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2010年《大众软件》10月下,站长觉得作者从比较独特的角度,主要是结合了热门游戏及电影电视中涉及的生存狂,谈到了与现实中的生存狂的对比,比网上那些老掉牙的生存狂定义与描述要精彩很多。推荐给大家一起共赏。 他们不是医院的急救人员,但每次外出都要带上一个急救包。他们不是猎人或者特种兵,但每天上班要背上满满一个口袋的野外求生用品。走进电影院,他们首先不是去找自己的座位,而是观察紧急出口的位置。逛超市,他们会直奔罐头货架。搞家装,他们将主要资金都用在了地窖的建设上——钢筋加固、防爆门,独立的发电、供水和通风系统,还有足以武装一个班士兵的小型军火库。他们会自豪地告诉目瞪口呆的来访者,眼前的这座“地堡”足以抵挡核袭击……这个独特的群体,被美国人定义为“生存主义者”(Survivalist),他们的行为,也是对中国人非常熟悉的一句成语——“杞人忧天”的最好诠释。这些成天都在为天塌下来做准备的家伙,就是这篇文章的主角——生存狂。
被大众文化误读的生存狂形象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生存狂”被歪曲地认为是偏执狂或白人种族主义者,他们远离大城市,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他们储备大量的食品、饮水和枪支弹药,行为古怪,丧失正常的交往能力,生性多疑,不相信任何的陌生人。孤僻、怪异且充满暴力倾向,这就是大众文化对生存狂的解读。 尽管这种极端个体在生存主义的发源地——美国也是极少数,但并不妨碍他们成为动作游戏中的常客。在《侠盗猎车手——圣安德列斯》中,一个任务就是要求主角CJ去一个被生存狂所控制的偏僻农场偷窃一辆拖拉机,在那里他遭遇了一群“见外人就杀”的疯狂暴徒。在CAPCOM制作的动作游戏《僵尸围城》中,可以真正威胁到主角Frank的并不是遍布整个购物广场的僵尸大潮,而是13名“疯狂者”,他们是游戏中在僵尸爆发之后,为数不多依靠自己能力生存下来的人。这些“疯狂者”除了少数几个是“真疯”以外,其中的大多数都是具有生存狂特点的普通人。在灾难面前,他们那些平日中被取笑的生活习惯和在常人眼中“无用”的生存技能,现在派上了用场,于是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个死亡游乐场的主宰者,因而争相杀戮僵尸,甚至虐待幸存下来的人类同胞,以发泄对这些平日中毫无危机感,只知道嘲弄自己的“普通人”的不满。 玩家所遭遇的第一个“疯狂者”,是枪店老板Cletus Samson。当玩家所扮演的Frank走近他的店铺的时候,正看到一名幸存者试图说服他提供给其他区域的人类同胞以自卫武器,但Samson表示:“我为这一刻等待了几十年,我没有义务保护那些浑浑噩噩的可怜虫。”随后操起霰弹枪将他轰成了一滩血肉,并且把枪口对准Frank,口中还在念叨着:“不能相信‘人类’。” 在广场大门口遭遇的由一个老爸和两个儿子组成的狙击手三人组,可谓是一个生存狂世家。灾难爆发之后,他们并不慌乱,而是从另一家枪店中就地取材,占领购物广场的制高点,然后无差别的狙击地面上活动的一切两脚行走的生物。尽管小儿子Thomas对射击人类幸存者表示了异议,但在威严的老爸的“言传身教”之下,也只能投入对同类的杀戮中去。
游戏中这些灵魂扭曲、嗜血狂爆的生存狂,其实并不是这个群体的主流,不过二者之间有一点是相同的,这就是对可以完成自我实现的“逆转时刻”的共同期待。
逆转时刻 911事件之后,生存主义在西方世界有着大批的实践者,他们将危机意识贯彻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这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而狭义上的生存狂,也就是被大众文化误读的生存主义者形象,他们总认为认为僵尸、核战,乃至外星人会将人类引入灭亡。其实,生存狂的精神状态与杞人忧天者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们不是宿命论者,他们并不担心必然会发生的突发事件、灾难,乃至末日,将自己的生命夺走,相反,他们的最高目标就是个人或者是自己周围这个小圈子的生存。因此,他们才愤世嫉俗、远离人群独居,以最艰苦的方式生活并锻炼自己和家人、朋友,并大量储存武器弹药和生活医疗物资,挖掘掩体,以迎接世界末日的到来。在他们看来,灾难的来临并不是末日,相反是他们一显身手的大好机会。无论生存狂是对大众生活有着多么的不屑,他们在潜意识中都承认自己是社会的边缘阶层,而灾难的到来,则会让他们与普通人的身份彻底颠倒:那些对自己无法理解,甚至侮辱他们信仰的“凡夫俗子”,现在却成为了一群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的可怜虫,而自己几十年如一日的准备,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们不需要幸灾乐祸,是灾难让生存狂成为了劫后世界的主人。因此,没有人比生存狂更希望看到灾难的来临,人们的惊慌失措,就是生存狂们的逆转时刻。 美剧《迷失》中的角色John Locke,就是生存狂典型心态的代表人物。他无妻无子,身世悲惨。一出身即被遗弃,自幼在孤儿院长大。