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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生活以及一个偷情的男人——读理查德·福特《帝国》 | 以读攻毒

 sc009 2013-12-02

最近把大量的时间用来读克尔凯廓尔与沃格林这两个让人费解的家伙,一个19世纪的基督教丹麦哲学家,一个20世纪的政治哲学家,读得头昏脑涨,还似懂非懂,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可以写点儿什么。与此同时,读了一些短篇故事,开始是理查德·福特的小说集《石泉城》,后来,是丹尼斯·约翰逊的“中篇小说”《火车梦》。“中篇小说”这称谓根本就是扯淡,世界上没有这种东西,story就是story,novel就是novel,我们非要弄出个“中篇小说”的无用概念,这就像我们的步枪口径,一定要弄得非俄非美,显示我们是个独立的有特色的牛逼国家。人民文学出版社近些年出了一系列“短经典”,虽然有些翻译得实在不怎么样,但至少弄出了几本非常值得看的好书,福特《石泉城》以及之前已评的约翰逊《耶稣之子》就在其中。可能是因为“短经典”买得挺好,于是又有“中经典”,这次是上海文艺出版社,但策划大概是一批人。之前的“短经典”,王安忆写了个序,写得不知所云,这次的“中经典”,毕飞宇写的序,大谈中篇小说的合法性,就像是在为第三种性别争取生存空间一样,让人无语。然而,无论如何,有一些写得很棒的小说被翻译过来,这总是好事,又管它叫做什么玩意儿呢?

先说说理查德·福特,下次再说丹尼斯·约翰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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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福特的小说写得很不错,但与约翰逊《耶稣之子》相比还要差一点,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其中《帝国》一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特别喜欢那些写琐细生活的小说,特别喜欢那种对生活之无奈和无声无息的日常悲剧的描写。按照有些人的说法,这样的小说和这样的作家全无思考能力,根本不值得读,但我不管这些,有时候我甚至鄙视那些人的所谓“思考”。因为,那种他们所能理解的思考——不是那些他们喜欢的作家的思考——排斥理解和同情,带着一股深深的装逼犯的孤高和聛睨,仿佛他们就是人类之中的高等品种,其他人都是蝼蚁。我想,他们所推崇的荷马或者莎士比亚,并不像他们所理解的那样,总是关注某些巨大的问题,仿佛单个的人不在其思考范围之中。恰恰相反,我们可以在荷马宏大的史诗里发现对个体生命悲剧发自肺腑的同情和悲哀,他理解战争,也理解一位老父失去爱子的痛心。

同情心和对最卑微生命的理解能力总是最能打动我的一个东西,那倒并非因为自己有着多么强烈的同情心,而是因为自己本身就非常卑微。同时,我喜欢那种克制的不动声色的写法,可能是看多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之后的一种反弹吧,我越来越觉得,珍惜词句是作家的一大美德。因此,像雷蒙德·卡佛、理查德·福特和丹尼斯·约翰逊这样的作家便深得我心,他们用文字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思考,而是观察和叹息,然后把反思的任务留给我们。

荷马和莎士比亚难道不是这样吗?

