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

promisedland 2013-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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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近日小镇来雨水充沛。空气也在晨间早起的微光中湿润之极，带着凌冽几分寒意入怀。一日，在读过你的一段文字过后。我又开始给你写了书信，这本来是一封应该跟随着山川湖泊回到你门前繁枝葱绿的桂树前，给一夜无梦的你。只是，我依旧懒惰。于是我又把书信寄托于此。其中转展承接几何已无从得说，但是我想。这背后的情意，你大抵是懂得的。不然，若这喋喋不休的琐碎若真的寄给于你，你又匆匆一瞥而过。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一张一分二的邮票。对你，我一直是抠门的。不然，若凭你这争强好胜的性格又不知会怎样与人显摆得瑟了。于你，我此生最大所愿不过是望你被我捉弄而整副吃噎的表情却无处发泄四下捉狂的表情。那样，日子又会给我添加多几分趣意，何乐而不为。

如今日子平庸，我已经不忍深究。每日都在重复着一样的节奏。空闲之余看几页旧书或者随意记录几句日子的话，早早入睡。若是心血来潮，就与人就着满城烟火涌入人潮，一摊一摊吃遍整条人潮如涌的小吃街。秋意盛浓，冬天渐近。吃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或者响起四溢的炒板栗，一边痛快朵剁一边跟着人潮缓慢移动着脚步，呵气成霜。街上吆喝成歌，每个人都面色潮红的大声说着话。我在人潮里与友人说着琐碎，耳边却嘈杂不堪，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热闹非凡而又市井俗惠，但凡心底存有几分不快亦会在这样的人间烟火里变得不值一提，并且心安理得起来。这样的生活，我多想与你分享并且走上一遭。就像多年前与你走在花繁枝茂的巷子里，谈着越过墙头连成一片的潮红的蔷薇垂垂几欲勾到行人的发。那是老巷子里常见的花，遇上几个熟识的人。相并走上一程，嬉笑同声。然而，这些事到了如今都成了曾经。

想起刚刚入秋的时候，我一个人走在两旁种了许多高大的树的过道。叫不出名字，却在午后阳光穿过茂盛葱郁的枝条在地面上落下了星星斑斑的阴影。那时候，我就想起许久不见的你，还有那些蒙了淡淡尘埃的过去。曾经如形随影的两个人，天真的以为这就是永恒。然而，太过美好的，是不能久留的。后来，冬天过后，你不辞而别。我也一个人来到如今的城镇，从此生活在别处。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一个人行走在人声鼎沸的长街，身边的孤寂我一个人却怎么也填不满。有无数时候，我按下一次次那个熟悉的号码，却始终没有一次拨出去。那样艰难的境地，我说，你定会懂得。只是，有些路，我知道不得不一个人单枪匹马。后来，我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日子也过得如己钟爱的模样。你也如愿一般再也不曾踏足我的生活。

事到如今，拌算手指。已是大半载的光阴。自年初与你匆匆相聚，又在匆匆之中告别。其中许多意味，也开始在时间里慢慢淡了滋味。总以为这世界千万之事，修去其中可有可无的繁枝茂叶，人情世故。也不过是三餐一宿，一人白首与三两知己罢了。我在这里生活许久，连生活习惯也带上几分市井世俗的意味。时不时随口而出几句本地粤语骂人的话，在人情世故里周游求善独其身似乎也成了随手拈来，谋生亦谋爱。你看，我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平庸之人，每日三餐宿，碌碌无为。却也觉得平安喜乐应是本分。

那日，出门办事。途中经过一个十字路口，遇见一桩交通事故。两辆大车相撞而来，车型已经严重变了型。地面留下一大滩暗红的血迹。穿着制服的交警在维持着惊慌未定与夸夸其谈的人群。我停留一会儿，听了一阵后就只身离开。在归来的途中，我一面庆幸着这样的悲剧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沾沾自喜，另一面也为遭遇这变故的人悲哀。我知道，这种想法皆是人之常情。毕竟我们都不希望悲剧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我只不过是一平庸之人，我仅余的慈悲和善良也只能赋予我最亲近的人与事。这世上的不平事那么多，谁又能顾得上谁呢？

不久前，我在文字里配了一首杨千嬅的《再见二丁目》与《大城小事》。这一个歌手是在你文字里听到的背景音乐之后搜索得到的。后来，在空闲时间里我搜到了她许多歌曲，万般庆幸。是我所喜欢的样子。来到小镇几个年头，我也开始在无形中慢慢听起了粤语歌。在一个地方居住久了，感情也慢慢培养起来。就如同那句话：所有居住过的房子，到头来都变成故居。我时常觉得庆幸，能够一个人生活得如此平和。市井，世俗。却也各得其所，还要在忙碌之余偷懒，给自己一个小小安逸的理由。后来，我写信与你说起这些琐碎，你正在到处奔波，四下流离。然而你却回信给我说：我已经半生江湖，周身不得安落。听你说起如今的生活，心生羡慕之余却也欣慰几分。我与你一样皆属平庸，胸无大志但求安身立命。然如今我却渐渐埋葬在人潮之中到处奔波，不过幸好。你我已经一起饮过三月的白露，点起五月的雄黄，在九月九高挂茱萸的故土上镂刻着彼此年少的名姓，应算是最亲近的人了。而如今的你已经过上曾经我们满怀憧憬的生活，也应分我一半才是。而我这满身沧桑，分给你一半，倒成了无半分流浪感的浪人。

后来，在读简媜一篇名为《落葵》的散文里读到一句话：“或许行年渐晚，深知在劳碌的世间，能完整实践理想中的美，愈来愈不可得，触目所见多是无法拼凑完全的碎片。再要苦苦怨忿世间不提供，徒然跟自己倒戈而已。想开了，反而有一份随兴的心情，走到哪里，赏到哪里。不问从何而来，不贪求更多，也不思索第一次相逢是否最后一次相别。”再想起彼时你与我说过的话，心中感慨颇多。那些美好的景致总是这般来去匆匆，不过是一眨眼的时光，天地早已变换了春夏。站在大雨瓢泼的街头，蓦然回忆起那些年，点点滴滴，如蜜酒般在心底静静流淌。许多事曾经是煎熬，如今回头看，突然都明了，依仗年少，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又错失了什么。这些都已经到头来都已经无从得说，因为明白，所以释怀。

如你所说，如今一个人居住第三年。日子平庸如常，我也无心去深究。我并不排斥这样的生活，充斥着市井的小热闹与温情，平常而真实得让人感动。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条路，单枪匹马闯天下还是平平和和为本，都是各自选择的命途。过后任是大风大雨还是平淡如水，到头来，这都不过是你一人的事。而我还是你，都是彼此身后最坚强的后盾。

十一月乘衣归，听闻你已在风雨中归了家。走过了熟悉的山川湖泊，庭院楼阁。只身一人在晨光中到家，家中老人蹒跚而居，家弟懒睡未起，抬头天空已是一片清明。门前的梁间燕已经归来，庭院里的大水缸打满了清澈的井水，墙头青苔连绵承载铺了整个墙头，应时应景。这样盛景，最适合归来的你睡上一觉，一夜好梦。

小镇寒霜侵窗入怀，我卷被成虫。巷口花灯长夜未眠，我关上灯，听着耳机闭目入眠，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而我，静待东窗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