身性懦弱,一事无成,50岁还在一家玩具公司从事底层的文员,亲生父亲的现身让他人生第一次感到了温暖,在听到父亲急需换肾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与其同赴手术台。醒来之后却发现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了病床上,原来父亲的出现,只为了骗走Locke的一只肾脏用于移植。在找到父亲理论之后,却被他一手从酒店窗户推下,摔得个脊椎断裂,半身不遂的下场,此为惨上加惨。不过轮椅却没有绑住Locke的心,他购置了各种刀具和露营工具,拾起了先前就没有用处,如今对于瘫痪了的自己就更是毫无意义可言的追踪、打猎和其他野外生存技能,然后将剩下来的积蓄买了一张去澳洲的机票,计划着在轮椅上完成澳洲沙漠的“徒步”穿越。在希望落空后,他孤身一人登上了返回洛杉矶的大洋航空815次航班。 航班在神秘磁场的作用下坠落荒岛,几乎所有的幸存者都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陷入了绝望,而此时坐在沙滩上的Locke却面带微笑。小岛的神秘力量让他重新站立,并且让身为生存狂的他第一次成为了可以驾驭现实的主人。在随后的荒岛生活中,Locke自誉为其他幸存者的守护神,身上肩负着小岛所赋予的特殊使命,甚至在其他人发现了可以逃出生天的途径后,还千方百计地进行阻挠。
John Locke作为一个比较“正常”的生存狂,他的偏执依然是让人厌恶,并且也是导致其悲剧命运的主要原因。那么作为一种并不“讨喜”的生活方式,生存主义又是如何产生和发展的呢?
生存狂,美国造 上世纪20年代末至30年代初席卷美国,影响波及整个西方世界的大萧条,让之前享受资本主义蓬勃发展的人们,也意识到饥饿和死亡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到自己的身上。这场灾难过后,一些人开始在自家的地窖中储藏罐头,这就是生存主义的萌芽。然而,个别人的想法成为一种思潮,需要特定的时代背景,以及公权力部门的推动。60年代成为了生存主义运动真正的发起点,这并不是偶然的:美元的持续贬值和政府由于越战而导致的巨额财政赤字,使得民众担心第二次大萧条的到来。此时美苏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导致核战争随时可能到来,美国政府在修筑大量核掩体的同时,也利用媒体进行大量的个人防护宣传。这些因素,直接催生了生存主义。
无论是何种灾难,只要一爆发,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将是城市居民。完善的配套设施和交通体系,使得和平时代的城市对于生活在其中的人们而言是一座天堂,但一旦灾难发生,一切就要彻底颠覆:本身不能生产生活物资,却每天都在消耗大量物质的城市,在“血管”被切断之后,就将成为一座孤岛。人类的求生本能,会让这座孤岛在很短的时间内沦为充斥暴力和死亡的地狱。被认为是文明象征的高楼大厦,在灾难面前可以瞬间解体为钢筋和混凝土块构成的集体坟墓。这就是为什么生存主义诞生于城市的原因。 如何在灾难降临后生存?围绕这一命题,经济学家、社会学家们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其中最受大众关注的,当属怎样去应对经济崩溃之后的生活。与核弹、病毒和宗教的末日预言相比,可能发生的经济崩溃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威胁,美国社会对这一问题的担忧,在1973年爆发的石油危机中到达了顶点。经济学家Howard Ruff于1974年出版的常识书《饥荒与生存》(Famine And Survival),从衣食住行的角度阐述了度过生存绝境的方法,这本书也是当年的销量冠军。1975年美国作家Kurt Saxon自费发行过一份名叫《生存者》的小报,其中主要内容是翻印19世纪探险技能书籍中的一些段落,并且配上自己的短评,“生存狂”这个词的第一次出现,就是在这份街头读物上。 进入上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美苏两国关系的缓和、冷战的结束,以及上世纪90年代中期美国经济的强劲增长,都使得以往围绕“不被饿死”的生存主义活动,与户外探险、反对浪费和环保主义相结合,成为了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方式。不过,20世纪末的千年虫危机,曾经让一度沉寂的那些狭义概念上的生存狂们再度出现。在小报的炒作下,很多人认为存在银行里面的钱因此会由于Y2K发作而归零。从大的方面看,Y2K可能会给交通运输和全球金融、期货市场造成难以想像的灾难。在全世界计算机专家的不懈努力下,Y2K仅仅只在非洲一些欠发达地区发生,并没有演变为全球性的危机。不过确实有一些生存狂们小题大做,将1999年的最后一秒当成了世界末日,他们又像自己的前辈们那样,在自家的地窖中存储物资。《侠盗猎车手Ⅳ》中出现的虚拟网站Area53site.com的站长Marvin Trill就是这样一个家伙,他的最后一次更新是在1999年12月28日晚上11:38(对电影《THX 1138》的致敬)。