二年春正月庚午,诏讨豫州刺史裴叔业。

  二月己丑,叔业病死,兄子植以寿春降魏。

  三月乙卯,命平西将军崔慧景攻寿春。丙午,尚书右仆射萧惠休卒。丁未,崔慧景于广陵反,举兵内向。壬子,命右卫将军左兴盛督都下水步军御之。南徐州刺史江夏王宝玄以京城纳慧景。乙卯,遣中领军王莹率军屯北篱门。壬戌,慧景至,莹等败绩。甲子,慧景入建邺,台城内闭门拒守。豫州刺史萧懿兴兵入援。己巳,以懿尚书右仆射。

  夏四月癸酉,慧景弃走,斩之。诏曲赦都下及南徐、南兖二州。乙亥,以新除尚书右仆射萧懿尚书令。丙子,以中领军王莹尚书右仆射。

  五月己酉,江夏王宝玄伏诛。壬子,赦。乙丑,曲赦都下及南徐、兖二州。

  六月庚寅,车驾于乐游苑内会,如三元,都下放女人观。

  秋七月甲辰夜,宫内火,唯东合内明帝旧殿数区及太极以南得存,馀皆荡尽。

  冬十月己卯,杀尚书令萧懿。

  十一月甲寅,西中郎长史萧颖胄起兵于荆州。

  十二月,雍州刺史萧衍起兵于襄阳。

  是岁,魏宣武皇帝景明元年。

  三年春正月丙申朔,日有蚀之。帝与宫人于阅武堂元会,皇后正位,阉人行仪,帝戎服临视。丁酉,以骠骑大将军晋安王宝义司徒,以新除抚军将军建安王宝寅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乙巳,长星见,竟天。辛亥,祀南郊,大赦,诏百官陈谠言。

  二月丙寅,干和殿西厢火。壬午,诏遣羽林兵征雍州,中外纂严。始内横吹五部于殿内,昼夜奏之。壬戌,蚩尤旗见。三月乙巳,南康王宝融即皇帝位于江陵。癸丑,遣平西将军陈伯之西征。

  六月,萧颖胄弟颖孚起兵庐陵。戊子,赦江州安成、庐陵二郡。 秋七月癸巳,曲赦荆、雍二州。雍州刺史张欣泰、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率石头文武奉建安王宝寅向台,至杜姥宅,宫门闭,乃散走。丙辰,龙斗于建康淮,激水五里。

  八月辛卯,以太子左率李居士总督西讨诸军事,屯新亭。

  九月甲辰,萧衍至南豫州,辅国将军、监南豫州事申胄军二万人于姑孰奔归。丙辰,李居士与衍军战于新亭,见败。

  冬十月甲戌,王珍国又战败于朱雀航。戊寅,甯朔将军徐元瑜以东府城降。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入卫,屯东宫,寻亦降衍,于是闭宫城门自守。

  十二月丙寅,新除雍州刺史王珍国、侍中张稷率兵入殿杀帝,时年十九。

  帝在东宫,便好弄,不喜书学,明帝亦不以非,但勖以家人之行,令太子求一日再入朝,发诏不许,使三日一朝。在宫尝夜捕鼠达旦,以笑乐。明帝临崩,属后事,以隆昌戒,曰:“作事不可在人后。”故委任群小,诛诸宰臣,无不如意。性讷涩少言,不与朝士接。欲速葬,恶灵在太极殿,徐孝嗣固争,得踰月。每当哭,辄云喉痛。太中大夫羊阐入临,无发,号恸俯仰,帻遂脱地,帝辍哭大笑,谓宦者王宝孙曰:“此谓秃鶖啼来乎。”自江祏、始安王遥光等诛后,无所忌惮,日夜于后堂戏马,鼓噪乐。合夕,便击金鼓吹角,令左右数百人叫,杂以羌胡横吹诸伎。常以五更就卧,至晡乃起,王侯以下节朔朝见,晡后方前,或际暗遣出。台阁案奏,月数十日乃报,或不知所在。阉竖以纸包裹鱼肉还家,并是五省黄案。二年元会,食后方出,朝贺裁竟,便还殿西序寝,自巳至申,百僚陪位,皆僵仆菜色。比起就会,匆遽而罢。

