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前后的法国——一段血雨腥风的法国近代史

 

开场时，“1815”的字样，伴随着缓缓下沉的三色旗，随后就是那首震撼人心的“look down”。

1815年发生的一件大事，让这一年成为影响欧洲和世界的一年。

这一年6月18日，在一个叫滑铁卢的地方，5万具尸体染红了大地，拿破仑那曾经所向无敌的法兰西帝国军队，被英普联军杀得丢盔弃甲，4天后的6月22日，拿破仑第二次签署退位诏书，法兰西帝国落下帷幕。

随后，在拿破仑被英国军舰押送到大西洋的时候，一个患着佝偻病的胖子，在英，普，俄，奥的军队护送下，回到了巴黎，重新登上了王位，他就是路易十八，那个在大革命中被砍了头的路易十六的弟弟，法国波旁王朝的国王。

这一幕中，三色旗沉入大海；在巴黎，三色旗也被摘下，换上了波旁王朝的白色鸢尾花旗。

这一切都要从1789年7月14日，那场发生在巴黎的大事说起：法国大革命。

1789年，以三级会议为导火索，以攻占巴士底狱为标志的法国大革命，推翻了封建王朝的统治，砍掉了路易十六国王和王后安托瓦内特的头，建立了法兰西共和国，将“平等 自由 博爱”的口号传遍世界。可随后雅各宾派上台，萝卜丝儿毕尔恐怖专政，白色恐怖的乌云笼罩法国，很多被怀疑反革命的人，未经审讯遍身首异处。1794年，忍无可忍的巴黎人再次政变，推翻了雅各宾派，砍掉了罗伯斯毕尔的头，并在他的墓碑上刻下了这段话：

”过往的人啊！不要为我的死悲伤，如果我活着你们谁也活不了！“

新政府面对外国军队的入侵，作战不利；面对国内王党分子的叛乱，束手无策。情况最严重的时候，整个法国南部已经落入保王党之手。内忧外患之时，精明强悍的拿破仑通过”雾月政变“成为法国统治者，对外轻松扫平外国军队，对内着手于恢复社会稳定，发展经济和生产。随着拿破仑的上台，法国社会秩序得以恢复，经济稳定发展。1799年，十年的腥风血雨之后，法国大革命结束。

关于大革命的结束，史学界有不同意见。正统观点和主流史学界认为，1799年拿破仑的上台结束了大革命；而只有中国大陆历史界却认为1830年”七月王朝“的建立才是大革命的结束，我对此不认同原因有二：其一，1799年以后，法国处在一个社会稳定，经济繁荣，科学文化大发展的时期，何来革命的影子？革命的主体是人民推翻统治阶级，而这段时期法国人民从来没试着要推翻谁。其二，大陆史学界认为革命的目标是推翻波旁王朝，因此只有波旁王朝彻底倒掉才算目标完成，这样说未免有些埋汰大革命了，大革命的意义在于建立阶级平等和社会法制，哪能说仅仅是为了推翻某一家人；况且，七月王朝和波旁王朝的血缘亲戚关系，那可不是一般的近，甚至经常被直称为”波旁奥尔良王朝“。

随后的1804年到1815年间，也就是法兰西第一帝国期间，这段时期是法国迄今为止最辉煌，最荣耀，也最强大的一段时期。对外，法国成了欧洲大陆的主人。除了英国和葡萄牙，几乎整个欧洲+北非都直接或间接在拿破仑的统治之下。对内，法国的社会，经济，法律，科学，文化，艺术全面腾飞。除了至今都影响深远的《拿破仑法典》，还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一时期的法兰西科学院，举几个人名儿，大家就知道这里有多么牛叉了：拉格朗日，傅立叶，拉普拉斯，安培。。这些贯穿了我们中学大学教科书的牛人，都是这一时期法兰西科学院的人。其实本来还应该有现代化学之父拉瓦锡，可是他被萝卜丝儿毕尔砍了头，仅仅是因为担任过波旁王朝的税务官。

法兰西第一帝国统治区：

 

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同为独裁统治，同为君主专制，为什么人们对波旁王朝和帝国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

首先，拿破仑的赫赫功勋和帝国的巨大荣耀与成就，让法国人产生了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后来普法战争和二战的历史，实际上就是法国人的“l两次次被打趴史”，一战则是苦苦挖战壕，毫无亮点。无怪乎会有那句话：

 

”拿破仑之后，法国人就只能在香水与服装中找到一些安慰了。“

 

其次，最本质的原因：帝国和法国大革命，法兰西共和国，其实是一脉相承的，奉行的都是平等自由博爱的理念，强调的都是以人为本，而非神权至上。比如代表平等的法律，在社会生活中作用巨大，并非封建社会用来统治人民的”王法“，而是拥有平等自由精神的现代”约法“。（说个题外话，现在一有什么事儿，暴民们就整天咆哮”应该把他千刀万剐！应该杀他全家！杀鸡给猴看！。。“可以说是受封建王法影响至深，其理念难以做合格的现代公民。）另外，帝国的社会阶级是可流动的，贫民通过建立功业也能成为贵族。第一帝国的统治代表的是资产阶级，与当时资产阶级解放生产力的需求是吻合的，是顺应社会发展方向的。第一帝国实际上是资产阶级帝国，资本主义国家。

帝国的国旗也是三色旗，从这里就能看出他们一脉相承的关系。Javert命令Jean Valjean捡起三色旗，则说明了他对共和国/帝国的怀念。

 

 

 