废话不再多讲,简单地说一说福特这篇牛逼的小说《帝国》。

这是关于一个为生活所困的男人的故事,主体是这个男人的一次外遇事件。在故事的一开始,西姆斯和他的太太玛吉正坐在开往迈诺特的火车上,西姆斯喝着酒,玛吉在做一个小册子上的字谜游戏和奇怪的测试题。“你最不喜欢哪一种死法?”、“你情愿住在一个自杀率高的地方?还是住在一个犯罪率高的地方?”题目都是这种风格的,就是那种典型的垃圾心理测试和人生测试,但它的主题总是能吸引平庸生活中的人。他们此行是去探望玛吉的妹妹波林,她此刻正在迈诺特的一家精神病院里,因为她在结了三次婚之后跟一个叫丹的印第安人同居,而丹这个家伙靠买卖偷来的汽车生财。联邦调查局的人大半夜用斧子劈开他们家的房门,把丹逮捕了。于是波林就犯了病,在电话里对姐姐和姐夫歇斯底里了一番,大喊:“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我他妈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如果联邦调查局的人穿着狗日的防弹背心,用斧头劈开你卧室的门,你会怎么想?”然后她就用刀子割了腕,再然后就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说起这个波林,她与西姆斯还有一点儿渊源。玛吉和波林曾是一对放浪形骸的姐妹,不但喝酒吸毒,还滥交换男人。西姆斯第一次看见波林是在一个派对上,他在一个沙发上坐着,看到对面厨房里一个男人正在摸她完全暴露在外的奶子,而她还在对着旁观者微笑。这让西姆斯深受刺激,心脏狂跳,鼻血直喷。后来,在另一个派对上,西姆斯到一间卧室拿自己的衣服,发现波林正全身赤裸,“被一个同样光着身子的男人操着”,而这个男人不是上次那个男人。再后来,西姆斯就邀请波林出去约会,兴许也想和她干一场吧,但却没有干成,因为波林忽然间没有了兴致。最后,西姆斯认识了她的姐姐玛吉,两个人走到了一起,等到他和波林再次见面时,波林早已经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这段故事是作者以闲来之笔的方式告诉我们的,也许它也是西姆斯在深夜的火车上的一段回忆吧,毕竟,坐夜车是非常无聊的事情,而当一个男人看过一个女人的裸体之后,他对她的感觉大概始终都会不一样。和西姆斯夫妇一同坐车的还有一群军人,在车厢的另一头大声嚷嚷,喝着酒,其中有个女中士经过西姆林的身边,到厕所去吸大麻。此时,玛吉已经回卧铺车厢睡觉了,临走的时候说:“卧铺车厢里有个爱你的漂亮姑娘在等着你哦。”他们的确非常相爱,在生活中如此相濡以沫的夫妻是少见的,但这并未使得偷情不会发生,正像它可能也无法阻止自杀之类的事情,这事关庞大的生活本身。“所谓正常其实是不存在的,是不是?那只不过是个想法罢了。”玛吉说。

女中士再次路过,西姆斯忍不住观察起她来,而她带着一股大麻的味道,开始跟他搭讪,“你的漂亮太太去哪儿了?”这句问话本身就包含着浓烈的挑逗意味。与此同时,她扬起眉毛,抬腿把膝盖搁在西姆斯座椅的扶手上。现代小说在写这类调情时更加大胆,总是会出现挑逗的语言和动作,这当然是因为现代人也更加大胆了,他们在调情的时候不用太担心各种各样的压力。同样是在火车上,我们会想起,当安娜·卡列尼娜与弗龙斯基调情时,托尔斯泰写得多么暧昧,多么微妙。当然,调情免不了这种微妙,欲言又止,相互试探,现代人虽然做得更大胆,可调情还是调情。“‘你们一定是真心相爱啰,’她说,‘那是懦夫的一种表现。’女人快速地笑了笑,‘跟你开玩笑呢。’她用手指向后捋了一下头发,又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像是要把脑子里的念头理理清。”然后女中士着意撇清了她与那群军人的关系,说他们不是一起的,只是偶然遇上,在一起喝喝酒,打打牌,这当然是为西姆斯扫清障碍的一种表现。西姆斯在这个略显风骚的女人面前开始吹牛,说自己是个退伍军人,参加过越战,曾经在海军里工作,而事实上他只不过是在空军基地干过,稍稍沾了战争的边。女中士戏耍了他一番,并没有穷追猛打,这获得了西姆斯的赞扬,“你看上去简直棒极了”之类的,然后留下一个飞吻,走开了。调情当然并非一个回合就完事儿,因为对于热衷于调情和露水姻缘的人来说,调情本身的魅力可能跟性行为不相上下。

之后,西姆斯到卧铺车厢看了看自己的妻子,从窗户里看到,那群醉醺醺的军人下车离开了。等他回到原来的车厢时,女中士本顿还在那里,这次该他主动了。“你的朋友去哪儿了?”西姆斯问,尽管他知道他们去哪了。所有人都离开了,他们可以更加放心大胆地调情,本顿问:“你太太还好吗?”西姆斯当然要确认说她已经睡着了。而本顿说:“我的那些朋友离开得很匆忙。”这当然也是一种确认,就像是暗语,说,现在没人能阻止我们了。