  太子所生母黄贵嫔早亡,令潘妃母养之。拜潘氏贵妃,乘卧舆,帝骑马从后,着织成裤褶,金薄帽,执七宝缚。又有金银校具,锦绣诸帽数十种,各有名字。戎服急装缚裤,上着绛衫,以常服,不变寒暑。陵冒雨雪,不避坑阱。驰骋渴乏,辄下马解取腰边蠡器,酌水饮之,复上驰去。马乘具用锦绣处,患雨所湿,织杂采珠覆蒙,备诸雕巧。教黄门五六十人骑客,又选营署无赖小人善走者逐马鹰犬,左右数百人,常以自随,奔走往来,略不暇息。置射雉场二百九十六处,翳中帷帐及步障,皆袷以绿红锦,金银镂弩牙,毒瑁帖箭。每出,辄与鹰犬队主徐令孙、媒翳队主俞灵韵齐马而走,左右争逐之。又甚有筋力,牵弓至三斛五斗。能担幢,初学担幢,每倾倒在幢杪者,必致踠伤。其后,白虎幢七丈五尺,齿上担之,折齿不倦。担幢诸校具服饰,皆自制之,缀以金华玉镜宝。舍人、主书及至左右主帅,并皆侍侧,逞诸变态,曾无愧。始欲骑马,未习其事,俞灵韵作木马,人在其中,行动进退,随意所适,其后遂善骑。

  陈显达平,渐出游走,不欲令人见之,驱斥百姓,唯置空宅而已。是时率一月二十馀出,既往无定处,尉司常虑得罪,东行驱西,南行驱北,应旦出,夜便驱逐,吏司奔驱,叫呼盈路。打鼓蹋围,鼓声所闻,便应奔走,临时驱迫,衣不暇披,乃至徒跣走出,犯禁者应手格杀。百姓无复作业,终日路隅。从万春门由东宫以东至郊外,数十里,皆空家尽室。巷陌县幔高障,置人防守,谓之“屏除”。高障之内,设部伍羽仪,复有数部,皆奏鼓吹羌胡伎,鼓角横吹。夜反火光照天。每三四更中,鼓声四出,幡戟横路,百姓喧走,士庶莫辨。或于市肆左侧过亲幸家,环绕宛转,周遍都下,老小震惊,啼号塞道。处处禁断,不知所过。疾患困笃者,悉扛移之。无人扛者,扶匐道侧,吏司又加捶打,绝命者相系。从骑及左右因之入富家取物,无不荡尽。工商莫不废业,樵苏由之路断。至于乳妇昏姻之家,移寄室,或舆病弃尸,不得殡葬。有弃病人于青溪边者,吏惧监司所问,推置水中,泥覆其面,须臾便死,遂失骸骨。前魏兴太守王敬宾新死未敛,家人被驱,不得留视,及家人还,鼠食两眼都尽。如此非一。又尝至沈公城,有一妇人当不去,帝入其家,问:“何独在?”答曰:“临不得去。”因剖腹看男女。又长秋卿王儇病笃,不听停家,死于路边。丹阳尹王志被驱急,狼狈步走,惟将二门生自随,藏朱雀航南酒垆中,夜方得羽仪而归。喜游猎,不避危险。至蒋山定林寺,一沙门病不能去,藏于草间,军人所得,应时杀之。左右韩晖光曰:“老道人可念。”帝曰:“汝见獐鹿亦不射邪?”仍百箭俱发。故贵人富室者,皆数处立宅,以避围之舍。每还宫,常至三更,百姓然后得反。禁断又不即通,处处屯咽,或泥涂灌注,或冰冻严结,老幼啼号,不可闻见。时人以其所围处号“长围”。及建康城见围,亦名长围,识者以谶焉。

