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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人心渐老，也许是厌倦了都市，近两年来归隐的想法象藤蔓一样时不时爬上我的心头。 不过去哪里呢？我在脑海中想了无数遍，海南？云南？还是江南？抑或某个欧洲小镇？ 在海南，面朝大海；在云南，相伴丽江；在江南，临着水乡。在欧洲小国瑞士，就住在日内瓦湖边吧！潜意识中的这些适合隐居的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水多。的确，我的家乡湖北就是一个千湖之省，我从小就生长在水边，老家面前是一个400亩左右的小湖，再往前1000米便是浩荡的长江。 在水里游泳、嬉戏，摸鱼抓虾，是我童年时代最快乐的时光。水既是我肉体的重要组成部分，亦是我精神的核心。我是30岁以后才意识到童年生活在水边对我人生的意味。看惯了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遨游，自然不习惯、反感和抗拒一切外在的束缚。日后选择当记者而不是走仕途，正是受此潜意识支配。当记者后努力说真话说自己想说的话，也是受此影响。 所以，待年近四十起了归隐念头时，我自然首选有水的地方了。有水的地方，一切皆有生机，生命才不至于干枯。去了海南去了云南后，我又来到了江南，来到了江南周庄。 第一次是单位十一期间去苏州开会兼度假，在太湖上泛舟之后，去了周庄。那次未在周庄过夜，感受到的是白天周庄的热闹，游人如织，人头攒动。小桥流水人家，美则美矣，但喧嚣则不为我所喜。周庄归来，略有失望。 第二次去周庄是参加一个活动。与几位好友结伴而行，下午抵达，在客栈略微休息便去用餐，喝得当地产的一种黄酒，口感醺厚绵长，你来我往，十分尽兴，九点散场时个个微醺状态。 夜晚的周庄，除了一两个酒吧有些音乐与吵闹声外，其他地方均渐次沉寂下来。我们几位好友坐在小桥上，看小河两边客栈外墙上悬挂的红灯笼，光线打在水面上，偶尔有一两只小船经过，划桨声搅乱了水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我们几位就那样漫无边际地聊着天，享受着周庄的夜晚。这实在是难得的机会。客居帝都的我们，虽然同城居住，但由于各有所忙，再加上北京城广，相聚一次并无容易。偶尔一起吃饭聊天，也仅限于房间内。哪像在周庄的夜晚，就在露天里，看着天上的月亮，看着桥下的流水，这样惬意地聊天呢！ 聊到12点，又起身绕着周庄走了一圈。此时整个周庄除了河里面的鱼儿，基本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在游走了。脚下的石阶诉说着古老的故事，这可是千年古镇啊，有多少悲欢离合隐藏其间！回到客栈，带着几分醉意，带着几分满足，带着几分倦意，进入了梦里周庄。 第二天早上起来，又是一个不同的周庄。多数旅人还在睡梦中，苏醒了的周庄很安静，巷子里的店铺也大半未开张，只有早点铺在营业。 从我们住的宾馆走出来，左手边就是久负盛名的“马晓晖二胡馆”，这是周庄的一张文化名牌，二胡名家马晓晖这些年来频繁地出国表演，并尝试将二胡与不同的乐器合作，开创了一条独特的中西音乐交流之路，深受海内外关注。周庄免费提供场地，延请她过来开设二胡馆，每到周末表演时间，这里便成了周庄的一个热点，吸引不少游客前来观看。 再往前走，就是小河边了。对岸站立着一排婀娜的垂柳，有的柳枝垂到了水面，和自己的倒影快握上手了。远远地看到一艘载满货物的小船过来了，不知是送到哪个商铺去的。我突然想起了沈万三。周庄著名景点之一就有他曾经住过的“沈厅”。传说这位明初苏州富商就是靠水运与外国人进行贸易而发大财的。 但他的结局很悲惨，令人唏嘘。传说明初朱元璋定都南京修建明城墙时，沈万三主动提出捐资建其中的三分之一，后又主动请求出资犒劳军队，引来朱元璋大怒：“匹夫敢犒劳天子的军队，绝对的乱民，该杀”。幸亏马皇后出面劝阻，沈万三才得以保全性命，后被流放至云南边陲。 在皇权至上的中国几千年历史中，商人的地位很卑微。即便富可敌国，强权一样可以顷刻之间让你财尽人亡。重温沈万三的故事，发现这样的悲剧并未远去，只要权力未被关进笼中，沈万三们就依然没有安全感。 我为沈万三惋惜的同时，也替他庆幸。被发配边陲，远离政治中心，从此安全无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生，终于可以找到一个避风港安顿身心，做一个人皆不闻的隐者，攀爬东山巅，垂钓寒江雪。 望着那只载满货物的小船渐行渐远，我的思绪也随之远去。不知它要驶往何处，在哪停泊。当年书生进京赶考的场景又浮现眼前，往往在水路要待上一月，天天在船上的他们除了温习功课、盼望一考中榜外，还会想些什么呢？对于仕途之外的人生，还有什么设计？ 大娘大嫂小媳妇端着洗衣盘出来了，在自家门口的小河边蹲下来，棒槌起起落落。此时的周庄令人感到亲切，充满了生活气息，充满了市井气息。在这著名的旅游景点，有热闹时刻，也有宁静时刻；有繁华场所，也有古朴住处。 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隐于朝太难，政治残酷不容安宁；隐于野又太冷清，难以觅知音；还是隐于市比较好，藏身于喧嚣和宁静之间，有转寰余地，有同道论道，人生从容。 周庄正是这样的“市”，隐于其间，与古人对话，与流水为友，朝闻道夕可安睡，人生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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