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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天地?來鴻:那時雪

 西园倦客 2013-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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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為梅披上純白輕紗。 網上圖片

文:翁秀美

 雪是冬的寵兒,天生麗質,溫潤如玉。雪的一個謎面是:雨餘山色渾如睡。但雪和雨不同,雨過處,萬物精神,雪落時,大地夢酣。雨如詩,無論細如花針,還是粗如鞭繩,總是排列整齊,垂直而下;雪則如詞之長短句,不規則地,悠閒地旋轉飄舞。雨敲簷、敲窗、滴落樹葉的聲音,淒清空靈;雪,則是舞得輕盈,落地無聲,優雅飄逸。

 若有風,隨風旋轉的雪花,也轉得有姿有態。風雪,是產生詩思的感發之機,古人有所謂「詩思在灞橋風雪驢子上」,明吳偉有《灞橋風雪圖》:一老者在風雪中騎驢過橋,低頭沉思,二僕隨其後,風雪漫漫,寒氣透出畫外。相傳李清照在建康時,每逢下雪便與丈夫趙明誠外出覓詩,每得佳句,輒邀明誠賡和(《宋詩紀事》卷八十七),而趙明誠怯於詩歌功力,往往難以匹敵。

 適值「小雪」節氣,聞北方下暴雪,有感於南北兩重天。來南方多年,與雪也別了多年,雪花紛飛的場景依然清晰。雪是否記得,當年那個頂風雪走在鄉村小路上的我?曾經與雪年年相見的手上凍瘡雖已在溫暖的氣候裡終結,但疤痕仍在,提示,我的生命裡確有過凜冽的寒冬,漫天的白雪。

 雪下呈祥瑞。雪的到來,把村莊變作童話世界:天地純一色,群山盡白頭,滿眼玉樹瓊枝,田野暖被新衣。王維說,「灑空深巷靜,積素廣庭寬」。紛紛揚揚的雪,不擇地而來,山野,庭園,石橋,草垛,溝溝坎坎,覆了世間一切。飄飄灑灑的小精靈們,撲在頭髮上,衣襟上,每每「拂了一身還滿」。而當雪厚量多,所覆物體難承其重時,會一大片一大片撲簌簌地往下掉。白居易有《夜雪》詩:「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詩人於寂靜冬夜,聽雪壓竹枝聲,可見雪勢之大,積雪之深。

 雪,柔似絮,堅如石,雪花落在掌中,暖和綿軟;擰成團後的雪球又砸得人生疼。雪任我和我的小夥伴們奔跑踩踏,盡情遊戲,有被推倒在雪上的,乾脆躺下,看厚地高天,四野皆白。頭歪過去,雪頑皮親切地貼住臉頰,夕陽中雪孩子的微笑,與飛舞的雪花一起,落進黃昏,落進我的童年——也是雪的童年。

 雪的生命,從凝結到落地到消失,也許很長,也許一瞬。若有冒失的小子將水直接潑向雪中,那一溜的雪無地躲避,便接,瑩白的身體頃刻成了水。雪雖白,也易污染。常見細枝柴草,煤灰雜物,落到雪上,雪便沉下去,或輕輕抱住,或讓出位置。雪覆蓋了萬物,也承載了萬物。夜來時,雪安靜地依院門,籠屋瓦,那般的圓潤溫厚,望踏實。誰家的門咿啞開了一扇,燈光忙不迭溜出來看雪,雪一興奮,就成彩色的了。窗外有人走過,噗哧的踩雪聲,驚醒了狗,不耐煩地叫幾聲後睡去。村人在寂靜寒冷中早早地縮進被窩,漫漫長夜,夢也如厚雪般沉實安穩。

 寒冷冬日,百花凋零,仍有青松翠竹傲雪迎風,更有凌寒怒放的梅花,「開時似雪,謝時似雪」,無數的粉紅,深紅,淡黃,在雪中若隱若現。雪對梅甚為憐愛,為每朵花披上一領純白輕紗,覆花心,偎花瓣,卻掩不住梅的俏麗風采與骨中香氣自雪裡絲絲滲透出來,雪贈梅三分白,梅借雪一縷香,染就一幅幅清美圖軸,懸掛於天地之間。

 天地間,美景聯翩。看不盡,春風秋月好花天,嫣紅奼紫,明媚鮮妍。在季節之末,雪壓軸出場,以一片鋪天蓋地的純白素色,裝點江山如此多嬌。

 舊時天氣不再來,卻仍是舊日情懷。我愛戀那時的雪,舞於空中的爛漫,歸於大地的寧靜;懷念那時的雪,廣袤無邊的晶瑩清冽,綿延千里的壯觀純美。歲月一輪又一輪,紛紛,雪落無聲,記憶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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