  三年,殿内火,合夕便发,其时帝犹未还,宫内诸房合已闭,内人不得出,外人又不敢辄开,比及开,死者相枕。领军将军王莹率救火,太极殿得全。内外叫唤,声动天地。帝三更中方还,先至东宫,虑有乱,不敢便入,参觇审无异,乃归。其后出游,火又烧璿仪、曜灵等十余殿及柏寝,北至华林,西至秘阁,三千馀间皆尽。左右赵鬼能读西京赋,云“柏梁既灾,建章是营”。于是大起诸殿,芳乐、芳德、仙华、大兴、含德、清曜、安寿等殿,又别潘妃起神仙、永寿、玉寿三殿,皆匝饰以金璧。其玉寿中作飞仙帐,四面绣绮,窗间尽画神仙。又作七贤,皆以美女侍侧。凿金银书字,灵兽、神禽、风云、华炬,之玩饰。椽桷之端,悉垂铃佩。江左旧物,有古玉律数枚,悉裁以钿笛。庄严寺有玉九子铃,外国寺佛面有光相,禅灵寺塔诸宝珥,皆剥取以施潘妃殿饰。性急暴,所作便欲速成,造殿未施梁桷,便于地画之,唯须宏丽,不知精密。酷不别画,但取绚曜而已,故诸匠赖此得不用情。又凿金莲华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华也。”涂壁皆以麝香,锦幔珠帘,穷极绮丽。絷役工匠,自夜达晓,犹不副速,乃剔取诸寺佛刹殿藻井、仙人、骑兽以充足之。武帝兴光楼上施青漆,世人谓之“青楼”,帝曰:“武帝不巧,何不纯用琉璃。”潘氏服御,极选珍宝,主衣库旧物,不复周用,贵市人间金银宝物,价皆数倍,虎珀钏一只,直百七十万。都下酒租,皆折输金,以供杂用。犹不能足,下扬、南徐二州桥桁塘埭丁计功直,敛取见钱,供太乐主衣杂费。由是所在塘渎,悉皆隳废。又订出雄雉头、鹤氅、白鹭縗,百品千条,无复穷已。亲幸小人,因缘奸,科一输十。又各就州县求人输,准取见直,不输送。守宰惧威,口不得道,须物之处,以复重求。如此相仍,前后不息,百姓困尽,号泣道路。少府太官,凡诸市买,事皆急速,催求相系。吏司宾士,遇便虏夺,市廛离散,商旅靡依。

  又以阅武堂芳乐苑,穷奇极丽。当暑种树,朝种夕死,死而复种,率无一生。于是徵求人家,望树便取,毁彻墙屋,以移置之。大树合抱,亦皆移掘,插叶系华,取玩俄顷。划取细草,来植阶庭,烈日之日,至便焦燥。纷纭往还,无复已极。山石皆涂以采色,跨池水立紫阁诸楼,壁上画男女私亵之像。明帝时多聚金宝,至是金以泥,不足周用,令富室卖金,不问多少,限以贱价,又不还直。张欣泰尝谓舍人裴长穆曰 :“宫殿何事顿尔!夫以秦之富,起一阿房而灭,今不及秦一郡,而顿起数十阿房,其危殆矣。”答曰:“非不悦子之道,顾言不用耳。”

  潘妃放恣,威行远近。父宝庆与诸小共逞奸毒,富人悉诬罪,田宅赀财,莫不乞。或云寄附隐藏,复加收没,计一家见陷,祸及亲邻。又虑后患,男口必杀。明帝之崩,竟不一日蔬食,居处衣服,无改平常。潘妃生女,百日而亡,制斩衰絰杖,衣悉粗布。群小来吊,盘旋地坐,举手受执蔬膳,积旬不听音伎。左右直长阉竖王宝孙诸人,共营肴羞,云天子解菜。

  又于苑中立店肆,模大市,日游市中,杂所货物,与宫人阉竖共裨贩。以潘妃市令,自市吏录事,将斗者就潘妃罚之。帝小有得失,潘则与杖,乃敕虎贲威仪不得进大荆子,合内不得进实中荻。虽畏潘氏,而窃与诸姊妹淫通。每游走,潘氏乘小舆,宫人皆露褌,着绿丝屩,帝自戎服骑马从后。又开渠立埭,躬自引船,埭上设店,坐而屠肉。于时百姓歌云:“阅武堂,种杨柳,至尊屠肉,潘妃酤酒。”

  又偏信蒋侯神,迎来入宫,昼夜祈祷。左右朱光尚诈云见神,动辄谘,并云降福。始安之平,遂加位相国,末又号“灵帝”,车服羽仪,一依王者。又曲信小祠,日有十数,师巫魔媪,迎送纷纭。光尚辄托云神意。范云谓光尚曰:“君是天子要人,当思百全计。”光尚曰:“至尊不可谏正,当托鬼神以达意耳。”后东入乐游,人马忽惊,以问光尚,光尚曰:“向见先帝大瞋,不许数出。”帝大怒,拔刀与光向等寻觅,既不见处,乃缚菰明帝形,北向斩之,县首苑门。

