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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泉”初探

 吉利泉 2013-12-02

“货泉”初探

——兼论莽钱制作特征的演变

戴志强 谢世平


  新莽“货泉”,传世甚多,至今仍常有出土。历代钱币学家都说这种钱大小不一,轻重殊异,版别繁杂,往往就此,一言概之。然而,它们中间有否规律可寻呢?最近我们对3245枚货泉铜钱进行一次实测和初步探讨,有一些新的体会,把它整理出来,求教于钱币界的同志们。

(一)

  这批货泉铜钱,是从河南安阳一带的废品回收站拣选出来的,共计3245枚,总重9715.78克。它们中间,除了个别传世品,绝大部分都是新出土的,出土地址据查就在豫北地区。从锈色看,其中的大部分又应该是同一窖藏出土。而且,在这批货泉钱之外,还发现了同一锈色的另外三枚铜钱:一枚是西汉四铢半两钱,重1.8克,直径2.3厘米;一枚是西汉五铢钱,重4克,直径2.67厘米;另一枚是新莽大泉五十钱,重3克,直径2.55厘米(图1),这三枚钱也应是出于上述的同一窖藏。如果这一推测不错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认为:这批窖藏铜钱埋入地下的时间,当在东汉光武帝建武十六年(公元40年),再行五铢钱之前,因为在这堆钱币中,再没有发现东汉五铢,或更晚一点的铸币。

(二)

  经过实测和排比分析,这批货泉铜钱,可以分为三类。每一类中,虽然也有大小、轻重和版别的区分,但从总体而言,每一类钱都有着各自共同的制作特征。现举要叙述如下:
  第Ⅰ类:
  这一类钱共有1390枚,占总数的42.83%,重4494.68克,从实测数据看,这类钱中,百分之七十九点四的钱,重在2.8-3.6克之间。除53枚私铸钱和磨边钱外,平均每枚重3.27克。这个重量,与当时规定货泉重五铢的标准十分接近(以每铢重0.67克计算),与西汉武帝初铸五铢钱的重量也基本相符(根据《满城汉墓发掘报告》的实测,西汉武帝初铸五铢钱的重量约相当于或略高于3.25克)。这类钱的直径一般在2.24-2.37厘米之间,这个数字和当时规定货泉“径一寸”的标准直径又是十分接近的(莽制一寸长2.3厘米)。这类钱的穿孔一般为0.65-0.75厘米,郭厚0.14-0.17厘米,肉厚0.07-0.1厘米。
  第Ⅰ类钱的主要特征是:内郭、钱面重好,钱背四决。外郭,钱面均为外高内下,成斜坡形,有的斜坡中间略微下凹:钱背外郭凸起,郭面与地张呈平行。“货泉”两字的书写虽有变化,但相对一致,悬针篆书体工整。无论内外郭和文字,所有线条都纤细、刚劲、整体制作划一,有神。

  在这一类钱中,也有个别较少见的版别。如:
  1.最大的一枚钱,实测重5.8克,直径2.45厘米

  2.文字异型。计有:“泉”字特别瘦长;“货”字的“贝”呈“”状,下画不封口;面文只有一个“货”字,或只有一个“泉”字;合背,背文“货泉”两字倒书。
  3.记号钱。计有:面穿下一星;背穿右一星;背穿下一横画。
  4.龟甲穿。
  上述每种只有1至3枚,其总和还不及这类钱的1%。
  此外,在这类钱中还有私铸钱23枚,钱径约为2厘米左右,重不足2克,占总数的1.65%;磨边钱30枚,钱径约2厘米左右,重2.2克左右,占总数的2.16%。
  第Ⅱ类:
  这一类钱共有1088枚,占总数的33.53%,重3132克。从每一枚的实测数据看(图4),这类钱中,百分之四十一点六的钱,重在2.8-3.6克之间,在这些数字中间,分布平均,很难找到中心值,这类钱除281枚私铸钱和磨边、剪边钱(包括一枚对文钱)外,平均每枚重3.2克,低于第Ⅰ类钱的平均值,这类钱的直径一般在2.22-2.32厘米之间,穿孔一般为0.72厘米左右,郭厚0.15厘米左右,肉厚0.9厘米左右。
  第Ⅱ类钱的主要特征是:正背均有内郭。但钱面的内郭不重好,分阔、狭两种,钱背内郭有带四决的,也有不带四决的。钱面外郭,除与第Ⅰ类相同,有外高内下形外,还有重轮和宽郭两种,钱背外郭与第Ⅰ类同。“货泉”两字为悬针篆体,但书写变化无常,或字体大小,肥瘦不一,或字形异体多变,如,“泉”字的白字头,有呈椭圆形的,有近乎方形的,有近乎三角形的,不胜枚举。从整体看,第Ⅱ类钱的制作比较乱,很难找到字体完全一样的钱,但从单体看,大部分钱却比较精整,当然,也夹杂有一些制作拙劣的。

