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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乐府情歌拾粹

 田牧 2013-09-16
健康幽婉爱情歌

——南朝乐府情歌拾粹





南朝乐府民歌有吴声歌、西曲歌和神弦歌三大类,现存歌辞共486首,其中多为情歌。这些诗,大多是短小的篇什,而其健康的思想,幽婉的感情,含蓄的手法,形成了独特的乐府气韵,具有很强的思想震撼力和艺术感染力。

思想健康  南朝民歌所描写的爱情生活,虽然有些作品可能受到统治阶级追求声色享乐生活的影响,但就总的倾向来说,所表达的爱情理念、思想是健康的,抒发的感情是真挚的。如《读曲歌》:

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

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

诗写青年男女追求幸福爱情的迫切心情。我们可以发挥想象:诗中主人公在夜晚做了一个温馨的与心上人欢会的美梦,不觉天色已曙,鸡鸣鸟叫惊醒了梦中人。她从美梦中回到现实,于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怨气油然而生,并将这股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到鸡鸟的身上。好梦难留,要是能把每个晚上都连接起来,一年只有一次天亮该多好啊!这些看似莫名其妙的怨怼,看似天真无知的愿望,无一不表现了青年男女单纯的思想,炽热的感情和美好的追求。又如《那呵滩》:

闻欢下扬州,相送江津湾。

愿得篙橹折,交郎到头还。

欢(所爱的男子的称呼)将乘舟远行,这已是难以逆转的现实。这位相送津渡的女子,却把希望寄托在一种很难发生的事情上——篙橹折。这样,载着郎君的船只就会回头是岸。这种希望情人不再到江河中经历风险,平安回到自己身边的良好愿望又表达得多么自然,这种对爱情生活的珍惜和依恋又表达得多么强烈!

《采桑度》则歌唱青年男女在劳动中建立的深情厚谊:

春月采桑时,林下与欢俱。

养蚕不满百,那得罗绣襦。

采桑盛阳月,绿叶何翩翩。

攀条上树表,牵坏紫罗裙。

一对情侣一起采桑,他们枝上劳动,树下偎依。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劳动中产生了正常的感情和愿望,反映了劳动人民朴实的生活和健康的感情。《华山畿》的诸多诗篇中的抒情主人公,却没有这对情侣快活和自由,他们发出的是婚姻恋爱不能如愿的悲鸣:

君即为侬死,独生为谁施?

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这是一个伤婉的神话故事。传南朝宋少帝时,南徐(江苏丹徒)一青年到云阳(江苏丹阳),经华山(江苏句容县北)脚下,爱上一个姑娘,但因故不能接近,回家后相思成疾。临死前嘱咐其母:葬时灵车要经过华山。死后,灵车过华山经过那位姑娘家门时,拉车的牛死也不走了。此事惊动了那位姑娘,她换装梳洗罢,出门唱出该诗。唱罢棺木应声而开,姑娘即入棺中,棺木随即合拢并叩打不开。两家只得将他们合葬,时称“神女冢”。故事虽带有神话色彩,却是封建社会男女婚姻恋爱不自由的现实反映。

感情幽婉  南朝情歌表现出的感情,不像北朝情歌“门前一株枣,岁岁不知老。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那样的直接大胆。它往往表现得含蓄蕴藉。如《西洲曲》,全诗通过忆梅、折梅、采莲、弄莲、仰望等,写出了女子对恋人的连绵不尽的相思之情,却不直接表露,而是用了许多表明时序变化的词语来暗示季节的推移。如“折梅”是早春,“单衫”、“杏红”是初夏,“伯劳飞”是仲夏,“采莲”是初秋,“弄莲子”是八月,“飞鸿”是深秋等等;“开门”是早晨,“吹梦”是夜晚;表达了她从春到秋,从早到晚的漫长思念。而这些表示节令的景物和活动连在一起,又是那样的自然,不着痕迹。此外,作者善于抓住人物活动的的细节来传情达意,如“门中露翠钿”,“置莲怀袖中”“低头弄莲子”,“仰首望飞鸿”等句。这一“露”一“怀”,一“低”一“仰”,极为传神。“露翠钿”是主人公正欲出门望郎时,一种“女为知己者容”的自然表露,而在“开门郎不至”的情况下,只得“置莲怀袖中”了,将这一深深的情感珍藏起来。而这一“低”又细腻而真实地描写出了她在见不着心上人时寻找寄托的心理状态。且“莲子”与“怜子(你)”谐音,隐指对男子的爱情。由“郎不至”而“弄莲”,然“弄莲”终不能压抑住内心的炽热感情,于是“仰首望飞鸿”。这一连贯的细节描写,正如沈德潜所评:“续续相生,连跗接萼,摇曳无穷,情味愈出”(《古诗源》)。细腻而生动地刻画出了女主人公情意绵绵而真挚的内心世界。又如《子夜四时歌》

其一

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

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

将表达对爱情的渴望的“春心”这一抽象的概念与自然现象“春风”相合在一起。对心上人的思念竟然像一片绿叶或一泓清水被春风拨动了。于是她便惊喜地发现,山林中似乎突然间有了那么多绚丽的色彩和动人的风韵。

其十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

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由于她春心已动,所以在她眼里,无情的春林竟相竞献出媚态,而无意的春鸟都在发出幽婉的鸣声,这其实就是自己内心的写照。而后两句更是把春风比作一个多情郎,竟把自己的衣裙也掀动了。两首诗巧妙地把一个女子春怀已开,渴望美好生活的感情表达得又含蓄又真切。

表达含蕴  南朝情歌,常用比喻、夸张来抒情状物,如《子夜四时歌》之冬歌:“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如何?”就用夸张和比喻表达了思妇对爱情的坚贞。又如“黄蘖郁成林,当奈苦心多!”以黄蘖的苦心隐喻相思之深。清新自然,含蓄委婉。而更多的情歌则善用隐语双关。如上面所提到的《西洲曲》中的“莲子”即“怜子(你)”,“莲心”即“怜心”。在《子夜歌》中,作者就多处巧妙地运用了这种方法:

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

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

后两句,“丝”谐相思之“思”,“残机”喻负心男子,“匹”谐匹配之“匹”。意谓:我将深深的感情都倾注到他的身上,真没想到他竟如此绝情。唉!原来他是一个负心人,找错了相思的对象,终是不能匹配啊!一个失恋女子的怅怀写得多么真切!又如:

今夕已欢别,合会在何时?

明灯照空局,悠然未有期。

情人已去,再会无期。于是作者便用隐语双关来表达这种忧患。“空局”既指空空的棋局,也指孤守空房的寂寞;“悠然”既指时间漫长,又隐含“油燃”之意,照应明灯;而“期”既指日期,又隐含“棋”的意思,照应“空局”。又如《懊侬歌》:“我有一所欢,安在深闺里。桐树不结花,何由得梧子?”以“梧子”谐“吾子”。《读曲歌》:“相怜两乐事,黄作无趣怒。合散无黄连,此事复何苦?”“散”本是药名,这里谐聚散之“散”。这些诗从眼前的事物展开联想,谐音巧妙,一语双关,极尽委婉含蕴而又不朦胧晦涩。

南朝乐府民歌所描写的爱情生活,无论是题材内容,还是思想情感,抑或表达方式,都具有鲜明的江南地域色彩,形成了清新自然、含蓄委婉的艺术风格,唱出了一曲曲健康真诚、幽婉感人的爱情颂歌,对后世爱情诗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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