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ice/ 文 亲爱的妈妈： 昨天你给我电话，说你的男朋友偷偷跑掉了。他骗你要去外地打工，然后每天给你打电话报平安，就这样过了15天以后，他终于和你说了实话：你还是再重新找一个吧。 你在电话那头，隐藏不住失望和悲凉的语气，说：人往高处走，我的条件不好，他也觉得太辛苦了吧。我很难过，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这个男人是你这么多年来持续最长的一段恋爱关系（20个月），连这次也分开了，你这么多年的梦是彻底破灭了吧。 该怎么说你呢？有时候真的很气你，气你在爱情里的糊涂。今年你53岁，你从36岁离婚以后，就踏上了寻找男人的九曲十八弯之路。我从小就不干涉你，我希望你获得幸福。十几年来，你的男朋友我见过的也有四五个了，没见过的就不计其数了。到后来我都结婚了，你还没有找到你的归宿。 你的一生，就像一盏在海里的灯塔，不断暗淡下去。小时候我记得的你，在我们县城里最好的国企上班，梳着长长的辫子，是我见到过最好看的女人。可即使在最好的日子里，你也从来没有满足过，你总觉得日子过得“闷”，想走，可又不知道走到哪里去。我后来看《包法利夫人》的时候，就像看到你的灵魂。一个衣食无忧的漂亮女人，怀着隐秘的无人理解的痛苦。 你终于不满父亲，因为你在他身上体会不到“细腻的爱”，离了婚。没过几年，你那让全县人羡慕的单位就让你下了岗。等我上了大学，你就卖了房子。你终于可以走了，于是你怀着一点微薄的积蓄走遍了全国，像个吉普赛人。你在云南一个小城开过书店，血本无归；也被传销组织骗过脱不了身，急得我差点要报警。你尝试过一切赚钱的方法，摆小摊，炒股，最后还是一天比一天更贫穷下去，连买新衣服都成了奢侈。 你的父母和你的兄弟姐妹都责骂你：“为什么不能安分点？离了男人就不能活吗？”可我舍不得责备你。你在我眼里就像一个单纯的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怕头破血流也是执迷不悟。我在我的世界里拼搏，只任你折腾，你什么时候给我电话，告诉我你的新决定，我都会说：“妈，我支持你”，我认为这是给你最大的信任。 可是后来我也怀疑了，有一次我生气了，对你吼道：“你这么多年来到底在找什么呢？找一样不存在的东西吗？你为什么要那么挑剔呢？这世界上有完美的男人吗？你就不能妥协吗？”你低着头，像犯了错的小学生。那一刻我发现你真的老了，你真的不再漂亮了，残酷的生活在你的脸上和身上留下了刺眼的痕迹，那是一种苦难的气息。 不知道是因为我说的这番话，还是其实你也意识到了，你开始实实在在地挑选起老伴来，只要一个正常的老男人就差不多了。你不知道，当你真的像所有人一样妥协和讨好时，我的心里狠狠酸了一下，因为，岁月把你能提要求的资本都一一剥夺走了，像一只贪婪的蚕啃完了最后一片桑叶。 去年夏天我回到老家，你很开心地把你的这个男朋友介绍给我。这一年里你过得安稳平静，也抱着希望。现在，你的希望又枯萎了。你折腾了大半辈子，也任性了大半辈子，终于还是在和生活的赌博中输掉了许多。 成长过程中，我没有受过你太多庇护，你就像我的一个朋友。因为你的影响，我从来不赌博，我每一步都要走得安全，我从不允许自己犯愚蠢的错误。但是在很大的程度上，我非常理解你，你好像是内心里的另一个我。 生活从来不容易。妈妈，我们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挺住，就意味着一切。 可能是你最好的朋友：小淇 （本刊给TA的信#栏目长期征稿：要求书信体，去信对象不限，1500字以内，发正文勿传附件，稿酬从优，无截稿日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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