“等一下,坐着别动。”

“我整晚都会在这儿坐着的。”西姆斯说。西姆斯知道这是一场调情吗?我想,他以为他不知道,他相信自己并不知道,但事实上,他恐怕是知道的。

 作者不会这么轻易让调情变为偷情,那样会毁了这篇小说,让它变成关于一次偷情的实录,虽然很多无聊男女很可能喜欢看这样的故事,但那样太浅薄了,西姆林会显得讨人厌,而一个讨人厌的人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小说主角。作者必须要用某种方式,让我们理解这种偷情,就像偷情意味着某些更深刻的东西一样。当然,所谓的“理解”并非为它找到一个理由,而是说我们可以藉由这个故事对触摸生活,并且,在此基础之上,进行某种反思。

人因其自身便处于生活之中,因此有时无法直接观看生活,他必须通过一个故事,通过舞台,通过展现出来的完整行动,才能从外部观看它。这就是戏剧和故事永恒不灭的原因之一。所以,我们在读故事或看表演时所感受的怜悯和恐惧与生活中同样命名的此类情感是不同的。

本顿中士走开之后,西姆斯再次陷入了回忆。这是关于在此之前的一次偷情的回忆,那也是他婚后的第一次偷情。那时玛吉生了一场病,胳膊下面长了鸭蛋大的肿瘤,不得不去做手术,而且手术的危险性很高,玛吉很可能因此死掉。“玛吉的病是他最大的担忧,他觉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玛吉病了,有可能会死掉,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心里难受。他爱玛吉,如果她死了,他的生活也就结束了。除了结束不存在其他的可能。他已经想好了,他会去一个树林里,把自己吊死在那里,除了野兽谁都发现不了他。”你看,这个男人多么爱他的妻子,谁会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在这样的时候,会背叛他的妻子,跟别的女人上床呢?但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有三周的时间,西姆斯每晚与玛吉吻别,从医院回到家里,半路上可能去松饼店吃点儿东西,然后回家靠电视打发时间,有时会在凌晨三点从坐着的椅子上醒来。关于医院和疾病的事情将他折磨得够呛,将要失去爱妻的可能也让他痛苦不已。每天,他站在厨房里吃三明治,总会透过窗子看到隔壁的一个女人,坐在厨房的饭桌边,抽烟,哭泣。这个女人是克鲁科夫太太的妹妹,那段时间克鲁科夫夫妇去了佛罗里达,只有这个叫克里奥的妹妹在家里。他曾听克鲁科夫太太说过,说她妹妹眼下正“毫无着落”。

西姆斯连着观察了三天,最后决定给她打个电话。他认为这是一种善意的行为,如果玛吉不在医院里住着,她会亲自过问这件事的。好吧,有的人就是这样,他们想要偷情的时候会给自己找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启动,而他们自己竟真的不知道这是一个借口。他打过去了,自我介绍了一番,表示了一下关心,但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还差点儿被怀疑是个臭变态。于是,他决定亲自上门去看看,看看这个女孩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这一招很成功,女孩不但放他进去,还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并给西姆斯看了她屁股上的撒旦头像刺青。她说她以前曾经跟摩托帮的人混在一起,生过两个孩子,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跟那个骑摩托车的父亲住在一起。克里奥没法见到自己的孩子,因为孩子的爸爸说,如果再见到她,就把她的头割下来。她一脸沮丧地告诉西姆林,自己曾经在大半夜被那群摩托帮的人拖下床,放进汽车后备箱,拉进山里。她听见他们谈论撒旦和撒旦的邪恶帝国,说要用她来献祭撒旦。可是半路车没油了,于是她就被他们连车一起遗弃在那里,直到第二天才被警察发现。后来,她离开加州,做过各式各样的工作,再后来失业了,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真是千疮百孔的人生,”克里奥一边摇头一边微笑。

