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斯特诗选

《不远也不深》

人们走上沙滩，

转身朝着一个方向。

他们背对着陆地，
整日凝望海洋。

 

有一艘海船驶过，
船身不断升高；

潮湿的沙滩如明镜，
映出一只静立的鸟。

 

也许陆地变化更多；
但无论真相在哪方，

海水涌上岸来，
而人们凝望海洋。

 

他们望不太远，

他们望不太深。

但是这岂能阻止

他们向大海凝神？

《春潭》

 

这些潭水，虽在林间，

却几乎映出整个无暇的蓝天，
就像身边的花，瑟瑟发抖，
又似另一些花，即将枯干，
可它们不会汇进溪水流到外面，
只是缘根而上，使黑暗之叶伸展。

至于把潭水汲入新蕾的树木
葱郁一片，即将撑起繁茂的夏天——
但在它们竭潭枯花之前
不妨先思考两遍：
这如花的潭水，似水的花，
只是皑皑白雪消融在昨天。

《雪夜林中驻马》

我想我知道这是谁的树林，

他就住在那边村里头，

他不会看到我停留在这里，

望着他的林子积雪那么厚。

我的小马准是满脑子疑问：

停在这儿，又没村舍在邻近，

夹在树林和冰湖之间，

在这一年中最阴暗的黄昏？

他摇了摇脖子上的铃铛，

问我有没有弄错地点。

此外只听得一阵微风吹过，

吹起纷如鹅毛的雪片。

树林真可爱，幽暗而深邃，

可是我还得赶赴一个约会，

还要赶好多里路才能安睡，

还要赶好多里路才能安睡。

《进去》

当我走到树林的边缘，

听——鸫鸟啁啾！

此刻林外正是黄昏，

林中想必已暗透。

小鸟在如此黑暗的林中，

虽有灵活的翅膀，

也难拣稳当的枝头栖宿，

纵使它仍能歌唱。

落日最后一丝余晖，

已经在西方熄没。

但依然亮在鸫鸟心里，

诱它再唱首清歌。

听矗立的暗林深处，

鸫鸟的歌声回荡，

仿佛在召唤我进去，

在暗里伴它悲伤。

哦不行，我原是来找星星，

我不愿进入林中，

即使邀请我也不进去，

况且我还未蒙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