  在这一类钱中,也发现有一些比较少见的版别,如:
  1.传书钱1枚。
  2.复书钱1枚。
  3.错范钱2枚。

  4.面文只有一个“货”字,或只有一个“泉”字。各1枚。
  5.合面钱8枚。
  6.记号钱。计有:面穿上半星;面“货”字下一星;面穿上左右决文特长,但不及外郭;面内郭四决;面穿上阴文一竖画,这些记号钱每种均只1枚。
  7.广穿。计2枚,一枚穿广0.85厘米,一枚穿广0.9厘米。
  此外,在这一类钱中,还有私铸钱275枚,钱径一般在2厘米左右,重不足2克,占总数的25.3%;剪边钱1枚,钱径2厘米,重1.8克,;磨边钱4枚,钱径2.15厘米左右,重2.2克左右;对文钱1枚,钱径1.75厘米,重1.25克。
  第Ⅲ类:
  这一类钱共有767枚,占总数的23.64%,重2099.1克。从每一枚的实测数据看(图4),这类钱中重在2.8-3.6克之间的只有百分之三十四点七。即使在这中间,分布也参差不齐,更难找到中心值。这类钱除195枚私铸钱和磨边钱外,平均每枚重2.93克,均低于第Ⅰ类、第Ⅱ类钱的平均值。这类钱的直径一般在2.2-2.3厘米之间,穿孔一般为0.7厘米左右,郭厚0.15厘米左右,肉厚0.9厘米左右。
  第Ⅲ类钱的主要特征是:钱面无内郭,只在钱背有内郭,钱背的内郭亦分带决文和不带决文两种,其中不带决文者,又有阔、狭之别。外郭的制作和第Ⅱ类基本相似,也包括有外高内下,重轮和宽郭三种(图8),但轮郭一般不及第Ⅱ类深峻。“货泉”两字亦为悬针篆体,但书写千姿百态,与第Ⅱ类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第Ⅲ类钱的另一个突出点是:除84枚锈色较重,不易分辨者外,只有一枚不是记号钱(这一枚钱文字形制异样),其余都有星、月、决文等记号。从整体看,这一类钱的制作,不及前两类钱精整。
   第Ⅲ类钱,包括有以下各种记号钱:
  一、以星点为记号的有:
  1.穿上半星 共289枚,占第Ⅲ类钱总数的42.3%(锈色不清者除外,下同)。这种钱轻重悬殊,重的可达4克以上,轻的不及1克。其中有个别钱同时铸有两个记号,计有:①穿上半星又穿下一星的1枚;②穿上半星又穿下右决文的7枚;③穿上半星又穿下右阴文决文的1枚。
  2.穿下半星 ,共29枚,占这类钱总数的4.25%。这种钱的轻重悬殊亦很大。其中也有个别钱同时铸有两个记号,计有:①穿下半星又穿上左决文的1枚;②穿下半星又穿下左决文的3枚。
  3.穿右半星 共10枚。
  4.穿左半星共6枚。
  5.穿上星又穿下左决文的1枚;穿上星又穿下右决文的2枚;背穿下星的1枚。
  6.背四星的1枚。
  二、以决文为记号的有:
  1.穿上左决文,共5枚。
  2.穿下右决文,共173枚,是决文记号钱中数量最多的一种,占第Ⅲ类钱总数的25.4%。这种钱亦轻重悬殊,大小不一,重的可达3.7克,轻的只有1.45克。
  3.穿下左决文,共96枚,占这类钱总数的14.1%,这种钱的轻重悬殊亦很大。
  4.穿下左决文,决文内侧(一般决文都是外侧)2枚。

  5.穿下左右决文1枚。
  三、以月文为记号的1枚。这枚钱重2.6克,直径2.2厘米,月纹在钱背穿孔的左下角。虽然,这次只发现了一枚月文钱,但值得引起注意的是:这枚钱的月文和唐开元通宝钱中,所谓指甲纹的一种极为相似,它的发现,说明月文为记号的钱,并不始于唐开元通宝,所谓指甲纹的传说,更属无稽之谈。

