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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米跑,飞人们,禁药刀尖的死亡之舞

 相约归渡头 2013-10-08

2009年,上海田径黄金大奖赛,美国人泰森-盖伊在牙买加人阿萨法-鲍威尔的追击下,率先冲过男子100米终点线:9秒69,当世第二的记录。如果不是博尔特那外星人般的9秒58,盖伊就是地球上跑得最快的男人了。实际上,当日他击败鲍威尔,有着双重含义:他不仅击败了鲍威尔,而且打破了鲍威尔此前的9秒72记录。

2013年7月14日,两位伟大飞人的名字再次被列到一起。但这次,他们不再是先后越过荣耀的100米终点线,而是耻辱柱:他们俩在同一日,被曝出药检呈阳性。

一瞬之间,飞翔的天神,变成了吃药的混蛋。

 

盖伊的态度积极而端正。他这次药检样品来自5月16日的一场比赛。他已经决定放弃参加下个月的莫斯科田径世锦赛,然后急速安排第二次复检。

“我没有可编造的故事。我没有编好的谎言。我不想说任何事来显得我是被人陷害的,或者美国反兴奋剂机构在对付我。我没有这种格式。我以前太信任人了,如今我被辜负了。”

他不肯说出那个“辜负"他的人是谁,“我无法确切说是谁。你知道,人有时候,就是会这样信赖他人的。”

最后,他说了这么段令反兴奋剂组织欣慰的话:

“我愿意像个男人一样,承当任何惩罚。我意识到,并且尊重这一事实:我身体里有禁药,这是我的责任。”针对这段,美国反兴奋剂机构声明:

“我们很赞赏盖伊在此次事件中的合作态度,也很赞赏他在事件最终结论出来之前,选择不参加比赛(指他放弃莫斯科世锦赛)的决定。”

 

也就在同一天,鲍威尔发了声明:实际上,他并不寂寞,因为当天有五名牙买加田径运动员一起被查出服用禁药,其中包括谢伦-辛普森——2004年和2012年两届奥运会4x100米接力冠军成员。只是,鲍威尔比辛普森名气还要大:毕竟在2008年博尔特横空出世前,他才是100米历史之王。也因此,话题爆炸了。鲍威尔的朋友表示他听到这消息时,完全不敢相信。鲍威尔之后声明道:

“我想明确告诉我的家庭、我的朋友和我全世界的拥趸:我从来没有试图来破坏任何规则。我现在不会,也从来不是,一个骗子……我的团队正在开始跳差,我们会我的团队正在调查这件事,调查违禁药物是如何渗入我们团队的。”

 

如果说,这两位伟大飞人有类似之处,那大概是以下境况:他们都强调,自己很震惊;他们都在说,自己遭遇了欺骗。实际上,如果你愿意深究的话,还有这么个细节:

他们都是1982年生,都已年近31岁。对100米这项燃烧年轻热血的运动来说,他们都已经老了。

 

让我们跑个题,说另一个故事:

1998年,23岁的美国姑娘马里昂-琼斯得到美国户外田径冠军赛三枚金牌,成为五十年来美国第一人。世界杯田径赛,创下匪夷所思的100米10秒65成绩,史上第四的伟大成绩。1999年的前八个月,将自己所参加的所有100米和200米比赛金牌全数包揽。2000年,她为耐克拍摄的“神秘莫测的琼斯夫人”系列广告第一次公开质问“为什么男运动员要赚得比女人多?”悉尼奥运会100米决赛,她领先第二名0.37秒之多,历史第二位的巨大优势。在悉尼,她一共赢了三金二铜五枚奖牌。路透社、美联社、ESPN和国际田联众口一辞将她推为年度最佳女运动员。2001年,世锦赛女子200米、4X100接力冠军;2002年,全季不败,第三度分享到国际田联黄金联赛的黄金大奖。

在1998-2002这五年间,她是这个星球最伟大的女运动员。她独裁女子田径的统治度犹如女皇。锋芒之盛,足以刺痛高傲的男性运动界。2000年,她从运动成绩、媒体姿态和商业形象上,朝男子田径轰出了一拳:男女之间的差距是可以无限缩小的,她要和男子短跑飞人们一起共享荣誉,在田径的金字塔顶端。

 

2002年,琼斯达到巅峰时,27岁。

而盖伊在2009年达到巅峰,跑出9秒69时,同样27岁。

 