Trill相信千年虫会导致一场全球灾难,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美俄核弹互射,他准备了大量的罐头食品,然后躲入了一个自己修建的地下堡垒之中…… 即将过去的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对于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每一个人而言都是不平静的:911事件、伦敦地铁爆炸案、马德里311事件等等恐怖袭击,卡特丽娜飓风、印尼大海啸、汶川大地震等大规模自然灾害,以SARS、禽流感为代表的传染性疾病,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甚至是2012年的末日预言,都使得人们的安全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在这一背景下,生存主义运动得到了蓬勃的发展,以往被主流公众视为异类的这一运动的参与者们,也第一次得到了认同和正面回应。美国联邦紧急管理局(FEMA)就曾经建议居民在自家汽车的后备箱中定期储备一定量的防腐饮食、备用衣物和铁铲。其实,生存狂中的死硬分子并不会对那群不知死活,只知道享乐的“可怜虫”对自己的认同感到欢欣鼓舞,他们又开始为“人类即将重回黑暗时代”而忧心忡忡,面对长期的衰退,存储再多的生存物资都没有太多的意义可言,必须建设一个能够自给自足的避风港湾,这就是他们最想实现的计划。是的,就像《辐射》中的101避难所一样。 生存狂的必备装备
不仅仅是看时间和生火这两件事情,在生存狂看来,复杂的永远没有简单的可靠,用电的没有不用电的可靠,自动的没有手动的可靠。如果让他们二选一,那么他们的定位工具中肯定会选用原始的地图和罗盘,而不是GPS。灾难来临后不要指望手机还能工作,此时最可靠的通讯工具是大功率、可以手摇发电的短波电台,甚至是一只收音机,也比Iphone4有用许多——只要打开收音机就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如果连短波信号都没有,那说明地球上人类大部分都完蛋了,而这不正是生存狂们日夜为之准备的状态吗? 至于生存狂们会选用那些武器,其实大量的“杀僵尸”题材游戏已经给出了答案。在《求生之路》和《生化危机5》之前的系列作品中,用着最顺手的往往就是那些口径夸张的中古武器。Max Brooks在他的僵尸生存手册《打鬼战士》中介绍M1卡宾枪和大弯刀才是在僵尸末日中的绝配生存工具,这不无道理:军方制式小口径步枪强调精度和射入人体后的停止作用,可惜僵尸并不吃这套(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僵尸片中很少看到军队的身影,没准他们第一个被僵尸们吃下肚了)。此外,小口径自动武器的弹药消耗量,也是一只“跑路包”所无法提供的。其实,僵尸只是生存狂们考虑的敌人中的一种,在遭遇野兽、变异生物,乃至外星人的时候,他们要的并不是火力全开式的火爆对射,而是“一枪放倒一个”的功效,这也是为什么大口径枪械会成为他们最爱的原因。 理想与现实 即将在今年第四季度推出的由Ubisoft制作的生存游戏《我还活着》(I am alive),将会把我们带入至一场10.3级超级地震发生之后的芝加哥——准确的说是芝加哥的废墟之中。玩家所扮演的“平头男”主角,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与其他人的唯一不同,就在于他是一个生存主义者,除了公文包,他还要带上自己的EDC(Everyday Carry,生存狂每天都要携带的一个应急用品背包)。他在地震中幸存了下来,但是通过收音机得知通向城市的交通全部瘫痪,救援人员要到7天后才能到达,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将周围能够找到的幸存者们组织起来,发挥集体的力量挨过难关。而那些或精神崩溃,或被求生欲望支配大脑而陷入狂暴的幸存者,其危险性不亚于一枚枚定时炸弹。为了活到最后,你必须寻找生存物资,在保护同伴的同时,也要牺牲掉其中的一些人。为了活命,必要的时候要带来自己的小团队偷窃、伏击,甚至是杀死其他的幸存者。极端的苦难让世界回复到了暴力的丛林法则之中,这才是真正的劫后世界的狰狞面目,它与生存狂所期待的那种颇有浪漫主义色彩的生活方式相去甚远。 电影《阿凡达》中的纳威人在地球人眼中是一个原始族群,它们要通过猎杀动物来生存,但纳维人始终致力于维持着潘多拉星球的平衡。信仰让它们敬重神灵、敬重生命,感谢圣灵赐予它们的现有一切,感恩地看待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其实,我们的祖先在向大自然索取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然而,现代人所生活的物质高度发达的时代,让人们失去了这一切心灵上的体验,使得我们与大自然之间的精神链接被人为切断了。工业化让我们所享用的一切物质都丧失了它应有的价值,所以我们既无法理解祖先们丰收时的喜悦与感恩,也不会理解2277年《辐射Ⅲ》的世界中,两个幸存者的派系可以为了小小的一瓶水而大打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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