  四、其它记号的有:
  1.背穿左一横画
  2.背穿左上下两道阴文斜纹,
  在这一类钱中,也发现了一些比较少见的版别。如:
  1.无记号钱1枚。“货泉”两字书体异样,重3.9克,直径2.3厘米
  2.传书钱1枚。文字亦异样,重5.2克,直径2.3厘米
  3.错范钱1枚
  4.合背钱1枚
  5.元穿孔1枚 ,当是方孔钱,铸成后再加工而成。
  此外,这一类钱中,还有私铸钱190枚,钱径一般在2厘米左右,重不足2克 ,它占第Ⅲ类钱总数的24.7%,磨边钱5枚,钱径2.1厘米左右,重2.2克左右

(三)

  通过上面的分类对比,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三类货泉铜钱的制作气息,有一条逐步递进的脉络。
  《汉书·食货志》记载:“天凤元年,……罢大小钱,改作货布,长二寸五分,广一寸,首长八分有奇,广八分,其环好径二分半,足枝长八分,间广二分,其文右曰“货”,左曰‘布’,重二十五铢,直货泉二十五,货泉径一寸,重五铢,文右曰‘货’,左曰‘泉’,枚直一,与货布二品并行。……”这里记述的是王莽规定的标准规格。历来钱币学界都公认,莽钱中货布的制作最整齐,大量的出土实物也证明了这一点,于是,有不少学者用货布来推算新莽时期的度量衡,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历来的钱币学家又认为,货泉钱大小不一,轻重殊异。既然货布和货泉,两品同时铸行,那么,为什么一品制作如此规整,另一品制作又如此多变?这个问题确实令人百思不解。

  通过这次分类对比,我们发现,问题并不象原来所说的那样。且看第Ⅰ类货泉钱:制作精整,大小划一,无论直径和重量都和规定标准基本相符。特别是制作神态,和货布异曲同工,如出一辙。这类钱的内郭因为都是重好,线条显得特别纤细。笔直,犹如两个十分规矩的方框,一大一小,紧揍地套在一起;它的外郭,又都是外高内下型,至高点形成一条极细而又十分工整的线圈;夹在内外郭之间的,是悬针篆书体的“货泉”两字,笔笔细纤,道道刚劲。这样,整个钱面的文字和周郭,犹如铁线蜿蜓,气息混然一体,再加上钱背内郭的四决,真可说是画龙点睛,维妙维肖地起到了前后呼应的效果,我们不禁连想到,同样用悬针篆书写的货布,也有一种背面左右两角内侧铸有决文的。由此可见,对于货泉钱,不能一概而论,应该,对具体情况作具体分析。我们认为,第Ⅰ类货泉钱当是初创时期的制作。它和货布同时铸行,与货布一样精整,有着共同的制作特征。只是因为货泉钱铸行的历史比较长,后铸的货泉鱼目混杂,掩没了它初创时期的庐山真面目罢了(其实,货布也存在私铸和后铸减重现象)。
  第Ⅱ类货泉钱,是在第Ⅰ类钱的基础上演变而来,它在很多方面保留着原有的制作气息,大部分钱还相当精整。但它的最大变化是,内郭重好消失了。好郭出现阔、狭两种,不管哪一种,都是以一个粗线条的方框代替了两个细线条的方框。外郭也开始不完全采用外高内下型,出现了用粗线条取代细线条的迹象。钱背内郭的四决已经不再是定制,文字版别增多,变化无常。这些蛛丝马迹,无处不表露出后铸的草率。其次,从总体看,第Ⅱ类开始减重,尤其应该引起注意的是,根据重量统计分布图(图4)反映,第Ⅰ类钱的重量十分集中,规格基本划一。第Ⅱ类钱的重量却趋向分散,几乎找不到一个中心值。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中央集权的削弱。而从铸币本身来说,上述诸点,都表现出原有钱的精神面貌趋向蜕化。
  第Ⅲ类货泉钱,又是在第Ⅱ类钱的基础上演变出来的,钱的制作更趋杂乱,钱身继续减重,从重量统计分布图看(图4)更难找到一个确切的标准值。此外,我们还要特别指出两点、应该引起注意的:一是,第Ⅲ类货泉钱的钱面内郭消失了,在这以前所有的莽钱,无论刀币、布币和方孔圆钱,都铸有周郭,包括内郭和外郭,无一例外,而钱面不铸内郭、恰恰是西汉五铢钱的特征。所以,我们认为:这一变化,是对新莽铸币制作形态的一次改革;二是,第Ⅲ类货泉钱几乎都是记号钱。虽然,在第Ⅰ类,第Ⅱ类货泉钱中,也有个别记号钱,但数量极微,只是偶然发现,钱币上的记号,如穿上半星,穿下半星,穿上左决文,穿下右决文等等,是各地钱局(监)在铸币上的一种暗记,新莽时期,铸币权归中央垄断,所以莽钱中很少有记号,第Ⅲ类货泉钱,几乎都是记号钱,不能不说当时铸币在所有权上发生了变化,就制作特征而言,也是对新莽铸币的一个背叛。
  由此,我们认为:三类货泉钱代表着铸币的三个发展阶段,这三个阶段,相互衔接,循序递进。

