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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家清事 [宋]林洪 ○相鹤诀 鹤不难相，人必清于鹤，而后可以相鹤矣。夫顶丹颈碧，毛羽莹洁，颈纤而修，身耸而正，足癯而节高，颇类不食烟火人，乃可谓之鹤。望之，如雁鹜鹅鹳然，斯为下矣。养以屋，必近水竹；给以料，必备鱼稻。蓄以笼，饲以熟食，则尘浊而乏精采，岂鹤俗也，人俗之耳！欲教以舞，俟其馁而置食于阔远处，拊掌诱之，则奋翼而唳若舞状。又则闻拊掌而必起，此食化也，岂若仙家和气自然之感召哉？今仙种恐未易得，唯华亭种差强耳。【凤麟按：《世说?尤悔》：“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刘孝标注：“《八王故事》曰：‘华亭，吴由拳县郊外墅也，有清泉茂林。吴平后，陆机兄弟共游于此十余年。’《语林》曰：‘机为河北都督，闻警角之声，谓孙丞曰：“闻此不如华亭鹤唳。”’故临刑而有此叹。”○宋沈括《梦溪忘怀录?相鹤》：“相鹤不必如《鹤经》所说，但取其标格立瘦，唳声清彻者为胜。凡老鹤所生则气韵清古，三年顶赤则能唳。细论其法：颈欲细而长，身欲人立而不横，足欲瘦而节欲高。颈肥则类雁，身横则类鹜，胫粗韵俗则类鹳，声浊体肥则类鹅，皆下材也。鹤虽食鱼、稻甚多，老则食谷渐少，甚老则不食。惟华亭县鹤窠村出者得地，他处虽时有，皆凡俗也。养处须有广水茂木，风月清旷之地。尝食生物则格韵高；野畜之笼樊，饲以熟食则多肥浊，而精彩羽毛，日见摧藏，类乎鸡矣。”】 ○种竹法 《岳州风土记》、《文心雕龙》皆以五月十三日为生日，《齐民要术》则以八月八日为醉日，亦为迷日，俱有可疑。【凤麟按：宋范致明《岳阳风土记》：“五月十三谓之龙生日，可种竹，《齐民要术》所谓竹醉日也。”陆游《放翁逸稿茸圃诗》：“曾求竹醉日，更问柳眠时。”刘延世《竹迷日种竹诗》：“梅蒸方过有馀润，竹醉由来自古云。掘地聊栽数竿竹，开廉还当一溪云。”】比得之老园丁曰：“种竹无时，认取南枝。”又曰：“莫教树知，先鉏地，令松且阔沃，【凤麟按：贾思勰《齐民要术》卷五：“宜高平之地，黄白软土为良。正月、二月中，斸取西南引根并茎，芟去叶，于园内东北角种之。”】以渠泥及马粪急移竹，多带旧土本者种之，勿踏以足。若换叶，姑听之，勿遽拔去。”又有二秘法：迎阳气，则取季冬；顺土气，则取雨时。若虑风，则去稍而缚架，连数根种，则易生笋。过此，谓有他法者，难矣哉！【凤麟按：沈括《梦溪忘怀录?种竹法》：“种竹，但林外取向阳者，向北而栽，盖根无不向南。必用雨下；遇火日及有西风，则不可。花木亦然。谚云：‘种竹无时，雨下便移；多留宿土，记取南枝。’竹宜高平之地，黄白软土为良。春初，劚取西南向阳者茎并引根，大掘科本，芟去梢叶，于园中东北角种之。以东北根老，西北根嫩，而竹性又喜向西南行也。掘坑深二尺许，覆土厚五寸，以稻、麦二糠各自粪之，不用和杂。只宜连阴雨中栽之，不用水浇，水浇则淹死。勿令六畜入园。恐风摇动，须著架缚之。余比见五月种者亦佳。留茎种者，被风摇动，多不滋茂，但去根一尺余截断，准上法埋栽，令露竹头。当年生笋，践杀之，明年转益大，又践杀之，至第三年长出，粗大，一抽数丈。”○谢灵运《山居赋》：“其竹则二箭殊叶，四苦齐味。水石别谷，巨细各汇。既修竦而便娟，亦萧森而蓊蔚。露夕沾而悽阴，风朝振而清气。捎玄云以拂杪，临碧潭而挺翠。蔑上林与淇澳，验东南之所遗。企山阳之游践，迟鸾鹥之栖托。忆昆园之悲调，慨伶伦之哀籥。