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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双竹林。 竹叶坏水色， 郎亦坏人心。 张爱玲，就象旧屋下的贵族女子，只能多愁几眼，却亲近不得。可这个傲视天下的女人遇见了胡兰成，就变是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才情俩相知，相悦尘埃里 胡兰成，1906年出生在浙江嵊县下北乡胡村，读过书，做过小学教师、邮务生、燕京大学抄写文书，编过报纸，后来成了汪精卫的“文胆”，担任汪伪政府中央执行委员、宣传部政务次长、行政院法制局局长，曾得汪精卫与日本人赏识，风光一时。自诩“政论家第一把交椅”得志张扬的胡兰成遭遇了羡慕忌妒恨，被踢出汪伪政府打入牢狱，并险些丧命。 失意落没时，心总是最孤寂，也是最容易被打动的。 1943年11月，赋闲在家的胡兰成翻开刊登有自己文章的《天地》杂志，里面一篇《封锁》，深深吸引着他。 胡兰成索性搬一把椅子放在院中草地上，躺在太阳下细细品读，他一次次被小说里极端精致的语言惊呆了，不知觉间将身体坐直，读了一遍又一遍，读过后，还给了身边的画家胡金人，胡看了也直拍手叫好。 夜里，胡兰成又番开了这本《天地》，不停地念着“张爱玲”这三字，她（他）是一个什么的人，能写出这如水落地，自然而成，毫无矫揉之气的文字来？他当即写信给《天地》编辑苏青，苏青回信只告诉他：“是女子”。这个随时见到女子都可以设想她是妻的男人，心被“是女子”这三个字轻轻地撩拨着，她漂亮么？年轻么？ 胡兰成迅速找来了张爱玲发表在其他杂志的作品《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苿莉香片》、《倾城之恋》等作品，还有杂文与影评等作品都读了个遍。都说文如其人，这一篇篇文章，让胡兰成渐渐读懂了张爱玲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可他仍然好奇，她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终于在《天地》第四期里，胡兰成看到了张爱玲的照片，他细细地端祥着：“原来长得是这样！”，眉眼笑开起来，忘情地吻到嘴边，是胡兰成心中想像的模样，他满心期待着。 1944年1月，胡兰成来到了上海找到苏青，并和苏青有了不寻常的暧昧，苏青在他万般哀求下写出了张爱玲的地址，能让一个女人甘愿将情敌介绍给自己的男人，足见这个男人的本事。 2月4日，立春前的一天，胡兰成揣着地址走向了赫德路公寓口192号605室，他的心怦怦地跳着，仿如初恋男生约见自己心仪的女子，“笃笃”地敲了几下门，正幻想着开门的是照片中那个身着旗袍的女子时，却吃了无情的闭门羹。临走时，他留下了小纸条。 就是这张纸条，改变了张爱玲的一生。 张爱玲从姑姑手里接过纸条，那康书般的神韵深深吸引着她，“胡兰成”这三个字更让她心头一颤，这个妙笔生花，冠绝天下的男人，自己不是曾和苏青找过周佛海为狱中的他求过情么。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见还是不见？ 阅人无数，混过官场的胡兰成真是深谙女人心。回家后，胡兰成不敢随意出门，因为他料定张爱玲第二天会来电。从上午等到了中午，家里的电话一直没响，他淡淡地抽着烟，不时看看张爱玲的照片和身边的电话，心轻轻地被抽动，如墙上的钟摆晃忽不定。直到下午，电话铃声终于响了，他得到了张爱玲来访的消息，用带有磁性的声音：“我恭候张小姐大驾光临！”放下电话，他笑了，心也在笑！ 我们现在看的大明星的派头，张爱玲在民国时也是，身后总会有一群粉丝跟着大叫着“张爱玲”的名字，所以张爱玲就很少出门，为防止粉丝骚扰，她闭门谢客，连弟弟到访也要提前预约。她为何要屈尊到胡兰成家？ 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恐怕这得问天上的张爱玲。 