  上自永元以后,魏每来伐,继以内难,扬、南徐二州人丁,三人取两,以此率。远郡悉令上米准行,一人五十斛,输米既毕,就役如故。又先是诸郡役人,多依人士附隶,谓之“属名”。又东境役苦,百姓多注籍诈病,遣外医巫,在所检占诸属名,并取病身。凡属名多不合役,止避小小假,并是役荫之家。凡注病者,或已积年,皆摄充将役。又追责病者租布,随其年岁多少。衔命之人,皆给货赂,随意纵舍。又横调徵求,皆出百姓。

  群小以陈显达下数日便败,崔慧景围城正得十日,及萧衍师至,亦谓然。裹粮食、樵刍,凡所须物,百日备。帝谓茹法珍曰:“须来至白门前,当一决。”及至近郊,乃聚兵固守计,召王侯分置尚书都坐及殿省。尚书旧事,悉充纸铠。使冠军将军王珍国领三万人据大桁,莫有斗志,遣王宝孙督战,呼王伥子。宝孙切骂诸将帅,直合将军席豪发愤突阵死。豪,骁将也,既毙,军于是土崩。军人从朱雀观上自投及赴淮水死者无数。于是闭城自守,城内军事委王珍国。兖州刺史张稷入卫,以稷副,实甲犹七万人。

  帝着乌帽裤褶,备羽仪,登南掖门临望。又虚设铠马斋仗千人,皆张弓拔白,出东掖门,称蒋王出荡。又受刀敕等教着五音儿衣,登城望战。还与御刀左右及六宫于华光殿立军垒,以金玉铠仗,亲自临阵,诈被创势,以板扛将去,以此厌胜。又于阅武堂设牙门军顿,每夜严警。帝于殿内骑马,从凤庄门入徽明门,马被银莲叶具装铠,杂羽孔翠寄生,逐马左右卫从,昼眠夜起如平常。闻外鼓吹叫声,被大红袍,登景阳楼望,弩几中之。皆怠怨,不致力,募兵出战,至城门数十步,皆坐甲而归。虑城外有伏兵,乃烧城傍诸府署,六门之内皆尽。城中阁道、西掖门内,相聚市,贩死牛马肉。萧衍长围既立,堑栅严固,然后出荡,屡战不捷。

  帝尤惜金钱,不肯赏赐,茹法珍叩头请之,帝曰:“贼来独取我邪,何就我求物?”后堂储数百具榜,城防,帝曰:“拟作殿。”竟不与。城防巧手,而悉令作殿,昼夜不休。又催御府细作三百人精仗,须围解以拟屏除。金银雕镂杂物,倍急于常。法珍、虫儿又说帝曰:“大臣不留意,使围不解,宜悉诛之。”珍国、张稷惧祸,乃谋应萧衍,以计告后合舍人钱强。强许之,密令游荡主崔叔智夜开云龙门,稷及珍国勒兵入殿,分军又从西上合入后宫,御刀丰勇之内应。是夜,帝在含德殿。吹笙歌作女儿子,卧未熟,闻兵入,趋出北户,欲还后宫。清曜合已闭,阉人禁防黄泰平刀伤其膝,仆地,顾曰:“奴反邪!”直后张齐斩首,送萧衍。宣德太后令依汉海昏侯故事,追封东昏侯。

  和帝讳宝融,字智昭,明帝第八子也。建武元年,封随郡王。永元元年,改封南康王,出西中郎将、荆州刺史,督七州军事。

  二年十一月甲寅,长史萧颖胄奉王举兵。其日太白及辰星俱见西方。乙卯,教纂严。丙辰,以雍州刺史萧衍使持节、都督前锋诸军事。戊午,衍表劝进。

  十二月乙亥,群僚劝进,并不许。壬辰,骁骑将军夏侯亶自建邺至江陵,称宣德太后令:“西中郎将南康王宜纂承皇祚,光临亿兆,可且封宣城王、相国、荆州牧,加黄钺,置僚属。” 三年正月乙巳,王受命,大赦;唯梅虫儿、茹法珍等不在例。是日,长星见,竟天。甲寅,建牙于城南。二月己巳,群僚上尊号,立宗庙及南北郊。

