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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遇拾荒

 红瓦屋图书馆 2013-10-05
夜遇拾荒
  • 2013年10月04日  来源:齐鲁晚报
  • 【PDF版】
□星袁蒙沂
  腋下夹着个塑料编织袋,从路旁黑咕隆咚的花丛里挤出来。夜色漆黑,借着附近散射来的灯光,我一眼便认出她是后院的邻居。
  我家后院的邻居是老两口,约摸六七十岁,我搬到镇上居住后才认识他们。大爷人很和善,总是笑容满面。我儿子偶尔从老家回来一趟,街坊邻居间,就数和他逗得最欢实。大娘的性格与大爷大不一样。她沉默寡言,举止拘谨,走对面遇上,都很少和邻居打招呼。
  对于大爷和大娘家的情况,我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慢慢了解了些。大爷的两个儿子都是教师,在外乡镇教书。大爷没啥工作,也不能种地了,老两口就靠大娘捡拾垃圾卖钱生活。在我们这个胡同附近,靠捡拾垃圾卖钱谋生的,只有后院的大娘一家。
  大爷的两个儿子,我很少见,估计条件也不会多好。他们结婚买房之类的事情,只能靠自己张罗和打拼,父母一点也帮不上他们。供他们读大学的钱,都是大娘整夜整夜捡拾垃圾换来的。
  在路上遇到大娘时,如果她空着手、心情好,隔很远就打招呼。如果是提着、背着垃圾,和她走对面她都低着头绕过去,装作没看见,不搭理对方。开始几次,我还和她打招呼,见她不理睬,后来就明白了。她内心深处,可能是深深地自卑,怕别人取笑或看不起她。
  以大爷和大娘现在的情况,靠自己的双手捡拾点垃圾换钱,靠劳动养活自己,有什么丢人的呢?大爷年轻时好像还是村里的什么干部,年龄大了,变成这种境况,我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或许,这与他太过正直有关。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爷家也不太和谐。我们成为邻居三年多,印象中从没见过他的大儿子和儿媳回来过。他的二儿子一两个月回来一趟,回来后就经常听见他们吵架,有时候是因为大爷大娘几个月没交电费村里来催,有时候是欠了自来水公司的水费。孩子不在家,老两口有时也吵架,多是因为家里拮据,帮衬不上孩子结婚、买房及生活的忙,有时是大爷听到些闲言碎语,埋怨大娘到处捡拾垃圾丢人。
  大爷和大娘的感受,我很理解。在济南读书时,我住的宿舍在一楼。当初我们那届中西医结合专业有几个行动不便的同学,我们班两个,邻班一个,受学校照顾住进我们宿舍。我结婚时,给宿舍的所有兄弟发了邀请,请他们参加我的婚礼。
  婚礼结束后,闲聊时有熟人和同事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容问我,你大学舍友怎么都这个样啊?来的这几个人要么是手要么是腿有残疾。我当时感觉十分不舒服。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我相处了三年的好兄弟。
  我结婚后第二年春节的前几天,在济南买了车和房的一位兄弟要结婚,我妻子那时怀孕七八个月了,我未能参加。后来听另一个兄弟说,济南的这位兄弟结婚时邀请去参加婚礼的舍友并不多,有残疾的兄弟好像都没邀请。
  大爷大娘没受过高等教育,一辈子都生活在村镇上,接触的都是些和他们一样说话粗声粗气不懂修饰的乡邻。这些人中,嫌贫爱富的肯定有,有些人的言语难免很露骨、很低俗,让他们难以接受。不说他们,就算受过高等教育、正规教育的,自以为高人一等戴着变色眼镜藐视别人的人,照样有不少。
  大爷大娘,生活在小村镇,夜晚出门拾荒。我那位兄弟,工作在省城,结婚不敢邀请身体残疾的兄弟。归根结底,这不全是他们的错。生活、工作的环境不同,可他们都不得不事事小心应对,警惕随时可能被无聊者藐视的侵袭,就如我闲聊时曾被冷嘲热讽过一样。
  夜晚拾荒,极不安全。柏油路上车来车往,大娘却得夜夜独自外出。从天黑到天亮前的十多个小时里,路边那些被人家丢弃掉的报纸、塑料瓶、干树枝等等,她四处穿梭着、找寻着,什么都拾。窘迫、自卑、惶恐,她内心的滋味,迫使她夜行的人怎么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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