卫女行而思归咏，楚客放而防露作。”自注：“二箭，一者苦箭，大叶；一者笄箭，细叶。四苦，青苦、白苦、紫苦、黄苦。水竹，依水生，甚细密，吴中以为宅援。石竹，本科丛大，以充屋榱，巨者竿挺之属，细者无箐之流也。”（见《宋书?谢灵运传》）】 ○酒具 山径必以蹇驴载酒，讵容毋具。旧有偏提，犹今酒鳖，长可尺五而扁，容斗余，上窍出入，犹小钱大，长可五分，用塞。设两环，带以革，唯漆为之。和靖翁送李山人故，有“身上只衣粗直掇，马前长带古偏提”之句。今世又有大漆葫芦，隔以三。酒下果皿中，上以青丝络负之，或副以书箧。可作一担，加以雨具及琴，皆可。较之沈存中游山具，差省矣，唯酒杯当依沈制，用银器。【凤麟按：沈括《梦溪忘怀录?游山具》：“器皿皆木漆，轻而远道，惟酒杯或可用银。”】 ○山轿 夏禹山行乘轿，【凤麟按：《史记?夏本纪》：“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暐。”《集解》：“徐广曰：‘暐，一作桥，音丘遥反。’骃案：如淳曰：‘暐车，谓以铁如锥头，长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不蹉跌也。’又音纪录反。”《正义》：“按：上山，前齿短，后齿长；下山，前齿长，后齿短也。”】汉南粤王舆桥过岭，颜师古北人，固不知南人乘轿度岭，而洪景卢亦谓山行之车。车只宜平地，孰若今轿为便？桥即轿，固无疑矣。若山轿，则无如今庐山建昌高下轮转之制，或施以青罩，用肩板椶绳低舁之，犹今贵介郊行者，良便游赏，有如谢屐，上山则去前齿，下山则去后齿，非不为雅，孰若今钉履为便云。【凤麟按：《宋书?谢灵运传》：“灵运因父祖之资，生业甚厚。奴僮既众，义故门生数百，凿山浚湖，功役无已。寻山陟岭，必造幽峻，岩嶂千重，莫不备尽。登蹑常著木履，上山则去前齿，下山去其后齿。尝自始宁南山伐木开径，直至临海，从者数百人。”○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脚著谢公屐，身登青运梯。”】 ○山备 山深岚重，仙道未能，生姜岂容不种？每旦，带皮生姜细嚼，熟酒下之；或姜汤，亦可矣。 ○梅花纸帐 法用独床，傍植四黑漆柱，各挂一半锡瓶，插梅数枝。后设黑漆板，约二尺，自地及顶，欲靠以清坐。左右设横木，亦可挂衣。角安斑竹书贮一，藏书三四。挂白尘一，上作大方目，顶用细白楮衾作帐罩之。前安小踏床，于左植绿漆小荷叶一，置香鼎，然紫藤香。中只用布单、楮衾、菊枕、【凤麟按：宋史正志《菊谱序》：“所宜贵者，苗可以菜，花可以药，囊可以枕，酿可以饮。”】蒲褥，乃相称“道人还了鸳鸯债，纸帐梅花醉梦间”之意。古语云：“服药千朝，不如独宿一宵。”【凤麟按：谓禁绝房事。道家以绝欲为养生，故有此说。应璩诗：“古有行道人，陌上见三叟。年各百余岁，相与锄禾莠。住车问三叟，何以得此寿？上叟前致辞，内中妪貌丑。中叟前致辞，量腹节所受。下叟前致辞，夜卧不覆首。要哉三叟言，所以能长久。”（《艺文类聚》卷十八有前六句）○《东坡志林》卷一：“昨日太守杨君采、通判张公规邀余出游安国寺，坐中论调气养生之事。余云：‘皆不足道，难在去欲。’张云：‘苏子卿啮雪啖毡，蹈背出血，无一语少屈，可谓了生死之际矣，然不免为胡妇生子，穷居海上，而况洞房绮疏之下乎？乃知此事不易消除。’众客皆大笑。”】倘未能以此为戒，宜亟移去梅花，毋污之。 ○火石 《语》曰：“钻燧改火。”【凤麟按：《论语?阳货》：“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何晏集解引马融曰：“《周书?