(四)

  货泉钱究竟始铸于何时?它的铸行时间又究竟延续多久?
  关于这个问题,由于《汉书·食货志》和《汉书·王莽传》的记载不一,导致了两千年来的争论不休,有的主张天凤元年(公元14年),有的主张地皇元年(公元20年)究竟谁是谁非?要解开这个谜,只有依靠两个方面的结合:一是对《汉书》本身的深入研究;一是运用钱币学的方法,依靠实物佐证。
  如果把《汉书·食货志》和《汉书·王莽传》对照着读,便会发现,在同样记述王莽币制变革内容的时候,两篇文章之间,有相互借鉴,相互依赖的地方。譬如:《王莽传》在叙述第三次币制变革时,主要着笔在变革的前因后果,兴废情节,而对“宝货制”本身内容,则一字未提,仅用“于是造宝货五品,语在食货志”这样简单的几个字,一笔带过。这就明确地告诉读者,《食货志》里写了的内容,这里不再重复。与此相应,《食货志》在描述这次币制变革时,重点就不一样,它着力对金、银、龟、贝、钱、布等“宝货”的内容,作了详细介绍。至于变革的前因后果,兴废情节便不再叙述。应该说《汉书》作者的这种构思和安排是完全合理的,他巧妙地避免了两篇文章的文字重复,使读者看后,各有所得。但是,这样一来,就单篇文章而言,难免会造成某些遗漏,甚至含糊其辞,语不达意,给后人带来不少误会和麻烦。譬如,《食货志》为了不写或少写情节,却把王莽第二次币制变革漏过了。对于第三次币制变革的时间,也只笼统地写了三个字:“莽即真”,究竟是哪一年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交代清楚。但在《王莽传》中却记载得比较详实。那么,类似这样的情况,在其它章节也会发生。于是,我们在读《汉书》的时候,必需前后照应,把有关篇章对比着读,以资相互补正。
  为了弄清王莽第四次币制变革的真相,我们当然也只有采取这样的办法。
  粗一看,《食货志》说天凤元年,改作货布、货泉二品并行。《王莽传》却说,地皇元年,罢大小钱,更行货布、货泉,两品并行。两篇的矛盾似乎很明显,但深入推敲一下,就会发现新的文章。《食货志》在天凤元年记述货布、货泉二品并行之后,紧接着还有这样一段文字:“又以大钱行久,罢之,恐民挟不止,乃令民且独行大钱,与新货泉俱枚直一,并行尽六年,毋得复夹大钱矣”。剖析这段文字,大抵包括三方面内容:(1)在第四次币制变革宣布以后,“大泉五十”作为一种过渡性货币,还允许继续通用;(2)“大泉五十”在继续通用期间,币值不再是一个当五十,而是和新货泉钱一样,“俱枚直一”;(3)“大泉五十”作为过渡货币的年限是六年,“行尽六年,毋得复夹大钱”。这最后的一句话,至关重要。因为,从天凤元年起算,六年之后正好是地皇元年,它恰恰和《王莽传》中,地皇元年的有关记载,可以联系上。也就是说,天凤元年开始宣布的第四次币制变革,在天凤的六年间(公元14-19年)并没有得到完全实施,而由于种种原因,“大泉五十”仍然作为通货使用,甚至“小泉”也可能没有完全杜绝(一种被废除了的钱,仍然夹杂在通货之中,这在货币史上,尤其在金属铸币时期,是常见不鲜的)。鉴于这种实际情况,为了进一步落实第四次币制变革,王莽借改元之机,亦即地皇元年,再次申领,“罢大小钱”,只准货布、货泉两品并行,是完全可能的。这样来理解,《食货志》和《王莽传》并不矛盾,而应该是互为补充。
  我们再从实物分析,也同样证明,这个结论是正确的

