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矮了一节?垂头丧气似的?我以爲你喝醉趴下了呢?我笑着说。 他没回答,双眉紧锁,睁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得我心里通通乱跳。 怎麽啦?看你这鬼样子比奔丧回来还要糟糕。我得出去,今晚还有联欢会呢?我们一起去吧。 出事了。约翰摇头,眉毛倒挂,眼睛无神,好像一个垂危病人,被折磨得苦不堪言。我走过去,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摇了摇。约翰,睁开你的眼睛,告诉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否则我要打电话叫911,把你送到医院去。 小卉不行了,高烧了好几天,不能吃东西。他抬起头,绝望的眼睛灌满了泪水。她们走了,汤姆,她们走了。约翰一再摇头,双手蒙住脸。 我大喊,这怎麽可能?丹卉呢? 昨晚丹卉没回家,我陪了小卉一夜。 这个丹卉啊,什麽时候了,她还忙宴请! 是我的主意。丹卉必须保持健康活跃的姿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他双手抱着头,十根手指把前额的头髮往后推,弄得东倒西歪,凌乱不堪。在竪起来的头髮中,我发现约翰添了很多银丝。 我要见她,我给丹卉打电话。我愤愤地说。 不用打,今天我去了她家,大门锁着。电话根本没人接。 找陈老板去,问他老婆在哪里? 我去了花店,老板说,丹卉度假去了。 啊!我倒在沙发上。她把小卉带走,还会回来吗?恐怕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约翰?我用拳头痛击自己的大腿,满腔的沮丧和后悔,不知到哪儿去发泄。约翰,你想想,她们可能去哪里?丹卉平时有没有留下任何口风? 两个大男人束手无策地干坐着。他们在美国举目无亲。约翰眼睛里滚出一串泪水。 天啊,我从沙发上跳起来,喊道,约翰,你是侦探,连两个女人都找不到? 他们很可能离开美国。 胡说八道!我说,只有一张护照,怎麽出国? 他说,你知道得太少了。 我问他,陪了小卉一夜,小卉说了什麽? 他拉开皮包,取出一个封信。信没有封口。他抽出白色的信纸,打开后,递给了我,信纸在他手里索索发抖。 这是小卉写的,他说,我看不懂中文。 我接过来一看,信是写给约翰的,娟秀的笔迹很细很淡,有气无力。有的字笔划很多写得不连贯,好像一笔一划都在挣扎。 亲爱的约翰:
终于到了向你告别的时候。你知道我是那麽不愿意。此刻,我的心中没有悲哀,只有不舍。我不捨得离开你,不捨得离开我姐姐。三十多年的岁月,确实很短,特别是在得了绝症以后,每一天都变得非常珍贵,一分一秒都像金子一样。我不能等死,所以到美国来。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失去石岗以后,会沉浸在你和姐姐的宠爱之中。我是多麽幸运!石岗走的时候,幷不知道我也感染了艾滋病。他要我答应他,找个好男人,好让他放心。当时我是绝望的。艾滋病人有什麽前途有什麽幸福可言?但是,我在美国找到了,这个好男人就是你!你的心你的情,我都领受了。我那破碎的心被你一针一綫补起来,是你给我的爱,让我重病在身而不失尊严。可惜的是,我们不能成爲夫妻,我没有能力回报你,这是我一生唯一的遗憾,希望上天给我机会,在来生把我的一切都献给你。亲爱的,我要走了,我有太多的话要和你说,千言万语,归结爲两个字: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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