下面就来到了1823年，Jean成为市长，并且结实Fantine，收养Cosette的那一年。

1815年至1830年的15年间，法国再次被波旁王朝统治。可是由于大革命与帝国已经在法国人心中打下深深的烙印，这一时期波旁王朝的统治可谓麻烦不断。为了磨灭这一烙印，波旁王朝大肆迫害捕杀帝国的军官和支持者。国王的种种特权再次死灰复燃，对人民横征暴敛，生活水平和经济发展也比帝国时期一落千丈。法国人民大为不满，法国社会也酝酿着一场腥风血雨。

这一时期，法国出现了极为严重的全面经济衰退，工业发展由于资产阶级的倒台一落千丈，城市人民收入下降；1820年左右的农业失收，导致粮价大幅上涨。城市购买力下降与农村粮价上涨两个因素结合，使法国城乡人民生活均陷入困境。而当时的国王查理十世，却迫于贵族与大地主的压力，不愿意做出举措控制粮价，使得法国陷入全面的饥荒。《悲惨世界》借Fantine的遭遇，描绘了那一段黑暗时期法国人民的悲惨生活。

此外，为什么Jean Valjean偷一块面包就被判刑5年？雨果的这一设计体现了他的法律观：严峻刑罚只能使人更加邪恶，而只有人道主义和道德感化才能给人带来真正的救赎与重生。Bishop Myriel在Jean被抓回来之后为他开脱罪责，对他道德感化，成功的彻底改变了Jean。封疆王朝向来以刑罚严厉著称，因为统治阶级要借此让人民害怕，借此压迫人民，使人民不敢反抗。中国古代十大酷刑，欧洲中世纪百种酷刑，动不动就凌迟处死，诛灭九族，都是封建统治下”王法“的体现。现在好多国人还动不动就搬出这一套，毫无人文精神，愧为现代人。

把好好的国家弄成这个样子，波旁王朝的统治也就到头了。1830年，巴黎人民再次揭竿而起（巴黎人民善于起义的优良传统与世无双），几乎毫无反抗的就推翻了波旁王朝的统治，反映了整个社会的普遍不满。路易十八和查理十世做人做到这份儿上，也算人才了。甚至连军队也几乎毫无作为，原因很简单，波旁王朝因为捕杀迫害曾为拿破仑效力的军人，把军队里的军官士兵得罪的干干净净。

这幅著名的油画《自由引导人民》，描绘的就是”7月起义“的场景。我记得高中美术书说是描绘法国大革命的，其实是因为中国大陆对法国大革命的时间确实有着比较奇葩的理解。

这次革命却并不彻底，或许跟太容易有关，太容易得到的果然就不知道珍惜。。

查理十世在退位前，竟然能够指定尚博尔堡公爵位继承人，而公爵并没有继位，因此王室的另一宗亲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普，就登上了王位，建立奥尔良王朝，史称”七月王朝“。看看这亲戚关系，怎么能认为七月王朝代表着法国大革命顺利结束呢？

路易菲利普当时能够登上王位，很大程度上是靠了资产阶级出钱，因此上台后多多照顾资产阶级的利益。可是这次革命，我个人认为其实叫政变更恰当，并没有解决法国当时的各种社会问题，各个阶级的矛盾甚至更加明显，贫富差距进一步扩大，路易菲利普的统治面临诸多困难：保王党根本不承认路易菲利普的合法性，因此他的政策首先在自己人那里就推行困难；波拿巴党（拿破仑帝国的支持者）对七月王朝软弱的外交倍感失望；而共和党人对与此次革命竟然以另一个国王的统治收场极为不满，大革命的理念”平等 自由 博爱“被抛弃，剩下的只是国王与大资本家官商勾结，彼此大发横财，而广大普通百姓生活毫无改善，整天喊着”占领华尔街“和”我是99%“。LOL

 

 

这就引出了《悲惨世界》中着重描写的Marius参与的起义。

这场起义是1832年巴黎共和党人起义，又称”六月暴动“，目的是反对君主专制，建立共和国。但这次起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可以说是法国版的”戊戌变法“。参与起义的主要是巴黎一些支持共和的贵族学生。大家看看这起义的主体，马上就能得出结论，必然失败。学生：图有热情，毫无经验，容易鸡冻，对形势产生误判；贵族：与人民疏远，不能发动人民。

学生们认为共和党人General Lamarque的逝世，必将把人民对共和国的渴望推向高潮，因此在时机不成熟时发动了起义。可是巴黎人民，却并没有被他们的热情所感召，没有加入起义者的行列，而是选择紧闭门窗。起义者经过一夜奋战，力量严重削弱，仅能以血肉之躯守护者仅存的一两个街头堡垒。后来国民警卫军调来了大炮，学生们血肉模糊，起义全面失败，800人被杀。

在学生们奋战并惨死在街头时，共和党的领导人们，比如著名的拉法叶特侯爵（Lafayette），那个参加了美国独立战争，被誉为”两个世界的英雄“的人，在预感到起义即将失败后，就逃出了巴黎。

时光来到了1848年，”二月革命“爆发，法国又变成了一个共和国，史称第二共和国，16年前那些可怜的青年学生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法兰西第二共和国就是建立在这样的血雨腥风之上，那些龌龊的共和党人领袖们，踩着学生们的尸体，登上了统治地位，却在向民众们高喊着”平等 自由 博爱“。

这里我想分享两句话：

”法国的那帮理论家们对人类有着深深的爱，但是对具体的人却很不耐烦。“

”Freedom is not free.“

 

此后，第二共和国被拿破仑三世的第二帝国所代替，又被俾斯麦领导的普鲁士在普法战争中打败，于是法国人推翻拿破仑三世，建立第三共和国，随后便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皆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