  首先,从大泉五十钱制作的变异,可以得到佐证。第一次币制变革时期,大泉五十的文字粗壮,缘阔肉厚,制作笃实,确有“大钱”风度。后期的大泉五十,不仅钱身减重,而且文字由粗壮变得细瘦,外郭由阔缘改为重轮,制作气息变得和第Ⅰ类货泉钱十分相似(图14)。这就说明,在王莽推行第四次变革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大泉五十不仅继续通用,而且还在继续铸造。可见,《汉书·食货志》所记,大泉五十和货布、货泉并行六年的事情属实,那末,从天凤元年起算以后六年,即是地皇元年,合情合理,若从地皇元年起算,则不可能,因为地皇四年,王莽被杀,新莽不复存在,也就谈不上“六年”的问题了。
  其二、第Ⅰ类货泉和货布一样,制作十分精细,规格特别工整,从造型设计到铸造工艺,均可谓精工细琢,在莽钱中推为上逞。这样规矩的制作,从一般规律而言,当在社会相对安定的条件下,方可实现。天凤元年,正是新莽十几年中比较稳定的阶段,而到地皇元年,已经面临复灭的危险,内外交困,不可终日。
  其三,从本文第二、第三两节分析得知,货泉钱有三个发展阶段,从货泉钱的实物遗存来看,数量很多,在莽钱中居首位。这些事实表明,货泉的铸行年代应当比较长,所以,天凤元年之说,更符合情理。
  其四,第Ⅲ类货泉钱,和第Ⅰ、第Ⅱ两类货泉钱相比,制作风格上的变化比较大,它的突出点是:一、钱面不铸内郭;二、记号钱成为普遍现象,这两点无疑是秦汉铸币的遗风,作为背叛刘汉的王莽,自然不肯把废弃了的东西再拣起来。根据前面几节的分析,可以推定;第Ⅲ类货泉当是东汉初期的过渡性货币,它的铸行年代在莽亡前后,到东汉光武帝建武十六年(公元40年)再铸五铢钱为止。记号钱的大量出现,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东汉初期铸币权的分散。
  第Ⅰ、第Ⅱ两类货泉钱,虽然在制作上亦有明显区别,但它们的基本特征是一致的,所以,它们都应是王莽所铸的货币。若说始铸于地皇元年,则离莽亡只三年多时间,要在这短短的三年多时间里,经历两个发展阶段,显然不很可能,所以我们认为:第Ⅰ类货泉应该始铸于天凤元年,第Ⅱ类货泉则是天凤后期或地皇年间的铸币。

(五)

