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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不归(32)(2010-11-01 11:31:48)
《三十二》
办公室里,高含正埋头处理文件,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传来前台的声音:“高总,有位钱老板找您。”
钱老板,他找我干什么?高含心想,不过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位老奸巨猾的人物!高含对着话筒说:“接进来!”
钱老板在电话里直套近乎:“高老弟啊!前日一见,就看出你不凡呀!怎么样?赏个脸,让我向您请教请教钓鱼的高招?”
高含听见哈哈一笑:“钱老板,您太过奖了!一点雕虫小技,哪敢在钱老板面前吹嘘!”
“高老弟太谦虚了!你那雕虫小技传我十分之一,我这辈子钓鱼,就不用再找师傅了!还请高老弟不吝赐教,今晚七点,徐家汇汉宫大酒楼,就给钱某一分薄面吧!”
高含想了想,回答道:“钱老板盛情邀请,却之不恭啊!这样,我也不敢赐什么教,我们切磋切磋怎么样?”
“好,好!一言为定!”
高含放下电话,心里盘算着:这顿饭,怕跟钓鱼没有太大关系。
下班前高含来到郝海的办公室,开门就问:“钱老板约我吃饭,你看会是什么意思?”
郝海正整理东西准备走,停下来,略一想说:“他想要你带他去钓鱼!”
“钓翁之意不在鱼吧?”
“那当然!你尽管带他去。王处在官场这么多年,深得陈总言传身教,他自有分寸。我们虽然跟吴老板有点生意往来,但那个老鬼,精明得过了头,给我们一点生意也不过是想要钓王处这个关系。钱老板,我没有深交,只知道他的生意比吴老板只大不小,常听吴老板说他狡猾,具体怎么个狡猾,我也不很了解,你多留个心眼!”
高含点头同意,心里对各种关系信息反复咀嚼消化,像是调动了一个精密公式,不停地演算。
汉宫大酒楼,包厢内,钱老板不断地向高含劝酒,诉说着自己对钓鱼的爱好,并声称多年垂钓却不得要领,直到见了高含的高超钓技,方才醍醐灌顶。他拍着高含的肩膀,称兄道弟,大有半世人生,才总算遇到一知己的味道!
高含听得暗笑,索性只顺着他的语意,把钓鱼这件事情上下五千年,东西几万里地一通狂侃。两人推杯言笑,高谈阔论,直到酒酣意澜,钱老板才话锋一转,问高含到:“高老弟,什么时候陪王处去钓鱼啊?是不是把老兄我带上,也好练练手,实践实践啊?”
高含哈哈一笑:“这可就得问王处了。他什么时候有这个雅兴,我怎么能预料。不过老哥要练手还不容易,我随时奉陪!”
“王处也是个中高人啊!多个行中高手,岂不多增加几分乐趣!等王处想钓鱼了,老弟你通知我,我还知道几个好地方呢!”
“没有问题!王处若是想得起高含,一定邀上老哥。”
“那就多谢了!高老弟啊,我这有人送了一套精品鱼具,我这种水平,用它也不配,不如送给老弟你,还能物尽其能嘛!”钱老板从包厢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高含连连摆手,笑着说:“老哥你这就外行了,这种精品鱼具,也就配给人摆面子。真正钓鱼的能人,鱼具讲究的是熟手,我就爱用我那套老鱼具。多谢老哥厚爱!我就不拿回去摆设了。”
钱老板一听忙打哈哈,笑着说:“是我老土,不懂行情,让老弟见笑!”
高含跟钱老板吃过饭没几天后,这天中午郝海约他吃中饭,当中告诉他说吴老板要请他吃饭,问他去还是不去。高含皱着眉头,慢慢开口说:“他不过也是想要我带他钓鱼罢了。他自己跟王处熟悉,何必要拉我!”
“一顿饭就多拉一份关系,这么划算的事他干嘛不做。”郝海淡淡地说,顿了一下,他又补充说:“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去?”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你放心,我有分寸。”
吴老板倒是直接,开口便说:“高总跟王处关系不错!”
“哪里赶得上吴老板,跟王处多年的交情了。我不过跟他一块钓钓鱼,打发时间而已!”
“也是。夫人没有一起回来吧?两地分居也是不容易。”吴老板点头称是。
高含听了只觉得烦,不愿多说,叉开了话说别的。吴老板绕来绕去又回到王处身上:“高总,什么时候跟王处去钓鱼带上我吧,我这人啊,就喜欢闲情野趣。”
“吴老板真是性情中人啊!王处要约我,一定告诉吴老板。”高含轻轻一笑,一口应承。
“多谢,多谢!”吴老板举起酒杯,满脸堆笑:“来,高总,我敬你一杯!”