他当然要安慰她,同时也安慰自己,“那天晚上他和克里奥睡在了斯坦和贝蒂楼上的大床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吊死在森林里一棵高大的松树的枝杈上。早上醒来后,他悄悄地溜出了后门,回到家里刷牙洗脸,到医院看望自己的妻子。这事儿到这里还没有完,他和克里奥见面会打招呼,克里奥还会路出嘲弄的笑容,几周之后,她跟一个骑着黑色哈雷摩托的家伙走了。与此同时,玛吉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开始到酒吧上班。就在玛吉开始上班的那天早晨,西姆斯接到一个电话,“我们要杀了玛吉,维克,”那个男人说,“如果你不看着她的话,不管怎样,我们都会等着他的。魔鬼需要玛吉,维克。你操其他女人的卑鄙行为让你失去了拥有她的权利。你现在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这当然是克里奥和她的骑摩托车男人打来的,为了什么呢?不知道,可能只是为了取乐吧。西姆斯想:这件事不会发生的,我再也不会听见它了,只要渡过了这一关,生活就会好起来,而且会越来越好,这是完全可以指望的。

我们看到这里当然知道,虽然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但生活恐怕也并没有好起来,因为回忆此事的西姆斯正在火车上,到精神病院看一个试图自杀的女人,而他即将进入另一场偷情。那个撒旦的邪恶帝国还在那里,仿佛是一篇黑暗笼罩了他的乱成一团的生活,以及他本人的脆弱。两次偷情的这种颇有意味的局面,让我们对西姆斯有了全新的认识。

本顿中士回来了,邀请他去喝一杯。“维克太太不会介意维克去喝上一杯吧,会吗?”玛吉会介意的,西姆斯心想,她会十二分的介意。但他还是去了,因为他一人待在这里,没有一点睡意,除了瞪着漆黑、毫无生气的旷野外,什么也干不了。他完全可以去干点想干的事情,没人会追究的。

他们坐在床上和伏特加,说了些有的没的,本顿中士也开始讲故事。她说,她是去看望自己的父亲,他住在圣胡安岛,从上次见到他到现在,已经八年了。她的父亲跟一个非常善良的女人——维拉小姐——结了婚,在岛上开了一家给狗寄宿的场所。上次她去看望父亲,他们在一起聊天,吃饭,吃过饭后父亲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她问了几次,维拉小姐都不紧不慢地说,他会回来的。最后,她终于按捺不住,出门去寻找,找来找去,找到一个拖车房。她发现,父亲除了跟维拉小姐在一块之外,还和另一个女人姘居,她受不了这个,直接离开了。“我唯一记得的是他的肩膀有多瘦,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她说。这句话大概包含了一点儿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的意味,比如一个行将就木的瘦老头,竟然还这么积极地追求欲望满足。大概就是这个让她受不了,可这也并没有使得她不去勾引西姆斯。“哦,我只是在想作为另一个女人的感受,我有太多那样的经历了。所有人都会摔倒在同一条小河沟里,是吧?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已越过了一个界限。你会去做一件只和当时的心情有关,但却不意味着什么的事情,你没必要全身心地投入。我说得对吗?”大概正是因此,她理解了父亲,所以在此去看望他。

然后,当然他们做了想做的事情。脱衣服的时候,本顿中士问“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没穿衣服的女人吗……那是在哪里?”、“怎么发生的?”西姆斯回答说:“我们当时在一个高尔夫球场上。我和我的朋友,还有这个女孩。她叫帕齐。我们都才十二岁。我们两人都让她把衣服脱了,就在空军基地附近的一个球童待的房子里。她脱了。我们也脱了。她说我们也得脱。”他说得好像这一切都是非常自然而顺理成章的,如河水流动一般。然后他们脱了,做了那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会到这一步的,是不是?”她说,“这不是一个秘密。”他并不知道,他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哦,你啊,”她轻声说道,“哦,你啊。”

