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忆里蓝白色的碎花长裙 小小的圆翻领，深蓝色的底子，上面飘着比白云还要轻盈、绵柔的碎花，飘逸裙摆上随意地镶着一圈花边。风一吹，碎花就在一片深蓝中，轻轻滚动，好似一个被遗忘的梦。梦却没有走远，就在，暮的心里。 镇上的每位少女都有一条这样的长裙，穿上它，她们就变成了一只只矜持优雅的小孔雀。女孩暮也有，是她外婆用浓浓的爱织起来的。同其他女孩一样，暮也喜欢穿着碎花长裙，奔跑在小镇斜斜的夕阳下，裙摆在身后随着轻快的步履，拉开、撑起、旋转。耳边传来外婆的呼唤：“早点回来！”还不及应，便拐进另一条巷子，跨过吱吱呀呀的木桥，在清清的池塘中摘下一朵白莲，让外婆闭上双眼，把白莲塞进她温暖的怀中。忘不了白莲的清香，一年一年，谢了又还。 四年时光从指缝间溜走，暮转眼就17岁了。去上大学的路上，暮穿上了那条碎花长裙，裙摆在身后舞动，外婆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她。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像贪吃的孩子看到糖葫芦一样，再也挪不动半步。狠狠心，走了。谁知，这一别，竟是永别。 一日，接到父母的电话，得知，外婆，走了。听了这一消息，暮的脑袋轰然作响，电话从她的指尖滑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失声痛哭。哭罢，昏昏沉沉睡去，再昏昏沉沉醒来，翻出那条碎花长裙，冼净、熨平，与所有的外婆的回忆一起，塞进外婆遗物里的一个樟木衣柜里。她不敢回家，她不愿相信曾经那么慈祥的外婆会变成个块冰凉的墓碑，竖在墓群中，显得孤单而无助。 五年的时光飞逝，光阴的交错中，暮从一个懵懂少女，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大人。如果说曾经暮的内心是一块纯净的玉，那现在这块玉已经变得斑斑驳驳。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偶然拉开衣柜，樟木独有的清香带着一段缠绵的往事。暮又想起了外婆，外婆柔柔的目光，亲切的话语，一双布满沧桑的手。但暮没有流泪，她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孩，艰辛的生活把她的心磨砺地很冰很凉。衣柜底层，暮的指尖触到棉的质感，轻轻一拉，那条承载着暮童年悲悲喜喜的裙子，展露在她眼前。这一次，她释然了，时光没有带走裙子的美丽。蓝，是恬静的蓝。白，是绵柔的白。平静地穿上，跑进城市的阳光里，裙摆在身后拉开、撑起、旋转。 恍惚间，眼前的景色变了，变回了家乡的小镇。斜斜的夕阳温柔地洒在青石板路上，自己还是幼时的模样，头次穿上碎花长裙，在街上缓缓踱着步。外婆在身后的门槛上坐着，笑着说：“长大了，我的孙女长大了哟！”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五年没回乡的暮回了老家，小屋还在，木桥无恙，小镇宁静依旧。 一些东西，却变得像蒲公英一样，轻薄，飞向远方，一去不还。 暮可以忘记红尘俗世的纷纷扰扰，但不能忘却家乡、外婆、和一首首带着乡音的童谣。（襄阳 雷若木）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