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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家里住有武汉女知青，她们的皮肤白白的，说话轻轻的，头发香香的，便很喜欢她们。她们中间也有人喜欢我，经常抱着我牵着我，四处村子里去看电影或散步玩。有人说，要等我长大了帮我找一房媳妇，逗问我什么标准，我就大声地说，要找一个象你这样的。她们就哈哈大笑，递给我一颗糖来。她们喜欢问，我喜欢答与糖，听说这个经典问答游戏我们玩得乐此不疲，花样层出。 在我心底里，她们便是美人了。 小学三年级以前，我是在乡下读的，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我的女同学们，她们都黑黑的，而且脏，很大声地骂人说脏话。每次手臂不小心过了三八线，她们便用铅笔甚至圆规刺我，直到流血。一次与一个女同学对骂，她骂我姆妈，我就直接骂她，我×你！举座皆惊，一时大为风光。 后来转到了城镇小学，从此班上开始有了干干净净的女同学，心底里是比较认可的。毕业班的时候，正上课呢，班主任领来了一个白白瘦瘦的女生，站在教室门口怯怯地不敢进来，眼睛忽闪闪的，煞是漂亮，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那年我十岁。 我对于喜欢一个女孩心里是害羞的，任谁也不说，但下课的时候喜欢远远地跟着她或者是一起走，我们住得不远。女孩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被同校的一个小家伙欺负，我勇敢地去救美；我是乡下来的孩子，失道寡助，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希望那家伙打倒我，却被我三拳两脚的解决；打赢了却扯她飞快地逃走，不理会旁边的人们欧欧欧的大声叫唤。 女孩很羸弱，成绩却不错，性子柔顺，内心却坚强无比。别人看不到她的倔犟，我却经常领教。现在想起来，她并不是如何的惊艳，然而因为她的性格与教养，大家都认可她。我们她一直同班，直到高三那年分开，加上我们重读了一个初二年级，整整八年。 八年里，她是我身边最美丽的女孩；八年里，我从来没有听到她说过一句粗话。 我们流泪，离别。离别的那一年，我十八岁。 再就是后来啦。某一天，朋友甲与朋友乙带着三个女孩到酒吧玩，叫我。进厅房后，才知他们都是带着自己的女人，只有一个女生落了单，于是托我照看。我一看就呆住了，这女孩好漂亮！ 我不大会形容女孩子的漂亮，只说说印象吧。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很守旧的那种。头发长长的，乌黑；大眼睛扑闪，睫毛很长；笑起来的时候绝对只有数颗牙齿露出，然后眼睛便有点眯了；特别是手指漂亮，长，白，细，而且绝对没有指甲油或长甲。脸长得很白，与头发相衬得紧。人很高挑，却没有一般骨感女子的嶙峋。唯一的缺点便是下眼睑处略有点黑，也许是熬夜的缘故。 交警甲偷偷地用肘撞我，“漂亮吧？”我说，“嗯。” 这女孩最让我动心的是她的温柔。虽然也笑，也说话，但不大声，而且从来没有不合适的语句。她可能是第一次来酒吧，所以一切都显得很慌，心底里不踏实。我们拼酒的时候，她总是惶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后来轮到她喝酒了，她举着酒杯茫然，既不知如何拒绝，也不知怎样把它喝了下去。刑警乙劝解道，“阿雅，你让小楼代了吧。” 阿雅转头向我，眼睛闪闪的，不知怎样说话的样子；我便笑了起来，不拒绝，一饮尽。阿雅偷偷地搓手，朝我笑，说谢谢。 酒多了后，大家都放得开，说话大声大气的，时常有段子讲出来，然后放肆地笑。阿雅不，有些话她甚至没听懂，却也不让人解释一遍。只是红着脸，微笑。 阿雅是漂亮，但酒吧里天天都有美女，怎么记得住？时间长了就忘记了。 我换了职，搬了家，离公司远了些。公司里有一辆破车，修修也能用。某天经过一个路口时，我看到一个女孩站在那里等谁，觉得眼熟及漂亮，看一眼就过了，心底里想，怎么会眼熟呢？后来连续几天的早晨，我都看到她在等车或等人。一次终于记起来，她就是那天在酒吧里遇的美人阿雅。于是某天经过那里看到她，借口买水，与她面对了，我招呼她，“阿雅！” 阿雅看了我一会，笑了起来，眼睛便眯了；“是你呀！” 我问她去哪儿，她说上班；等车呢。我便让她上我的车，顺便带过去。其实并不顺路的，这有什么要紧呢，小城小的好处就是这里了。我很小心地道歉，车实在是破了些，而且还不是自家的。她对这没怎么在意，倒是一个劲地问我现在到哪里做事了，后来去过那酒吧一次，大家都说我已经离开。 我说那种地方不适合你的，以后少去吧，她奇怪地看我，怎么你也这么说？ 我便不言语了。到了她上班的地儿，我要了她的号码，并说有时间一起聚。但后来我一直没打给她。 上班的时候，有时遇上了，就捎她一程；没遇上，当然就没法捎她。日子就这样淡淡漫漫地过，我见过她穿过不同的衣服，背过不同的小包，唯一不变的，是她的笑意与低低的声音。 一天下雨，我上班。前边不远处，有一袭白色的连衣裙，身材高挑。举着一支小伞，朝我这边张望，我便知道是她了。突然一辆公路赛摩托车从我车侧冲出，把我吓得直踩刹车，竟熄了火。现在的小年青，骑着摩托车象上了赛道，左扭右摆，一点也不顾及他人。心底里暗暗地骂了一句，重新打火起步。 前面的摩托车象蛇一样在人群里扭来扭去，却不减速。人流里有吓了一跳的，大声的骂人，车手也不理会。流动的人群里这样躲闪行进，怕是有些快感的吧？突然我就看到白色的连衣裙应该被车吓到了，她朝左，摩托车也恰向左；车向右，摩托车也恰向右，来来去去，咣的一声，我听到了摩托车倒地的声音，也似乎听到了连衣裙曳地，在马路上发出咝的声响。 果然是阿雅。我跑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围着一满圈的人，有个中年男人抱着她，正打算找车。我说来来，我送去医院。中年男人便和另一个个哭泣着的妇女上了我的破车。阿雅白色连衣裙上点点花花的血与污迹，象是盛开的花与写意的水墨；双眼紧闭，嘴里发出很小声地哭泣声，浑身发抖。男人不停地说，“雅，别怕，爸爸妈妈都在这里，雅，雅！” 到医院后，我便没有了再留下的理由，人家也不会管我。不一会，那个摩托车手也送了来，交警也来了。我便给交警留了电话，说了事由，给了摩托车牌，并说可以出面做事由笔录，如果用得着的话。 快下班时候打阿雅的电话，关机；自己开车去医院，护士已经转到武汉急救了，应该于性命无碍啊，然后有内出血现象。 一时心地里空荡荡的。 后来就再也没看到阿雅，也没打通那个电话了；电话那头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我，“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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