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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爹九十六岁了，与他一生相伴的那本《民贤集》现在仍然是随身不离。书皮不知换了多少次了，刚我知道的就已经是十几茬，起先是白麻纸的，后来又换成牛皮纸的，以后换成白光纸上面包一层白的确良。二爹说这本书就是他的命，可以丢了性命但这本书不能丢。 二爹的这本书是过去那种用木板印刷的竖排版，全部是繁体字。听二爹说这本书的印刷质量在当时来说是相当的好了，可现在看上去，字迹灰白有些地方字的笔画也分不清楚了。据二爹回忆这本书是民国十七年。从府谷来了一位私塾先生，为了糊口度日在我们地方招收了几个学生，举办了一个私塾学校。二爹在哪里读了两个冬天的书。这本书是在冬学时老师发的教科书。后来老师的老家灾荒过去，就又回他们老家去了，学校也就倒闭了，留下的仅仅是二爹手里的这本《民贤集》。二爹把这本书视若至宝珍爱有加。 每当农闲或者休息的时候二爹就把这本书拿出来仔细认真的习读，书本里的字句标点符号都记得一清二楚。把个书里的字句背的滚瓜烂熟。人们常说学会民贤集说话不费力，二爹跟人讲话时经常会引用民贤集里的经典语句。比如有人来家里借东西他常常会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许人一物，千金不移’。刚刚开始宣传计划生育的那会儿，二爹就根据民贤集中的句子提出了一个口号，‘宁添一斗，不舔一口’。这句话还被计生委引用了，并写在了大队部的院墙上。 因为二爹会说两句文言文，乡亲们都称他是土秀才，二爹也乐听别人这样称呼自己。后来二爹每逢过年过节，大家在一起团聚的时候他就召集大家一起坐下，给大家开讲；‘学者如禾如稻，不学如草如蒿’。‘积金千两，不如明解经书’。讲一些为人处世的警句；‘人情是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大家听的津津有味，二爹也讲得津津乐道。每逢这个时候是二爹最高兴的时候。孔子说的“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可能就是说的二爹的这种刻苦学习的态度，和乐于教人的精神。 随着农业社解体实行大包干后，农闲的时间就很少了。来听二爹讲课的人也就很少了。二爹也因为承包了农业社的土地忙于农业生产，全年也就讲那么几次。并且听课的人也就是那么三三两两。二爹嘴里念叨着；‘自家心里急，他人未知忙。’80年代后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机，到二爹那里听课的人就更少了。二爹手里捧着那本书，看到‘幸生太平无事日，恐逢年老不多时。’他反复的朗读了几遍。感叹的自言自语道；时代不同了，人心不古啊！。 当二爹八十岁后就再也没有给人讲过民贤集，记得当年骑竹马，看看又是白头翁。人老了说话也就没人听了。二爹抱着那本书坐在热炕头上发呆，过往的人影在眼前飘飘忽忽的走过。那些熟悉的面孔好像在和他打招呼。哎！真是！善必寿老，恶必早亡。君子安平，达人知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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