然后,2004年,巴尔科实验主任维克多·孔蒂承认,自己亲手给琼斯提供过五种禁药。而且,“在2000年奥运会之前,她就开始服药了。”2006年,琼斯的A瓶和B瓶检查结果戏剧性的不符合。2007年10月,她终于承认自己使用过禁药。一个月后,她一无所有了:

2000年悉尼的金牌与铜牌、70万美元奖金、2000年9月以来的所有成绩。一切。她从女王变成了罪犯。如果这还不够,2008年,1月,她因为在法庭上撒谎被判入狱六个月和200小时社区服务。到2010年,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每跑一步都能引发报纸头条轰动的女皇。冷血的市场评估机构戴维·布朗数据索引说,她在美国前2500位公众人物里,知名度排2418位。她只是个将满35岁的女人。

 

27岁达到巅峰,31岁遭遇药检问题,32岁完全崩溃——这就是琼斯的故事。

27岁达到巅峰,31岁遭遇药检问题——这是如今盖伊和鲍威尔面对的处境。

我们能从中读到什么?

 

从1988年奥运会上、被查出禁药后失去一切的本·约翰逊开始,飞人就是个刀尖上舞蹈的角色。一脚飞人天堂,一脚禁药地狱。天使与魔鬼的分界线,只在药检人员审视试管的目光之间。2006年,伟大的加特林被禁赛四年。花蝴蝶乔依娜的女子百米世界记录如此伟大,以至于到她死去,世界依然在为她是否服药争论不已。所以,100米跑的伟大冠军们,真的是会随时从英雄变成狗熊的——实际上,每个冠军享受荣耀的时节,自然有无限多的质疑。你随便搜索“博尔特 兴奋剂”,就会看到无数疑虑。

 

事实是,这里面有个漫长的演变过程:

最初,兴奋剂并不被禁止。20世纪70年代前,甚至有运动员把兴奋剂当作自家独门灵丹,跟媒体吹嘘。直到20世纪70年代,数例运动员致死案例后,人们才意识到兴奋剂的危害:这些玩意,会让女性长胡子的东西,会让运动员出现严重的性格变化,会让他们药物上瘾,会损害他们的免疫力,会让他们心脏病糖尿病秃顶前列腺炎……当然,最重要的是:用兴奋剂会让体育比赛,变成欺诈。

但对短跑运动员,尤其是许多出身贫苦的非洲裔和牙买加运动员来说,他们想不到这么远。只要躲过药检,跑出冠军,他们就能够过上富豪生活,不必再艰辛度日。

 

而到了20世纪90年代后,运动员Vs反兴奋剂组织的决战,开始演化为专业兴奋剂制造者Vs反兴奋剂组织。理由很简单:职业运动员们有了庞大收入,有了门路精通的教练,还有了负责包揽一切事务的团队。他们负责运动员的衣食住行,负责运动员的营养补充。他们会或明或暗的,给运动员吃一些天晓得是否合法的药物。可能仅仅因为相信了某个江湖骗子的“来吧,吃了这个吧,肯定查不出来!”

 

盖伊、鲍威尔和琼斯们都在31岁上出了事,这不是巧合:天才运动员年轻时,总觉得自己精力无限;但荣耀巅峰太拥挤,而时间流逝太快。他们的团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的巅峰期可以延长一点;与此同时,反兴奋剂组织的检测手段在不断提升,标准不断变化。此消彼长之间,就会出一些令人扼腕的事情。

 

但最让人头疼的事实是:尽管盖伊和鲍威尔看上去如此积极,如此真诚,如此让人同情,但世界反兴奋剂组织未必会网开一面。因为,已经有过太多类似例子,运动员们已经聪明到懂得做姿态、装无辜、推责任,来减免自己即将面对的惩罚。所以,世界反兴奋剂组织已经铁面无私了。实际上,近年来,世界反兴奋剂组织的那些辣手铁腕,很容易让人觉得幻灭:再这么罚下去,每个冠军最后都会完蛋?——但这没法子:太多的过去,太多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令到世界反兴奋剂组织眼里,运动员及其团队都是狡猾的狐狸,一句话都信不得。只有不断的杀一儆百,才能继续这场无休止的竞争。

 

所以,我们只能祈祷盖伊和鲍威尔,在复检和未来的职业生涯好运。而短跑迷们,也只能逐渐接受这个事实:100米跑的巅峰舞台,就是这么个超速驾驶、指望不要被警察逮住的死亡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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