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第七天,其实也就是那么看看,文章不算长,多半天的时间也就看完了。看完时间不长,也没觉得好或者不好——如果要在豆瓣评星的话,也说不好是给三星还是四星。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让我自己不寒而栗:这一年来,这竟然是我完整读过的第一个小说。
这一年来,我做了很多事情,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这只是其中一项而已。
然后我就被一个想法搞得很狼狈:这年头,还有人在读小说么。这个想法来得这么有高度,我就被这个高度赶着,去书店做了个调查。
去了书店,我就观察,有人在买书么,买的是什么书,有人在读书么,读的是什么书。我看到很多人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角落里看书,他们看得都很认真。我也拿了一本书,坐在楼梯口(小板凳已经没有了),我看的好像是阿成的时间简史。选这本书是因为这本书没有腰封,也没有其他废话在封面或第一页。可惜,我只看了三分钟。这本书的开头写的是结婚,记不清是写他爷爷还是外婆的结婚了,然后作者提到了一个“文明结婚”的词语,接下来就很无聊的探讨起来这个词语,说这个词语你们现在这些屌丝可能不理解什么的。
在书店里逛的时候,我翻了很多书。大部分是小说。这些小说主要分两类:一类以“我们那个时候,社会动荡,生活艰难……”开头;另一类以“我坐在火车上,面前略过咖啡和无数风景……”开头。写小说的人也可以分为两类:一类生于60年代或者更早,他们都曾经有过自己的辉煌,现在已很少写作,但只要写,写的东西要么是展现那个时代的神秘,要么就是展现这个时代的神奇;另一类则年轻很多,对他们我就有点拿不准,你不知道他们是有在写点什么,还是根本就没有在写,或者假装在写其实根本是没写。
在翻这些书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小说这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脑子里飘过一大串我看过的小说,什么是有价值的,什么是狗屎。我拿脑子里的一些对比眼前的这些,我就更不想碰眼前的这些书。这时候,我才发现,不只是这一年来,我没看小说。其实是在很早之前,我就不怎么看小说了。以前我看的小说也都是很早之前的书,但是以前的书也就那么多,看多了之后也就没什么可看的了。不光这些小说是这样,就是网上连载的那些小说也是一样,看多了就会书荒。 其实我发现这几年新出来的小说,其实我看了的也不少。王朔、阿乙的书,莫言的《蛙》,阎连科的《风雅颂》,余华的《第七天》,韩寒的《1988》……
莫言,阎连科,余华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特别想要展现时代的轨迹。而且越来越不满足于只写他们的那个时代,越来越想要写我们的这个时代。我后来想通了,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们,谁让我们这个时代的人都他妈不会写东西呢。书店里并排放在一起一整个架子的是韩寒和郭敬明,再没有其他。前几天我看了《小时代》电影版,结果和预料的一样,强忍着恶心看了五分钟后,就连想要看它到底有多烂的心都没有了。我又随手看了看《最小说》,心里想象未来中国最牛的小说家会在这里么,但我又怀疑,这种风格的东西怕是装不下除了这种东西之外的东西。然后我翻了翻一个貌似叫鲤鱼的杂志,这一本相对好一点,但还是让我觉得《独唱团》要是在的话就好了。
韩寒是我一直觉得写得不错的,包括他的小说。但是《1988》和余华的《第七天》一样,都有些急功近利地想要表达作者对这个世界的关怀,都有些非得让人一口气读完的架势。这是这两本小说最大的好处或者说问题。