月令》有更火之文：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一年之中，钻火各异，故曰改火也。”】《化书》云：“阳燧召火，方珠召水。”燧，日中取火镜也。入夜则当以石，今昆山石也。或竹木相戛如锯木然，亦可矣。必先焚纸在于钵中，候之如法，烛及灯皆所当备。若能拾干薪、扫落叶以储之，尤见有彻桑未雨之意。【凤麟按：宋程公许《东川节度歌》：“彻桑未雨宁过计，路帝筑屋难为功。”○水火齐全，五行为用，方许山居。】 ○泉源 腊月，剖修竹相接，各钉以竹丁，引泉之甘者，贮之以缸。杜甫所谓“剖竹走泉源”者此也。又须爱护用之，谚云：“近水惜水”，【凤麟按：“近水惜水”，体现故人环保意识，故云修福。】此实修福之事云。 ○山房三益 秋采山甘菊花，贮以红棋布囊，作枕用，能清头目，去邪秽。采蒲花如柳絮者熟鞭，贮以方青囊，作坐褥或卧褥。春则暴收，甚温燠，虽木绵，不可及也；采松樛枝作曲几以靠背，古名“养和”。【凤麟按：今之木棉枕、皮沙发，皆家居常物。】 ○插花法 插梅，每旦，当刺以汤。插芙蓉，当以沸汤，闭以叶少顷。插莲，当先花而后水。插栀子，当削枝而捶破。插牡丹、芍药及蜀葵、萱草之类，皆当烧枝，则尽开。能依此法，则造化之不及者全矣。 ○诗筒 白乐天与元徽之常以竹筒贮诗，往来赓唱。【凤麟按：诗筒又称“诗筩”。白居易《秋寄微之十二韵》：“忙多对酒榼，兴少阅诗筒。”自注：“此在杭州，两浙唱和诗赠答，于筒中递来往。”又《与微之唱和，来去常以竹筒贮诗，陈协律美而成篇，因以此答》：“拣得琅玕截作筒，缄题章句写心胸。”《石头记》第二十二回庚辰本双行夹批：“诗筒，身边所佩之物，以待偶成之句草录暂收之，其归至窗前，不致有忘（原误“亡”）也。或茜牙成，或琢香屑，或以绫素为之，不一。”】和靖翁故有“带斑犹恐俗，和节不防山”之句。每谓既有诗筒，可毋吟咏以助清洒？一日，许判司执中远以葵笺分惠，绿色而泽，入墨，觉有精采。询其法，乃得之北司刘廉靖蹲：采带露葵叶研汁，用布擦竹纸上，候少干，用温火熨之。许尝有诗云：“不取倾阳色，那知恋土心。”此法不独便于山家，且知二公俱有葵藿向阳之意，【凤麟按：《左传?成公十七年》：“仲尼曰：‘鲍庄子之知不如葵，葵犹能卫其足。’”杜预注：“葵倾叶向日，以蔽其根，言鲍牵居乱，不能危行言孙。”《三国志?陈思王植传》：“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向之者诚也；窃自比于葵藿。”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葵藿倾太阳，物性固难夺。”《花镜》：“葵，阳草也，一名卫足葵，言其倾叶向阳，不令照其根也。”】又岂不愈于题芭蕉、书柿叶者乎！ ○金丹正论 金取乎刚，丹取乎一。不刚以戒欲，不一以存诚，岂金丹乎？有如纯《乾》即丹也，自强不息即金也。【凤麟按：《周易?乾?彖》曰：“大哉乾元。”李鼎祚集解：“《九家易》曰：阳称大。六爻纯阳，故曰‘大’。乾者纯阳，众卦所生，天之象也。观乾之始，以知天德，惟天为大，惟乾则之，故曰‘大哉’。元者，气之始也。”《周易?乾?象》：“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苟能刚毅以行吾诚，则此丹可以存诸身而施诸天下，岂小用哉！【凤麟按：《礼记?中庸》：“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山居者知此，则非徒隐逸而已。】