爱玲坐在客厅里，静静看着胡兰成说话，他的眼睛非常明亮，却带着淡淡的忧郁，瘦削的脸颊，弓形的嘴，边上有棱，很美，抽烟时，轻轻圆起嘴，再慢慢地把烟吐出去，样子很勾人……他的话很多，也很有趣，总能引起她微微的笑。她早已经喜欢上他的文字里的清香与灵气，如今他身上那墨兰般的香气，更让她喜欢！ 胡兰成对爱玲的第一印象是：高大、生怯、沉默、不漂亮、也不妩媚。最让他无法想象的是，能写出那么多婚姻、恋爱故事，能把人的事剖析得如此清晰的张大小姐，竟象一个不黯世事的小女生，可她另类的柔艳和无人可及的气质从骨子里溢出来，当场就把他给摄住了，这也许是另类的一见钟情吧。 就这样，他们一谈5个多小时。 她要走了，他送她到弄堂口，巷子长长的，俩人并肩而行，他看着她，有点恋恋不舍，突然说了一句：“你的身材这样高，这怎么可以？”张爱玲诧异地望着他，正想辩驳，可嘴微张了一下又合下去了，头也低下去了，似乎明白了他话中深意。 那个晚上，他们的心仿佛被什么牵动着，总在半梦半醒间。很多时候想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为你付出什么，或许只是感觉对了，牵挂就起了。 第二天，胡兰成去看张爱玲。回到家后，他给张爱玲写了一首新诗，看着他飞杨的文字，体味着他朦胧的心意，她轻轻地闭上眼睛，把诗贴在脸上，仿佛闻到他带着淡淡烟味的独特气息。她回了一封信，上面写着：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与男人截然相反，女人是用心去爱的动物。胡兰成能俘获女人的心，因为他懂女人。他对爱玲，能深知其味，懂得她的心，懂得她的好，爱玲就这样掉入了他用心织的网里，成了他彻彻底底的俘虏。 几次相见，胡兰成便渴望着朝夕，天天到爱玲家报到。没想到，几天后胡兰成却收到爱玲的信，叫他不要再去看她。小女生的心思，怎能瞒过这个“情场高手”，他当天就带着礼物去看她，见到他时她竟满心欢喜。 晚上，胡兰成要走，她要起身相送，他灭掉手中烟蒂，轻轻地摘掉她的眼镜，把她揽入怀里，把头探下去，用唇寻找她的鼻、她的唇，一股强烈的痉挛流向了她的全身……他深情、缠绵的吻终于攻破了这情窦初开小女生的心里防线，并成了他掌中不可逃的猎物。 在胡兰成提到非常喜欢《天地》刊发的那张照片，爱玲第二天便取出一张送给他，还在背面写上了：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在洋梧桐树抽出新芽的黄昏，他把她修长的手贴在胸前：“爱玲，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她深情望着他，盈盈一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胡兰成轻轻地吻她的发，她沉醉在温柔与甜蜜里。 出身高贵、才华横溢、傲视天下的张爱玲怎么会看上已有家室还是汉奸身份的胡兰成呢？因为爱情，爱情就是如此神奇，看的人会眼花缭乱，只有身在其中，才知其味。 就这样，两个多才、多情、离经叛道而彼此欣赏的人走到一起，开始了这段“倾城之恋”，共同写下了一纸婚书：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张爱玲与胡兰成从相识到相爱，是两人钦佩对方的才情而发展成的爱情。在性欲的漩涡中，两人如梦如醉，一个忘我地痴情迷恋，一个有意诱惑或玩弄，竟然到达如仙如幻、欲仙欲死的境地。胡兰成有妻子，背后不家女杀手监视，张爱玲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有妻室的汉奸相恋而影响她在社会上的声誉……他们害怕舆论，更惧怕佘爱珍。连郑重的婚约，也是躲在家中偷偷私定终身。 苦酒，总是在最甜蜜时酿成 他们一起读书写作、赏画谈诗，去菜市场、出席宴席……在张爱玲的文章里可以读到这样的文字：我真是心疼你。