其实我主要想说一下余华的第七天,但是我惊奇地发现,第七天和1988实在是太像了。除了上面说的相同点,首先这个名字就很像,都是一个描述时间的词,第七天,1988,而且除了是数字是时间之外,它们还都是别的。另外内容也很像,两部小说都是关于行走,一个是以死亡的形态游走,一个开车在路上;而隐含的主题都是寻找,一个是寻找父亲,一个是寻找朋友;寻找父亲的过程找到的是记忆和记忆的逝去和死无葬身之地,寻找朋友找到的是青春和青春的一去不复返和一撮骨灰。第七天里的鼠妹正好是1988里的那个女孩,同样的年轻,同样的无知,和同样的坚强而悲催。她们不同的地方仅仅在于各有各的不幸。
除了这些,第七天和1988最大的共同点,就在于他们都是在用新闻报道来写小说的。说不好是把新闻报道写成了小说,还是把小说写成了新闻报道。
以前,莫言也有一部小说是用新闻报道来写的,叫《天堂蒜薹之歌》。写得很不好,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前了。
这里面的问题其实很纠结。当小说家不关心这个世界的时候,会被骂没有尽到一个有良知的作家的责任,但是当小说家用小说来关心这个世界的时候,又很难写出恰当又好的小说。我们都知道我们这个时代很诡异,很神奇,以至于现实往往比小说更像小说,而小说,又太像现实。
相比较来说,第七天比阎连科的风雅颂,比莫言的蛙都要好很多。比余华自己的兄弟下也要好很多。所以说起来余华其实是在进步,而且第七天里面某些个瞬间,会让我想起麦田里的守望者。麦田里那个孩子的游荡,和这个中年老男人的游荡(而且是死掉了的老男人),在某些瞬间重合,有着极相似的情绪。有时候,在小说里这种情绪很重要,如果余华继续就这个死掉了的中年老男人的感觉继续写的话,我会很喜欢,但可惜,下一刻,他又开始关心弱势群体了。
第七天里有两个女人。第一个是李青,另一个是鼠妹。李青是这个中年老男人的女人,后来又变成了别人的女人,而鼠妹和这个老男人没有任何关系。李青在小说里的出现是合理的,李青的离开也万分的合理,杨飞整个的人生都被这个女人击垮,就连最后的死亡也是因为这个女人。所以李青在死后对杨飞说:是我害死了你。这一切都很合理。而鼠妹和杨飞的关系,也仅仅是她是他的邻居,他有写到当时他们仅有一墙之隔,这个墙能挡住视线却挡不住声音。鼠妹年轻,漂亮,却是别人的女人。除此之外,鼠妹和杨飞没有任何别的关系,那么,鼠妹为什么出现,既不和男主做爱,又这么年轻漂亮。和1988里的那个女孩一样,作者在表达对弱势群体的关心。1988里的那个女孩是弱势群体,鼠妹也是弱势群体。
关心弱势群体也好,关心这个世界也好,我不知道小说是不是就不能这么写,我知道的是他们都没有能够写得足够好。第七天不够,1988没有,蛙,风雅颂都没有。
以我的想法来看。蛙和风雅颂是失败的作品,不值得看。而第七天和1988不够好,但却可以看,这样的小说其实可以多一些,因为它们至少是好看的。
看豆瓣上的评论。发现很多人太想要看到一部“伟大”的小说,却忘了我们正处在一个连“好看”的小说都要绝迹的年代。看到有一种说法是,余华开始为海外的人们写作。这让我想起当时有人说张艺谋是在为外国人拍电影,后来张艺谋开始为人民币拍电影之后,终于不大有人说他了。我觉得为谁写作这个事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写得足够好。虽然说第七天确实不够好,那也不是余华的错,人家一不小心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写出了像《活着》这样牛逼的代表作,那又能怪谁呢。其实为谁写作这个问题其实是个好问题,但是为中国人还是为外国人这个问题就总感觉好阴险的样子。
另外,莫言得诺奖应该是好事情。我是不能区分出莫言余华苏童贾平凹王安忆这些人谁更厉害的,随便谁得奖其实都行。唯一不科学的是这个奖应该在二十多年前就发了,一直拖到今天。这些老一辈作家没有出彩的新作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像第五代导演现在不会拍电影了是一样的道理。王朔算是一个很神的存在,他是唯一一个近作比以前作品更好的老辈作家,但是再想想,发现王朔以前的作品其实是不上档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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