如欲舍此以求法，不过欲知玄牝之门耳，非鼻、非口、非泥丸、非丹田，惟内肾一窍，名玄关；【凤麟按：王屮《头陀寺碑文》：“于是玄关幽键，感而遂通。”李善注：“玄关幽键，喻法藏也。”此喻内心悟道的关键处。】外肾一窍，名牝户。【凤麟按：《老子》第六章：“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河上公注：“谷，养也。人能养神则不死也。神，谓五脏之神也。肝藏魂，肺藏魄，心藏神，肾藏精，脾藏志，五藏尽伤，则五神去矣。”“天食人以五气，从鼻入藏于心。五气轻微，为精、神、聪、明、音声五性。其鬼曰魂，魂者雄也，主出入于人鼻，与天通，故鼻为‘玄’也。地食人以五味，从口入藏于胃。五味浊辱，为形、骸、骨、肉、血、脉六情。其鬼曰魄，魄者雌也，主出入于人口，与地通，故口为‘牝’也。”河上公以道教法解此，此解“牝”为阴户，是以绝欲为养生之意，不在吞丹羽化也。】牝户毋所感触，则精不外化而后玄关可以上通。既通，则精气流转于一身而复千元，又能凝神调息以养之。至于调息，心静则天地元气自随节候以感通，久而不为物夺，自可以渐入天道。过此又欲求三峰黄白之术，【凤麟按：明凌蒙初《初刻拍案惊奇》卷十八：“能以药草炼成丹药，铅铁为金，死汞为银，名为黄白之术。”】此愚夫也，何足以语道？盖自古以来，未尝有贪财好色之神仙云。 ○食豚自戒 仆旧苦脏疾，偶遇人语曰：“但不食豚，足矣。”试之一岁，果尔。按《本草》云：“其肉不可食，令人暴肥而召风，又耗心气。”【凤麟按：明李梴《医学入门?内集卷二?本草分类?食治门》：“猪，水畜也。其味甘美而咸，其气微寒。先入肾，其性暴悍，故食之多者昏神气，闭血脉，弱筋，引风痰动火，令人暴肥，少子。脏疾、心气、疟病、金疮人忌之。养生家不与牛肉、荞麦同食。”】又文人尤所当戒，且食多忌，吴茱萸、白花菜、荞麦，皆不可同食。【凤麟按：《本草纲目》卷五十：“合生姜食，生面发风；合荞麦食，落毛发，患风病；合葵菜食，少气；合百花菜、吴茱萸食，发痔疾；合胡荽食，烂人脐；合牛肉食，生虫；合羊肝、鸡子、鲗鱼、豆黄食，滞气；合龟、鳖肉食，伤人。”此无论有理无理，皆古人所忌也。】由是久不食，而他病亦鲜，且觉气爽，而读书日益悟。【凤麟按：所谓“脂油蒙了心”也。】始信不食豚之功大。或曰：事祠山者当戒，此恐未有所据云。 ○种梅养鹤图说 择故山滨水地，环篱植荆棘，间栽以竹；入竹丈余，植芙蓉三百六十；入芙蓉余二丈，环以梅；入梅余三丈，重篱外植芋栗果实，内重植梅。结屋，前茅后瓦。入阁名尊经，藏古今书，中屏书：“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字。进二丈，设长榻二，中挂三教图，横扁大“可山”字。上楼，祀事天地宗亲君师，【凤麟按：今农家宗祠牌位犹书“天地宗亲师位”欲子孙记取“天地盖载恩”“日月照临恩”“国王水土恩”“父母养育恩”“师傅教导恩”也。】左塾，训子；右道院，迎宾客。进，舍三：寝一、读书一、治药一；后舍二：一储酒谷，列农具、山具，壁涂泽以芋。书田所畆三十，记岁入。一安仆役，庖廚称是。童一、婢一、园丁二。前鹤屋，养鹤数只，后犬十二足，驴四蹄，牛四角。【凤麟按：凡三只狗、一头驴、两头牛也，而以肢体计量，则张大其数，蒲松龄《聊斋志异?促织》“牛羊蹄躈，各以千计”是其法。】客至，具蔬食酒核。暇则读书，课农圃事，毋苦吟，以安天年。落成，谢所赐。律身以廉介，处家以安顺。待下恕，交邻睦，为子子孙孙悠久地。 先大祖（瓒）在唐，以孝旌，七世祖逋，寓孤山，国朝谥和靖先生。