偷情在漆黑的夜里一列奔驰的火车上开始和结束,这列火车虽然有目的地,但车上的人似乎都没有目的地。

然后,西姆斯回到了自己妻子的身边,玛吉说“我听见车外的人说,前面的铁道着火了。人们在四处逃散,我看见一栋房子被火吞噬了。这会让你去想那些原来从没想到过的事情。”“整个世界都烧着了,维克,”玛吉说,“但这不会伤害到任何东西,烧完就完了。”“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你知道,看着大火在那里烧着。我在想,有时候我上床后,觉得自己是多么幸福,然后我会因此悲伤起来。有点神经不正常,是不是?我想让生活停下来,但它不会,它从我的身边匆匆走过。这让我嫉妒波林,只要她愿意,她能让生活停下来。她才不在乎后果呢。当然,这只不过是一种看法而已,我估计我并不想像她那样生活。”他们说这话,西姆斯抱着妻子,感到眩晕。“火苗在车外寒冷的空中舞动,划分,挤塞着天空。西姆斯觉得自己像是独自呆在一个辽阔的帝国里,漂浮在半空中,远离尘世,心里异常的平静,好像生命已经远离了他,又好像置身于一个除了星星发出的微光外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之中。”小说就这么结束了,没有高潮,没有突变,只有偷情、故事和一场大火。

下次,当我要谈论约翰逊的《火车梦》时,也会涉及到火车和一场大火,那并非完全不同的一场大火,而是同样可以焚毁一个世界的火。

在一篇答问中,理查德·福特写道:“我始终力求创作的故事和小说能证实人们在身处危困、不和谐的环境和面临责难而饱受煎熬时展现的人类本性——寻求爱情的人们期盼两情相悦,心心相印,彼此能给予体贴和慰藉,结果却转眼成空;父子意殷殷,母子情切切,但中间横亘着误解的鸿沟,无法尽遂人愿,既难以找到确切的方式表达亲情,又为了当面向对方说出必须要说的话颇费踌躇。这一幕幕情景沸沸扬扬,已成水火不容,恩怨难息之势,其中还包含着不为人知的隐情。”(出处:http://www./carver-logs/168815693.html)我们可以藉由福特的这种夫子自道理解他的作品。在这篇名为《帝国》的小说中,他展示了一个男人的生活,他爱自己的妻子,但因为被生活所困,因为脆弱,更多的是因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撒旦的帝国),他随波逐流,两次背叛,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颓丧,始终期盼着能过一种更好的生活,但他无能为力。通过这个男人,以及故事中出现的各种各样的人和他们的故事,福特让我们感受到一种氛围,仿佛那个人们生活的世界本身就是撒旦的帝国,而人们自己成为了祭品,他们全都无能为力,只能借着一场焚毁一切的大火,才能获得平静和安逸,在一无所有的黑暗之中安睡。因此,那种恼人的脆弱和随遇而安已经不再仅仅属于一个人,而成了“人们”的生活方式本身。不知为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们过着这种生活,不再试图寻求一种统一的意义,不再试图为自己的生活辩护,而是参与那些碰巧发生的事,过兴之所至的日子。这可能与时代有关,也可能与人本身有关。当我们在读过这个故事后,反思克尔凯廓尔这样的人所说过的话,他说,你要找到那种值得你为之生为之死的东西,生活最大的任务是真正地成为你自己,或者,人要以一次彻底的委身为自己的生活辩护。然后反思自己,你会觉得惭愧,并且不但更懂得这样的故事,也似乎更懂得了克尔凯廓尔那样的思路。

当然,在有些人的名单上,克尔凯廓尔这样的哲学家也排不到很高的名次,据说是因为他从不谈论政治。所以,我们这样为理查德~福特进行辩护,对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作用。他们觉得,他们依靠少量的“巨著”和有限的“哲人”便可以轻松地理解生活,而他们的理解是我们这样的庸人理解不了的。我对此无话可说,因为我从“哲人们”身上只看到他们的困惑和我自己的困惑。

其实,这篇东西只是个半成品,下次我将讲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一个男人怎样用自己的一生忠贞地守护自己的土地和对妻儿的记忆。两相对比,也许我们将发现更多的东西,也有更多的反思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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