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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品中正”与士大夫官僚阶层的形成

 悟道参禅学习 2013-11-11
      东汉末年的甲子年(公元184年),太平道人张角领导了著名的黄巾民变,导致三十七年改朝换代的军阀混战(184年至220年曹魏帝国建立)。由于“天下兴兵,衣冠世族,多离本土,欲征源流,虑难委悉”(《通典·选举二》),即各地方等待朝廷察举委任的“贤良”、“方正”、“孝廉”、“秀才”之士,在战乱中或遭剐,或逃离。朝廷即便还念及须起用这些人才以“治国平天下”,但已实在难得找到几个会喘气的斯文人了。这种情况下,新兴帝国的君主,魏王曹丕接受吏部尚书陈群的建议,创立了名为“九品中正制”的政府官员选拔制度,以改革汉代创立的察举征辟制。

    “九品中正制”的具体操作方法是:各州设“大中正”,各郡、县俱设“小中正”,由朝廷委任各地“德才兼备”的公卿、郎吏充任。“中正”的意思是刚正不阿、公正无私、兼不偏不倚(不知民国时期的蒋总统介石先生的名字,是否也取此意)。“中正”的岗位职责是为朝廷选拔干部,有点儿类似于今天的组织部长。其具体工作,是对辖区范围内的现任中、下级官员和知识分子,依据他们的道德品行和政治才能,且区别所管的人和物,定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个等级,称为“九品”。

    这种对人的等级划分和评判标准,其直接的来源,想必是班固的《汉书·卷二十》里的那份《古今人表》。在那份表中,班固正是依据他所开列的“古今人”的道德品行、政治才能、和行为业绩,把他们分列为上述九个等级。譬如,上上:伏羲、神农、黄帝、周公、孔子等;上中:女蜗、比干、孟子等;上下:鲍叔牙、子贡、范蠡等;中上:愚公、老子、伍子胥、商鞅等;中中:齐桓公、扁鹊、孙子、吕不韦等;中下:吴起、苏秦、张仪、秦始皇等;下上:易牙、庞涓等;下中:夏桀、秦二世等;下下:蚩尤、共工、商纣等。

    人才等级评定之后,由各郡、县的小中正上报给州上的大中正;大中正审查复核后,再呈报给丞相;丞相审定后交尚书省(魏晋时设在中央的官僚机构。原是九卿之一少府下辖的负责收发皇帝文书的秘书官。唐代演化为内阁级中央行政中枢。祥情后述)中央政府据此程式各品人才以官职。

九品中正制,对中国帝国时代的封建政治制度及其官制的影响,最大的有两点:

其一,后来历朝的官员等级定为九品,即由此而来,直到清末。影响力绵延一千七百年!

其二,它进一步强化并秩序化了封建官场中的等级观念,及其行政运作规范,经与意识形态占统治地位的儒家礼教粘合起来以后,渗透到国家政治生活的各个方面,乃至百姓的宗族家庭生活之中,造就了中国人在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生活各个方面,尤其是特有的官场文化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的政治奴性!——寡廉鲜耻地拍马逢迎、指鹿为马式地阿谀祷颂、不惜吮痈舔痔般地礼敬贿赂、不负责任地随声附和、权力淫威下的鸦雀无声、同僚间雅致而又肉麻的包庇和吹捧……所有这些,都讲述着一个连普通百姓都烂熟于胸的朴素道理:官大一级压死人!