你这个人嗄，我恨不得把你包包起，像是个香袋儿，密密的针线缝缝好，放在衣箱里藏藏好；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刻意里有金沙粉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他们沉浸在新婚的幸福里，然而，苦酒总是在最甜蜜时酿成的。 1944年11月，胡兰成到武汉接手《大楚报》。因为汪精卫不治身亡，日本人相上了胡兰成，并让他私下筹办一所军事学校，筹建“大楚国”，当时湖北省省长叶蓬也不过是胡兰成的一个傀儡。此时，胡兰成踌躇满志，准备先用《大楚报》施展才华，要想办好报纸也不是件易事，因在沦陷区的居民都不喜欢看当地的报纸。 可胡兰成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还惊天动地。他在《大楚报》的社论中“告日本人，这是中国的土地。”；随后在武汉发动了“人民和平运动”，并以“撤军、和平、统一”为口号，宣传不要蒋、不要汪、不要日本，要中国人自己说了算；在万人大会上发表了慷慨激扬的演讲；胡兰成的反日行为，让当地日军大恼，连发数炮轰炸《大楚报》社址。 殊不知道，这只是胡兰成与日本人合演的一出“双簧”，因为胡的演技太好，《大楚报》的轰动效应在一次次升级，并迅速引人注目，在长江航运断绝的情况下，发行量竟达14000多份，仅这一点，胡兰成就是一个不可小视的人才。 也许武汉的戏演得太累，胡兰成渴望着一份心灵的休憩。 这个一路走一路爱的男人很快就相中自己寓所邻居，县医院里一个年仅17岁叫周训德的小护士，这个不美的女孩，让他见了，当即，浪花浮蕊都尽……小姑娘很有活力，还带着几分淘气，她的出现让胡兰成的日子更加鲜活起来。小护士经不住胡兰成三招两式，就深深迷上了这个才情、多情、温情的男人，他真的所向披糜！ 得知胡兰成要离开，小护士抛下一句：“你走后我就嫁人”，调皮中带着怨气。那个晚上，小护士出诊接生，回来后患上了重感冒，咳嗽不止。胡兰成心痛地给她捶背：“我还想拼的，拼不过你。”在这个小女人面前，他不由得心痛着，爱怜着，小护士一言不语，只是依在他的肩上，望着他的眉眼，亲吻他的脸。 只影对长空，鸿雁诉相思，远在上海的张爱玲，怎么也想不到男人已将别的女人搂在怀里，如胶似漆。 这两个也生不同，成长环境不同、经历悬殊、性格迥异的人，第一次面临着撞击。 胡兰成从南京回到上海，以“一夫一妻本是人伦之正，但亦每有好花开出墙外，我不曾想到要避嫌”为由，将自己与小护士的事告诉爱玲。 张爱玲后来将当时的感受写在《小团圆》里： 九莉坐在窗口书桌前，窗外就是阳台，听见之雍问比比：“一个人能同时爱两个人吗？”窗外天色突然黑了下来，她都没有听见比比有没有回答……比比去后，九莉微笑道：“你刚才说一个能不能同时爱两个人，我好像忽然天黑了下来。” 爱玲的心被震碎了，滴着血，她站在窗前，强忍着不让泪流出来，却轻描淡写地说：“有个外国男人向姑姑致意，想与我发生关系，补偿性的，每个月可以贴一点小钱。” 听到爱玲如此不经意的话，胡兰成恼得大吼：“你是我的女人，不能别人分享。”说罢，把她拥在怀里，深深地吻下去。这一吻，她再次沉醉在他的柔情里。 女人爱到深处，断肠也无怨！在胡兰成回上海的一个多月里，他们过着东风桃李水自流的日子，享受着彼此带来的柔情和快意。 曾经的爱，灰飞烟灭 5月，胡兰成从上海回汉阳，与爱玲分别时看不到一丝的离情别意，因为他的心已经飞到了汉阳，飞向了小护士： 飞机场下来，蓝色里汉口的阎阎炊烟，是我觉得真是归来了。当下我竟是归心如箭，急急渡过汉水…… 不美不才的小护士为何将艳绝天下的爱玲PK下去？ 胡兰成累了，对爱玲，他只能仰视，因为论诗书，他不及爱玲；论文采，他不及爱玲；论家世，他不及爱玲；论音乐，他不及爱玲；论谈画，他不信爱玲；论西洋，他不及爱玲……时间久了，胡兰成的脖子酸了累了。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被崇拜，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会撒娇、懂温情，为他洗衣，为他做饭。 