【凤麟按：《宋史?林逋传》：“仁宗嗟悼，赐谥和靖先生。”】高祖卿材、曾祖之召、祖全，皆仕。父惠，号心斋，母氏凌姓。其妻，德真女张与。自曰小可山。 家塾所刊：魏鹤山、刘漫塘所跋经集，大雅、复古诗集，赵南塘、赵玉堂序跋《西湖衣钵》，楼秋房跋《文房图赞》，真西山跋诗后，赵南堂跋《平衢寇碑》，谢益斋、史石窗、陈东轩书《梅鹤图》，王潜斋拟晋唐帖并寄诗，陈习庵诺薦书《唐宋诗律》、施芸《隐词》。扣阍奏本十，《上都赋》一，续《讽谏篇》三十。所藏当世名贤诗帖不计百，江湖吟卷不计千。先和靖遗文二，祖收五斤铁简一，《诰敕存》三十，汀洲兄文雅《禅书》一。家传《慈湖太极图》，以辛卯火不存。其欲求赵子固《水仙》，未能也。手抄经史节二论、策括二志，未遂而眼已花。此图落成在何时？山有灵，将有大济遇，姑录其梗概，少慰吾梅鹤云。【凤麟按：此条既述家谱，又绘蓝图，诚林氏心结矣。愚自谓“不能承受生活之重，不堪忍受生命之轻”，盖心有余而力不逮也。】 ○江湖诗戒 樽酒论诗，江湖义也。或虽缓于理而急于一字一句之争，甚者赭面裂眦，岂义也哉？不思诗之理本同而其体则异，使学《骚》者果如《骚》，《选》者果如《选》，学唐、学江西者果如唐如江西，譬之韩文不可以入柳，柳文不可以入韩，各精其所精，如斯而已，岂可执一法以律天下之士哉！此既律彼，彼必律此，胜心起而义俱失矣。【凤麟按：曹丕《典论?论文》：“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而固小之，与弟超书曰：‘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下笔不能自休。’夫人善于自见，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理语曰：‘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斯不自见之患也。”】于是作戒曰：“诗有不同，同归于理。己欲律人，人将律己。全此交情，惟默而已。可与言者，斯可言矣。”【凤麟按：严羽《沧浪诗话?诗辨》：“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宋人论诗，循于理路，故资书为之，以文为之，皆所谓宋调，迥非唐诗面目矣。林氏此语，盖谓诗抒性情，不必拘泥常法（下条云“诗随意”是也），谓人不信，懒与之争也。陶潜曰：“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山居者不能无诗，遂不免论诗，因生此弊。】 ○山林交盟 山林交与市朝异。礼贵简，言贵直，所尚贵清。善必相荐，过必相规；疾病必相救药，书尺必直言事。初见用刺，不拘服色。主肃入叙坐，称呼以号及表字，不以官，讲问必实言所知所闻事；有父母者，必备刺拜报谒问，自后传入。一揖坐，诗文随所言，毋及外事、时政、异端；饮食随所具；会次坐序齿，不以贵贱；僧道易饮，随量；诗随意；坐起自如，不许逃席，乏使令则供执役，请必如期，毋违客例；有干实告，及归，不必谢。凡涉忠孝友爱事，当尽心；无慢嫉前辈，须接诱后学，以共追古风。贵介公子有志于古者，必不骄人；苟非其人，不在兹约。凡我同盟，愿如金石！【凤麟按：观此，则林洪虽处山林而俨然居庙堂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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