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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 【偷渡女与教授的爱情故事】1

 喜欢收藏001 2013-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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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她转过身去,再次向那幢幽窟般的楼房望了一眼。那些永远露着寒色的大玻璃,让晨光浸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容光焕发。那么,她想,我终于从这群人里走出来了。这群与蟑螂同床共枕、靠着双手挣温饱的人,仿佛一群锁在“泰坦尼克号”下等舱里的贫民,即使能在救生船里捞上半席窄座,也是靠别人的施舍才能获得。现在,透过这些疏散着穷困气息的大玻璃,该是她向那间荒凉的客厅告别的时候了。这间用破布帘一隔为二的客厅,甚至连把椅子都没有,而那帘子要遮挡的,也不过是个从垃圾箱里拣来的破床垫。

好在她不必再去复述这一切了。她很快把身子转了过去,拖起她的滚轮箱,往地铁站走去。晨风吹着她那犹如印第安人野玉米般的身影,连同她的短衫以及衫上烟雾缭绕的荷叶皱褶,还有那条剪去一截裤管的毛边中裤和那双崭新的皮凉鞋的搭扣,都在这风的纵容下暗自呼喊。

在七月三日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嬉皮士的发源地——伯克莱市的电报大街上早早地搭起了一座音乐台。台上有人玩着几样零乱的乐器,装有降音器的萨克斯管,歪脖晃脑的爵士鼓,勾魂的电吉他。另外,还有一个把脸裹在蓝雨衣里的歌手。

有人从高处往下撒着人造雪,纷纷扬扬,如同报丧的纸钱。蓝雨衣把他那口龅牙露在空气里。他在唱一首歌。不是那首慷慨激昂的《星条旗永不落》,而是一首早让人唱滥了的流行歌曲。随着音乐的节奏,他的胯骨,在他生硬的、杠杆般的摆动下,活像个用来做男妓的机器人。与他身后颠鸾倒凤似的乐手比起来,这种机械的狂热,使他的舌头和嗓音成了悲剧里的泥鳅。流出的音符不仅个个失魂落魄——犹如一副骨牌,一块压着一块——而且一经出口,顷刻便化做了尘埃。

其实风里飘荡的是别人的世界。直到今天,她仍然这么想。为此,一种无可挽回的伤感在她体内重又循环起来。



                          2

 

也不知会去多久,可能一年半载,也可能几年。她兜里揣着景凯的信。这是她在六月初的一个半夜收到的。那是个美丽的夜晚。我所指的并不是那些有着溶溶明月的夜晚,而是一个起着朦胧大雾的夜晚。因为朦胧,才使它显得更美。

“桂花,”景凯写道,“这次去伯克莱能见到你实在是高兴。看来几年前的那次车祸并没有把你压垮。只是觉得你在餐馆打工太辛苦。我看这样吧,独立节你到我这来玩玩。离我现在教书的这所学校不远就是密西西比河,河的两岸覆盖着林木,虽然不如你家乡的茂密,但我想你会喜欢的。我把机票给你随信邮去。

“原谅我仍然叫你桂花,我知道别人都叫你糖糖。只因我们最初相遇时,你告诉我你叫唐桂花。有一件不怕你笑话的事,我在网上买票时,费了好大的劲才用拼音把你的名字按照英文格式打下桂花—唐三个字。结果一看你的名字刚巧和我最喜欢吃的桂花糖同音。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命里有着一个巧字,也许正是这个巧字的缘故吧。另外,我还得关照你一下,这是一张公务舱优惠票,所以是不能退的。你收到后能来个电话最好,不打也没关系。七月三号我们芝加哥机场见!

“又及,请带一套较为正式的衣裙。景凯,200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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