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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启阵
网络上有一群好学的年轻朋友，希望我能跟他们谈谈诗词，谈谈《诗经》。他们给我出的第一个题目是：“二南”中的女性之美。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题目。 众所周知，《诗经》分为“风”“雅”“颂”三大部分，“风”指《国风》，“雅”包括《大雅》和《小雅》，“颂”包括《周颂》、《鲁颂》和《商颂》。其中《国风》部分，世上流传的《诗经》本子，分为十五国风。但是，据一些学者的研究，《周南》《召南》应该独立出来，不属于《国风》（参见陆侃如、冯沅君《中国诗史》第二篇第四第五章）。 孔子谈论《诗三百篇》，特别推重《周南》、《召南》。他曾经对儿子伯鱼说过如下一番话：
女（汝）为《周南》、《召南》已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论语·阳货》）——参考今译：你认真学完《周南》、《召南》了吗？不好好学习《周南》、《召南》，就好比面对着墙壁站立！
一个人没学好《周南》《召南》，就等于面墙而立，意思是无路可走。 孔子还说过“不学《诗》无以言”的话（不学习《诗经》就说不了话）。读过《左传》《国语》之类历史文献的人都知道，春秋时期，上自诸侯国之间会盟、宫廷觐见，下至百姓日常生活，一切社交谈话场合，引用《诗经》中的诗句传情达意，蔚成风气。无路可走，情况应该比说不了话更严重一些。 孔子还曾多次赞美《周南》的开篇之作《关雎》，“《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八佾》），“《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泰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洋洋乎盈耳”，这些赞美话语，适用范围当不限于《关雎》一篇，孔子大概是举《关雎》为例子，指全部《周南》、《召南》。 再一次通读、细品《周南》《召南》中的二十五首诗篇，我发现，孔子这样告诫儿子、赞美“二南”，是有深意的。 除了《周南》中的《樛木》、《兔罝》、《汉广》、《麟之趾》和《召南》中的《甘棠》、《羔羊》、《小星》、《驺虞》这八首，其余十七首都跟女性有关。请看：
《关雎》，诗中的“窈窕淑女”，虽然没有作任何正面的描写，但是追求她的男子的种种行为——“寤寐求之”，“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琴瑟友之”，“钟鼓乐之”——所反衬出来的，无疑是一位天下无双的美丽女子，恋爱婚姻对象的绝佳人选。 《葛覃》，已经出嫁的女子，“为絺为綌，服之无斁”，“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因为思念娘家，她喜欢穿旧时的衣裳；洗衣裳的时候，忽然想念父母，她不等洗好衣裳，便急着出发去看望父母。 《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丈夫远行，妻子深情思念他，想他的道路崎岖不平，想他的马儿因病羸弱，想他的仆人无力照顾他，手中的活计也无心做了，愁闷之中只能借酒浇愁。 《螽斯》，“宜尔子孙，振振兮”，这诗借繁殖能力很强的蚂蚱，祝他人多子多福。这里边含有赞美女子生育能力的意思。 《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这是一首祝贺新娘的诗。美丽的新嫁娘，出嫁之后，相夫教子，使其家族和睦兴旺。 《芣苢》，这是表现一群女子采摘药材（芣苢，车前草）情形的诗歌。边采摘，边随口唱歌。勤劳、快乐的女子形象，呼之欲出。 《汝坟》，这是一首思妇之歌，“未见君子，惄如调饥”，“既见君子，不我遐弃”，这是一个多情、害怕遭抛弃的女子。 （以上《周南》）
《鹊巢》，“之子于归，百两（辆）御（将、成）之”，诗中的女子，出嫁的时候，送行的队伍用到上百辆车子（这当然是文学夸张），足见身价很不一般。 《采薇》，这是一首写蚕妇为公侯养蚕的诗，“夙夜在公”，可见其勤劳。 《草虫》，“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遘止，我心则降”，不在一起时忧心忡忡，见面之后心气平和，这是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劳动（采摘野菜）妇女。 《采蘋》，在外边能采蘋藻，回到家里又能操持祭祖之事，这是一个虔诚而美丽的女子。 《行露》，“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一个已婚男子引诱、逼迫她成婚，遭到该女子坚决的拒绝。这是一位勇敢、坚贞的姑娘。 《殷其雷》，“振振君子，归哉归哉！”南山方向打雷，女子便惦记起自己出门在外的丈夫，盼望他赶快回到家里。 《摽有梅》，女子看着梅子成熟后不断掉落在地，越落越多，想起自己尚待字闺中，恨嫁之心日益迫切。 《江有汜》，丈夫另有新欢了，妻子虽然心中有怨，但仍然幻想丈夫能回心转意。 《野有死麕》，“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舒而脱脱兮！无撼我帨兮！无使尨也吠！”春心萌动的女子，嘱咐追求她的男子，不要心急，不要鲁莽，不要惹得狗叫起来。 《何彼襛矣》，描写齐国诸侯女儿出嫁时的盛况，人物漂亮，装饰华丽。 （以上《召南》）
这十七首诗歌，女人的大半生，恋爱、结婚、婚后乃至遭遗弃后，都写到了。诗中的女子，美丽、多情、娇羞、善良、孝顺、坚贞、勤劳、能干、能生、能忍，全是美德。用今天的话说，那就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总之，都是宜室宜家、男人所需要的好女人。 对付女人方面不太灵光的孔圣人（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的话为证），虽然没有说过“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有一个好女人”之类名言，但他一定懂得女人对于男人的重要性。 孔子告诫儿子、赞美“二南”的深意，其实就是：强调好女人对于男人一生的重要性。找不到一个好女人，或者说所找的女人不适合自己，人生可不是如同“正墙面而立”，寸步难行？！ 写到这里，才发现有些跑题。但为时已晚，只好随它去了！ 2013-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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