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辉映 并蒂花开——读艾青、高瑛《诗的牵手》

　　一部闪耀着诗艺光芒、包蕴着丰富内涵、浸润着美学魅力的诗集《诗的牵手》展现在我们面前，这是艾青和高瑛的合璧之作，犹如双星辉映、并蒂花开，不仅为当今诗坛带来一片亮色，也为我们提供了关于诗学、美学和创作心理学的多重启迪。

　　《诗的牵手》推出艾青各个历史时期创作的精湛短章，如《太阳》《煤的对话》《雪落在中国土地上》《我爱这土地》《给太阳》《礁石》《致歌德先生》《鱼化石》《雪莲》等，共39首，大多是人所共知、家喻户晓的经典之作，它们穿越时间的隧道，历久弥新。是伟大的时代造就了诗人艾青，艾青以卓越的艺术成就，铸造了一个时代诗歌艺术的高峰。我们从这些作品中，能深切地感受到他深挚的爱国情思、深刻的历史感悟、深邃的哲理意蕴、精湛的语言艺术、独特的审美个性和宏大的诗意空间。他浓缩的笔墨，如同咫尺天涯，绘制出20世纪的时代风云图，表现了我国人民思想觉悟的历史进程，表现了中华民族追求自由、英勇不屈的文化性格和祈望世界和平、生活幸福的美好心志。我为《百年艾青》纪念文集所撰写的序言中，曾写道：“如果说深挚的爱国情思、深刻的人生体验和中西合璧的知识结构，是成为优秀诗人不可或缺的基本素质，那么艾青晚年却以此为基石，完成了神奇的超越！那便是从爱国主义到人类意识的延展，从历史暂时性走向了哲学的永恒，让诗歌本质与人性本真相融合。黎巴嫩诗人纪伯伦说：‘在学者和诗人之间伸展着一片绿野，如果学者穿过去，他就成为圣贤；如果诗人穿过去，他就成为先知。’艾青却完成了双重穿越，他以圣贤般的品德和先知般的睿智，成就了诗歌巨人的形象，他的作品方能超越时间和国度，具有隽永的诗学意义和美学价值。”正因为如此，我们为中国诗史拥有艾青而自豪，他不仅让我们高山仰止，而且他的作品也深刻地培育了我们几代诗人的成长，其中自然包括他的妻子高瑛。

　　《诗的牵手》精选了高瑛47首抒情短章，她不可能如艾青那样宏大而宽广、雄浑而凝重，却是感情深挚、意蕴深邃、意象鲜活、笔致灵动。其中，有几首是怀念艾青的诗。巨星陨落对于我们那是浴火的凤凰飞上泰山极顶化作永恒，而对于高瑛却是情牵梦萦、神魂相依。“玉兰花是你最爱的花/因你，我更加爱护它”，“在玉兰花开的三月/你踏着月光回家吧//看看不尽思念的我/也看看盛开的玉兰花”(《思念》)。这是何等情深意切。诀别之际她给艾青做了面膜，感叹“阴阳界那道门槛/永远隔着我和你/你迈不过来/我也迈不过去”(《我留下了你》)，这是肝肠寸断的悲伤。《给我一个梦吧》更是感人至深，“斗转星移十四年/艾青，你在哪里/苦苦思念，无处寻觅/总是自己问自己”，“如今，我们俩/天各一方/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给我一个梦吧/让我们相逢在梦里/我对你，说说我/你对我，说说你”。这种娓娓道来的直抒胸臆，心相印血相融，让人不尽潸然泪下为之动容。她和艾青一起，在历史倾斜是非颠倒的漫长岁月里，经受了太多的凌辱和痛苦，在颠沛流离中相互用心暖着心，不离不弃。她让所有浸缅于风花雪月中的人们懂得，爱情要像《红豆》“红得真/红得纯/像鲜血的凝固/像缩小了的心”，这才是爱情的真谛。

　　高瑛全部诗歌的精髓，是人道主义和博爱情怀，她爱人类、爱自然、爱世上一切生命，爱人与人相亲，爱万物和谐。她爱《白天鹅》“在水里游/比浪花更美/在空中飞/比彩云更迷人”；她说小鸟是《林间歌手》，“树林是你们的天堂/要飞舞，就飞舞/要歌唱，就歌唱/生活多么怡然自得”。她多么希望人间如天庭，“星，有大有小/光，有弱有强/彼此静静地照耀/织出夜空的辉煌”(《我默默地想》)。对灾难中伊拉克的孩子们表现出深切同情，她以人道主义和博爱情怀所构筑的诗歌美学与艾青的诗歌精神和诗歌美学水乳交融。

　　高瑛的诗是她的人格精神和审美理想的凝聚，她认为人要有《信仰》，“有信仰的人/心/就像树/根扎在泥土里/活的明白”；人也要有《风骨》“不要像雪花那么脆弱//不要像柳絮那么轻浮/风一吹就飘散了//要像铁/给予我，就能成钢”。她为此而自珍自爱：“我的心/是一把琴/只要真诚地拨动/就能发出悦耳的声音”(《心》)。她的语言朴素无华却又简约凝练，种种美妙的比喻蕴含哲理，耐人思索，从而深化对人生和世界的认知。还有如《伞》和《云》那样的短诗，灵动而飘逸，像轻云一片，像醉月一弯那样美轮美奂。

　　我常常想，高瑛是聪颖灵慧之人，即使没有艾青，她也会成为生活中的佼佼者；但是有了艾青却大不相同，他虽不能点石成金，虽不能让石头飞翔，却开发了高瑛潜在的诗歌秉赋和诗艺才情，使之得到升华。泰戈尔曾说：“道旁的草，爱那天上的星吧，你的梦境便在花朵里实现了。”我要说，有梦的草，才懂得爱天上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