  通过货泉的断代分析,使我们对莽钱的认识深入了一步。对王莽铸币特征的演变脉络看得更加清楚,兹小结如下:
  王莽第一次变革,在居摄二年,以错刀、契刀、大泉五十,与五铢四品并行。这一时期铸币的特征是:郭宽肉厚,无论文字笔划,轮廓线条,都粗壮丰满,造型笃实,制作精整。这是王莽第一次推行大钱政策,也是我国古代货币史上,少有的大面值铸币。用两枚错刀,或二十枚契刀,就要换取一斤黄金;一枚重十二铢的“大泉”,可以作五十枚五铢钱通用,这样大的面值,自然要防范民间盗铸。所以除了制定严厉的法律制裁措施之外,王莽也确实在铸钱工艺上,下了功夫。
  第二次变革,在始建国元年,废错刀、契刀、五铢,更作小泉直一,与大泉五十并行。这是第一次变革的继续,小泉直一虽然只有一铢重,却顶替了原来的五铢钱,所以在制作风格上,仍然保留了第一阶段的特征,钱体虽小,但造型丰满笃实。
  第三次变革,在始建国二年,行“宝货制”,共五物六名二十八品,其中包括铸币“六泉”、“十布”。这是一次完全失败的变革,名目等级的繁杂,造成币制严重混乱。从铸币造型看,不再象第一阶段那样丰满笃实,文字轮廓都不再那么粗壮,而且,钱的制作也不很规矩,经常有错范现象。“十布”分有“中钱过穿”和“不过穿”两种版别,同时铸行的货币,大小轻重亦有差异,甚至有的大面值布币比小面值布币还小,这些反常现象的出现,表明:这个时期,不仅币制混乱,而且在铸造工艺上也很不认真。“百姓不从”,人心散离。于是,“宝货制”无法推行,实际上使用的仍是大小钱二品。
  第四次变革,在天凤元年,罢大小钱,更行货布,货泉。这一次变革,实际上是对前一时期大钱政策的一种收敛,特别是在“宝货制”以后,想通过这次变革,挽回已经失去了的人心。反映在铸币上,有这样几个突出的特征:(一)直一钱——货泉的直径和重量基本恢复到西汉时期初铸五铢钱的标准。原来当五十行用的“大泉”也改为直一钱(事实上,此时的大泉五十已经减重,重量和新铸的货泉钱大致一样);货布,实际重二十五铢,当二十五用,仍然属于贬值货币,但比起前几次的“大钱”,已经收敛多了。(二)在造型上彻底改变了第一阶段铸币丰满笃实的风格,文字轮郭都变得十分纤秀,似乎要告诉人们:现在已经不再是“大钱”时期了!即使大泉五十,凡新铸者,制作也都作了更新,同时,在铸钱工艺上,也纠正了第三阶段的混乱马虎现象,这一时期的铸币,规格特别整齐,是莽钱中最成功的作品。(三)私铸钱少,从这次实测的数据看,这一时期的私铸钱,只占第Ⅰ类钱总数的1.65%(图15),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在这一时期,铸币是成功的。
  但是,王莽的这些急救措施,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精工细作的铸币也没有坚持多久,到地皇年间,尽管还以货布,货泉并行,但随着政治上的没落,铸币亦趋向混乱,第Ⅱ类货泉在制作上的衰退迹象,便是实证。与此相应,私铸钱猛增,从这次实测的数据看,这一时期的私铸钱,竟达第Ⅱ类钱总数的25.3%(图15)。
  莽亡前后,到东汉建武十六年,货布停铸,货泉却继续铸行。传说刘秀相信纤纬,因他起于舂陵白水乡,货泉的“泉”字,象征白水真人,所以刘秀要得天下,当然这只是一种托辞而已,实际上,这一段时间,正处在混战时期,生产的破坏,经济的颓废,使新起的刘秀政权还来不及整顿币制,所以,货泉钱作为权宜之计,继续沿用,但它毕竟已经变易主人,所以在新钱制作上,难免掺进了刘汉的气息,第Ⅲ类货泉钱,便是在这样特定的条件下产生的。所谓“光武货泉”,我们认为,应该是指的这一类货泉钱。
                                                                        (六)

  有关的几个问题:
  一、关于货泉饼钱。这种“饼钱”,在传世品中,时有所见,它们大小不一,轻重悬殊,一般直径在2.5-3厘米左右,肉厚在0.2-0.5厘米左右,重在9-22克左右,钱身特厚,中间鼓起,周沿稍薄,剖面呈榄橄状,文字轮廓多较平夷。由于它的重量大小和一般货泉钱相差太远,造型也与一般铸币不同,又未见史书记载,所以,我们认为,它不是正式通用货币,至于它的铸造年代和确实用途,当另作专题研究。
  二、关于布泉钱。布泉有两种,其中之一,与货泉钱的制作气息十分相似,“布泉”两字亦为悬针篆,“泉”字中竖不连,大部分“布泉”钱内郭重好,外郭外高内下,直径2.5厘米左右,穿孔0.9-1厘米,重3.2克左右,制作规整,虽然史无记载,但从实物看,无疑当属莽钱,而且应该是王莽第四次币制变革时期的一种铸币;另有一种玉筋篆的布泉钱,则是南北朝时期北周铸币,当作它论。
  三、关于国宝金匮直万。此品形制奇特,传世极稀,有两部分组成,上半部为一方孔圆钱,直径3厘米,篆书“国宝金匮”四字,下半部为一正方体、边长2.8厘米,内有两条直棱,中间篆书“直万”,从制作气息看,当属新莽无疑,但史无记载,用途不明。若是铸币的一种,或应该是王莽第一次币制变革时期的东西。但值五千的错刀,尚且用黄金镶错“一刀”二字,价值比之高一倍的直万“国宝”却只是一块41.7克重的青铜,难免有不合情理的地方。史书曾有这样的记载,王莽把全国搜括来的黄金,收藏宫中,每万斤为一匮,到新莽覆灭时,尚存六十余匮,从这个情况看,此品或为宫中“金匮”的某一专用之物,亦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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