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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孝胥《海藏楼诗》注译76
2013-10-18 | 阅:  转:  |  分享 
  
焚鸦片十余箧及吸器百许,具于署之东隅,

仍洒灰于坎,以灭其迹



嗟嗟中原今何地,

惰民亿万天弃之(1)。

我生不辰遣覩此(2),

酖毒流染宁可医(3)。

朋亲故旧无免者,

白昼枯胔行累累(4)。

九州沃野不播种,

益艺淫药戕孑遗(5)。

国家又从征其利,

漏脯鸩酒取疗饥(6)。

四邻揶揄幸吾祸(7),

君相纵省吁已迟。

侯官文忠不胜愤(8),

焚排匪顾大患随(9)。

戾时天道定深嫉(10),

投死志业终难恢(11)。

我今何者不自量,

仇视妖物忘倾危(12)。

可叹啊!中原今日成了什么地方?

亿万懒惰之民,老天爷都抛弃他。

我生不逢时,让我看到这个样子,

鸦片烟毒散布传染,哪里能医治!

亲朋和旧友,没有人能逃脱得了,

大街上走着很多行尸走肉似的人。

中国的土壤肥沃,本不种植鸦片,

迷于药用也多种植,戕害着子民。

国家又从这其中征收税赋来牟利,

好似要拿腐肉和毒酒来填饱饥肠。

四周的国家都来嘲笑,幸灾乐祸,

国君宰相纵然醒悟,可叹已太晚。

福州人林文忠公,对此不胜愤怒,

焚烧打击,不顾大患随之而降临。

与时势相悖,天道一定深深嫉恨,

不惜效死的志向事业,终难恢复。

我今天算个什么人,却不自量力,

仇视妖魔观物,忘记了摔倒危险。

畀炎扬灰聊泄怒(13),

旁观震骇颠且趋。

背后岂免竞嗤点(14),

我实儿戏而毋讥。

九原死友尚不谅(15),

眼前佻巧谁吾知(16)。

焚烧它,扬它灰,聊以宣泄愤怒。

旁观者都震惊,吓得都连滚带爬。

人背后,岂能少了被人竞相攻击?

我所为实在小儿科,不值得讽刺。

九泉下死去的友人还不能够谅解,

眼前奸佞之人,能指望谁了解我!





【题解】

郑孝胥光绪二十年四月初四日(1894年5月8日)日记:“午后,焚鸦片十五箧及吸烟器具百余件于园之东隅,仍刬其灰,洒水坎中以灭迹。”有此诗之作。

【注】

(1)惰民,不务正业的游民。《商君书·垦令》:“惰民不窳,而庸民无所于食,是必农。”

(2)不辰,不得其时。《诗·大雅·桑柔》:“我生不辰,逢天僤怒。”

(3)鸩毒,毒酒,毒药。《左传·闵公元年》:“宴安鸩毒,不可怀也。”孔颖达疏:“宴安自逸,若鸩毒之药,不可怀恋也。”

(4)枯胔,腐烂的尸骸。《后汉书·陈宠传赞》:“宠矜枯胔,躬断以情。”宋陆游《初冬风雨骤寒作短歌》:“万鞭枯胔愤未平,纛下老酋何足缚。”

(5)益,多。艺,种植。宋沈括《梦溪笔谈·权智》:“淤淀不至处,悉是斥卤,不可种艺。”淫药,沉迷于药。孑遗,残存者。《明史·忠义传四·徐世淳》:“三陷之后,城中几无孑遗。”

(6)漏脯,隔宿之肉。古人认为此肉为漏水沾湿,有毒,食之可致人命。晋葛洪《抱朴子·微旨》:“漏脯救饥,鸩酒解渴,非不暂饱,而死亦及之矣。”鸩酒,毒酒。用鸩羽浸制,饮之立死。《汉书·齐悼惠王刘肥传》:“太后怒,乃令人酌两巵鸩酒置前,令齐王为寿。”颜师古注引应劭曰:“鸩鸟黑身赤目,食蝮蛇野葛,以其羽画酒中,饮之立死。”

(7)幸吾祸,对我们幸灾乐祸。

(8)侯官文忠,林则徐。林则徐为侯官人,即今福州人。死谥号为文忠。

(9)焚排,焚烧与排除。大患,大的祸患、灾难。《老子》:“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

(10)戾时,与当时风气相背。

(11)投死,犹效死。《后汉书·光武帝纪上》:“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李贤注:“投死,犹言致死也。”志业,志向与事业。南朝梁沈约《临川王子晋南康侯子恪迁授诏》:“门下侍中临川王子晋,志业清敏,器尚夷通。”

(12)倾危,倾侧危险。汉贾谊《新书·过秦下》:“借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

(13)畀炎,将田中的害虫捉去烧掉。《诗·小雅·大田》:“田祖有神,秉畀炎火。”郑玄笺:“田祖之神不受此害,持之付与炎火,使自消亡。”

(14)嗤点,嘲笑挑剔。唐杜甫《戏为六绝句》之一:“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今人嗤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

(15)九原,泛指墓地。唐皎然《短歌行》:“萧萧烟雨九原上,白杨青松葬者谁?”死友,死去的友人。作者自注:“可庄尝谓胥恶之已甚,终将自蹈之也。”

(16)佻巧,轻佻巧佞。《楚辞·离骚》:“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王逸注:“言又使雄鸠衔命而往,其性轻佻巧利,多语而无要实,复不可信也。”谁吾知,谁知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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