仔细考察起来,“九品中正制”在政府官员的选派过程和程序上,对于察举制而言,并无太大实际的、革命性的变革。因为,尽管它以“中正”为幌子,表面上看是以品德和才能为评判和铨选的标准,却是以进一步推行和强化等级制为实质的。而且,它也无力阻挡原先“察举”制度下的“人治”色彩,更无法杜绝实际操作中的“人情”因素。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一制度,恰恰有为“人治”和“人情”大开方便之门的嫌疑!因为那些遍布全国各地的,大大小小的“中正”们,原本就是朝廷以“人治”的方式,经“人情”为媒介,由当朝权贵们从统治集团内部“察举”、抽选出来,并委任以“中正”之职的。

从整个程序上来看,依然是皇帝、朝廷经“察举”而委任出大大小小的“中正”,再由“中正”们“察举”并评定出后备干部的“品”,继而再完全由他们的一面之词汇报给皇帝和朝廷。故而,“九品中正制”实行不久,便被士大夫门阀势力左右,成为封建世族把持国家政治权力的工具。

    士大夫,是西汉察举征辟制实行以后,形成的中国封建社会独特的政治产物。士和大夫在周王朝时,本都是奴隶主贵族政权体系下的政治工具。士人之中既有文士,也有武士,而且早期的士必定是武士居多,一般担任军中的中下级武职。大夫多是为天子和诸侯服务的文官,但也绝非不介入军事。士的地位低于大夫。士与大夫结合起来,就像老虎钳子的上下齿一般,按照奴隶主贵族的旨意一开一合,或夹或拧,对象自然是俯首帖耳的平头百姓。

    汉武帝“独尊儒术”以后,随着察举征辟制在两汉的持续推行,儒家知识分子接踵进入封建政权体系当中。作为非皇族血统的官员,那些饱读经书的儒士们,通过挖掘他们超出普通人的智商潜力,施展他们高超的政治智慧和手段;通过缔结朋党、剪除异己,与专权的外戚或宦官,或明争暗斗,或同流合污,逐渐形成一个遍及中央至地方政权的新兴特权阶层——士大夫。既然作为控制了部分政治权力的特权阶层,当然要坚决维护本阶层的既得利益。士大夫们维护自身利益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们往往打着儒家“仁、义、礼、智、信”,这些谁也不敢妄自言非的伦理旗号,执行“忠诚”、“孝悌”、“廉洁”,这些很容易恰到好处地,以几个具体事例表现出来的软道德标准,借中央政府委派他们察举“孝廉”,征辟“秀才”、“贤良方正”之机,大肆网罗党徒与亲信,以维护他们共同的政治利益。

    察举征辟制初行的时期,还比较注重道德声誉和过硬的才学。像司马相如那样,风月和作赋手段均出类拔萃的破落书生,还有被推举入仕的可能。后来的情形,就大大地不同了。到了“九品中正”时代,官员选拔和官阶评定的标准,已经完全把出身门第、门望、阀阅置于道德才学之上。由于各地负责选拔后备干部的“中正”官,本身就是世族中人。世族豪强的子弟,自然就容易被评定为高品,而成为被荐举、征辟的对象。家中田产不丰而老子又没有做官的读书人,纵然有很高的道德水准和学识,也只能被“中正”轻松地找个理由评为下品;而家财万贯或头戴乌纱(封建时代二者往往合而为一,故此,升官与发财总是被联在一起说的)者的子孙,哪怕脑子里只记得几句儿歌,兼品质顽劣、行为荒唐,照样天生就是上品。

于是,同属士大夫阶层的知识分子,开始一分为二:有钱而又有权的成为世家,他们的神圣使命和职业就是世代为官;没钱而又没权的成为寒门,他们只能读书写字或教几个学生,充其量再写几篇或咏志,或牢骚的文章,以抚慰寂寞、无奈的灵魂。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正是对当时这种社会政治生活的概括和写照。

    九品中正制的变味和士大夫阶层的分裂,实际是传承并强化了周代的爵位等级制和世官制,营造出中国封建社会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在这一观念的指引下,一个人的道德素养、志趣情操、社会责任,乃至整个人生价值,都取决于他所隶属的门第。门第不仅是与生俱来的,而且几乎是无法改变的。老子当官,儿子继续手执大印;父亲杀猪,子孙只能接过屠刀。这不仅由国家机器予以制度的钢铁保障,更因为有世家知识分子的礼教维护,而变得坚不可摧。到了南北朝时期,世族与寒门,进一步演变成等级界限更加森严的士族和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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