爱玲在他的心里，只象一杯醇酒，能让身体震动，能让心灵飘飞，然醇酒却不可常饮；而小护士在他的心里，是一杯淡淡的清茶，让心甘如饴，能让人久久品味。 胡兰成回到武汉不久，二战形势越来越明朗，他的“大楚国梦”也随之破灭。抗日结束后，他扮成了日本伤兵，乘坐日本伤兵船离开了武汉。 胡兰成离开，却对小护士做了周全安排，他将自己的薪水全部买了金子，还身上的几个金饰，大约有十两的金子一并交给了她。离开前一天，他还将家里吃剩的大半麻包米叫车夫送至她家里。后来，小护士因胡兰成被投入狱，他得知后，竟然不顾自身安危，想前去搭救。于女人，足见他用情之深，于女人，他却无法专情。 离开武汉，有汉奸背景的胡兰成只能在逃难与躲藏中渡日。从南京，到上海，到杭州、至温州，他没有变姓名为张牵和张招（张爱玲曾对要逃亡的胡兰成说，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又或叫张招，天涯地角有我在牵你招你。）却冒充了张佩纶（张爱玲的祖父）的后人，叫张嘉仪。 张爱玲度过了一个个思思念念无眠，遥望山高水长的日子，并在1946年2月，踏上了寻夫之路，满怀热情与希望到了温州： 我从诸暨丽水来，路上想着这里是你走过的。及在船上望得见温州城了，想你就在着那里，这温州城就像含着宝珠在放光。 再次陶醉在温柔乡里的爱玲再次变回傻子，也许在这个男人面前，注定了她就是个白痴。胡兰成到旅馆时，常有叫个范秀美的漂亮中年女子陪伴，他们关系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亲密，爱玲天天看在眼里，竟全然不知。有一次，他们呆在旅馆里，胡兰成隐隐地腹痛却强忍着，直到秀美推开房门，他才带着无助与渴望说：“秀美，我的肚子好不舒服。”这亲呢，让爱玲惆怅，让爱玲生疑，秀美是兰成的亲人? 一天，秀美来到旅馆，爱玲直直地望着她：“范先生真是生得美……”，于是要给她画像。爱玲画出了她脸庞、她的眉眼，却怅然停笔，不再言语。直到秀美离去后，她才对胡兰成说：“我画着画着，只觉得她的眉眼神，她的嘴，越来越像你，心里好一惊动，一阵难受！”小护士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他们之间多了一个中年美妇。 后来，爱玲与胡兰成一同到秀美的住处，胡兰成竟对左邻右舍说爱玲是自己的妹妹。这个高傲的女人竟答应这样无理的请求，只因为这个世界有一种东西，叫一物降一物，胡兰成吃定了张爱玲。 这一次，却令她真正明白了一切，不愿再成为多余的人，不愿再遍体鳞伤。 天空上飘着寒寒的冷雨，爱玲依依不舍踏上船，支着伞站在船舷边上，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心哽咽了，泪也模糊了双眼。对着滔滔黄浪，她一遍遍地喊着：“兰成，兰成……”任泪水雨水连成一片，任心被片片刀剪。 痴情，真是女人的名字。爱玲放心不下，还常给胡兰成寄钱去信。 最后，胡兰成为躲避温州查户口途经上海，到爱玲家住了一夜，道出了自己与秀美之事。第二天清晨，胡兰成来到爱玲床边，俯身下去亲吻她，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他，只唤了一声“兰成！”便泪流满面，他吻着她的唇，她的眼、她的泪。 …… 这段“倾城之恋”结束了，那曾经的爱，那曾经的痛都灰飞烟灭。张爱玲，这朵开在尘埃的花，也凋谢了，她那不可一世才情也随之凋谢了！ 她经历了星河的斑斓，却只能独自华美地哀伤。在75岁时，她用最安静、最洁净的方式离开了人世，因为胡兰成走时也75岁。 这个民国时代的临水照花人，带走了一生的曼妙浮华和一世的哀怨情愁！ 参考书目： 胡兰成 杨海成 张爱玲 艾嘉 李琴 李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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