  中兴元年春三月乙巳,皇帝即位,大赦,改永元三年中兴,文武赐位二等。是夜彗星竟天。以相国左长史萧颖胄尚书令,加雍州刺史萧衍尚书左仆射、都督征讨诸军。以晋安王宝义司空,庐陵王宝源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丙午,有司奏封庶人宝卷零陵侯,诏不许。又奏涪陵王,诏可。夏四月戊辰,诏凡东讨军及诸向义之,普复除五年。秋七月丁巳,鲁山城主孙乐祖以城降。己未,郢城主薛元嗣降。 八月丙子,平西将军陈伯之降。

  九月己未,诏假黄钺萧衍,若定京邑,得以便宜从事。冬十一月壬寅,尚书令、镇军将军萧颖胄卒。

  十二月丙寅,建康城平。己巳,宣德皇太后令,以征东大将军萧衍大司马、录尚书、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封建安郡公,依晋武陵王遵承制故事。壬申,改封建安王宝寅鄱阳王。癸酉,以司徒、扬州刺史晋安王宝义太尉,领司徒。乙酉,以尚书右仆射王莹左仆射。

  二年春正月戊戌,宣德皇太后临朝,入居内殿。壬寅,大司马萧衍都督中外诸军事,加殊礼。己酉,以大司马长史王亮守尚书令。甲寅,加大司马萧衍位相国,梁公,备九锡礼。

  二月壬戌,诛湘东王宝晊。丙戌,进梁公萧衍爵王。

  三月辛丑,鄱阳王宝寅奔魏。诛邵陵王宝攸、晋熙王宝嵩、桂阳王宝贞。庚戌,车驾东归至姑孰。丙辰,逊位于梁。丁巳,庐陵王宝源薨。

  四月辛酉,禅诏至,皇太后逊居外宫。梁受命,奉帝巴陵王,宫于姑孰。戊辰,巴陵王殂,年十五。追尊齐和帝,葬恭安陵。

  初,梁武帝欲以南海郡巴陵国邑而迁帝焉,以问范云,云俛首未对。沈约曰:“今古殊事,魏武所云,‘不可慕虚名而受实祸’。”梁武颔之。于是遣郑伯禽进以生金,帝曰 :“我死不须金,醇酒足矣。”乃引饮一升,伯禽就加折焉。先是,文惠太子与才人共赋七言诗,句后辄云“愁和帝”,至是其言方验。又永明中,望气者云新林、娄湖、青溪并有天子气,于其处大起楼苑宫观,武帝屡游幸以应之;又起旧宫于青溪,以弭其气。而明帝旧居东府城西,延兴末,明帝龙飞,至是梁武帝军城于新林,而武帝旧宅亦在征虏。

  百姓皆着下屋白纱帽,而反裙覆顶。东昏曰:“裙应在下,今更在上,不祥。”命断之。于是百姓皆反裙向下,此服祅也。帽者首之所寄,今而向下,天意若曰,元首方猥贱乎。东昏又令左右作逐鹿帽,形甚窄狭,后果有逐鹿之事。东昏宫里又作散叛发,反髻根向后,百姓争学之,及东昏狂惑,天下散叛矣。东昏又与群小别立帽,骞其口而舒两翅,名曰“凤度三桥“。裙向后,总而结之,名曰“反缚黄丽”。东昏与刀敕之徒亲自着之,皆用金宝,凿以璧璫。又作着调帽,镂以金玉,间以孔翠,此皆天意。梁武帝旧宅在三桥,而“凤度”之名,凤翔之验也。“黄丽”者“皇离”,日而反缚之,东昏戮死之应也。“调”者,梁武帝至都,而风俗和调。先是百姓及朝士,皆以方帛填胸,名曰“假两”,此又服祅。假非正名也,储两而假之,明不得真也。东昏诛,其子废庶人,假两之意也。论曰:郁林地居长嫡,瑕衅未彰,而武皇之心,不变周道,故得保兹守器,正位尊极。既而愆鄙内作,兆自宫闱,虽害未远,而足倾社稷。郭璞称永昌之名,有二日之象,隆昌之号,实亦同焉。明帝越自支庶,任当负荷,乘机而作,大致歼夷,流涕行诛,非云义举,事苟非安,能无内愧。既而自树本枝,根胤孤弱,贻厥所授,属在凶愚,用覆宗祊,亦其理也。夫名以行义,往贤垂范,备而之禅,术士诫之,东昏以“卷”名,“藏”以终之,其兆先征,盖亦天所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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