这时门却开了,只听见服务小姐的声音:“唉,您不能这样闯进去!”话音才落,宁蒙已经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了。
吴老板脸色一沉,转向宁蒙说:“又怎么啦?”
宁蒙呆了一呆,忽然从脖子上把根珍珠项链扯下来,往吴老板身上一扔,恨恨地说:“这样的货色也拿来骗我!你当我没见过世面呢!你别跟我一会好,一会坏,你做的那些事,我清楚得很!”
吴老板拿起项链,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脸色:“好,好,好!你要什么样的项链,自己去挑,桃好了我去付钱就行了,好不好?”
宁蒙没话可说,不知该怎么应答,半天才狠着劲地说:“那我可就去挑了,你别心疼!”说完走出包厢,头也不回。
高含一直没出声,低头喝酒。吴老板心里却犯着疑惑,这个宁蒙,明明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开口时,气势却消散了七八分,这是为什么?难道她认识这个高总?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心里想着,脸上却堆出笑容,举杯相邀:“不好意思!让高总见笑,来,我们喝酒!”
接下来钱吴二位像是较着劲,轮流着请王处,高含吃饭、钓鱼、其它娱乐。高含有邀必到,冷眼观看二人斗法,慢慢熟悉了解他们的生意往来。
苏已经请人把房子修葺到位,只等联系好经纪人,便可把房子放到市场上。这个时候的美国房市,是经了霜的柿子!多少人被套在那几千平方尺的格子里,左不是,右也不是,狼狈不堪!任你政府怎么救市,它就是奄奄一息,并且老也没有探底的迹象。
高含买的房子已经跌价不少,他俩好在没有孩子负担,苏挣的工资支付各项开支也还刚好。高含的工资除了自己少量开支,全部都存在国内银行账上。他去年分红也不少,算计着等苏回国就去看一套房子,准备着在国内打持久战。
苏收拾打点,给妈妈看好一件驼色羊绒大衣,正好过季,还捡了个便宜。她去找老板请假,老板开玩笑说:“又回中国?看来我们得把你派回中国才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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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海不归(33)(2010-11-01 11:32:36)
《三十三》
高含去机场接苏,手里捧着一瓶王老吉,他想苏下了飞机,过了海关,也该渴得不行了。
苏拖着行李走出来,远远就看见高含站在人群里,手里捧着瓶什么东西,走近了看才发现是瓶王老吉,笑着说:“别人都会捧一束玫瑰什么的,你倒捧瓶王老吉,与众不同啊!”
高含伸手去接过行李,把饮料递给苏,笑着回答:“我是怕你渴了,你要玫瑰,我给你买一屋子,让你抱不过来!”
两人边说边笑走出机场,一路往车库走去。苏看见高含开的银色宝马,问道:“你自己开车了?国内路况大不相同,你可得小心!”
“知道了!我就是个格外小心的人。你都快回来了,不自己开车会很不方便,反正公司的车,我开一辆,还能给司机们省点事。”高含把行李放好,去给苏开车门,继续说道:“回武汉的机票也订好了,过两天等你休息过来就走。”
可是他们竟没有走成!
当天晚上他们睡得正沉的时候,高含的手机响了。高丽打电话说高爸爸大出血,已经送急诊了,高妈妈急得直哭!高含和苏赶紧收拾东西直奔机场。
高爸爸酒瘾不小,饮食也过重,常年积下来,肠胃吃不消。昨天跟几位老友畅饮大醉,睡下不久便肠胃大出血,不知是哪个部位积重成灾,彻底罢工!
等高含和苏赶到医院,高爸爸身上插了管子,面色灰白,看着高含连笑一笑的力气也没有了!高含握着爸爸的手,难过地说:“爸爸,您就别再喝酒了吧!”
苏接过姐姐手上的毛巾,给公公细心地檫手,檫脸。她劝婆婆回去休息一会,自己下厨房熬粥炖汤,好言好语地宽慰老太太。
过了几天高爸爸脸色渐渐有点好转,基本的几项检查也出来了结果,除了胃病外,一切也还算正常。高妈妈总算放下心来。
苏却错过了回家给妈妈过寿。
她和高含把苏妈妈的礼物邮寄去A市,坦言说不能回去祝寿,请妈妈原谅。
苏妈妈本来一直盼着女儿回家,忽然就不能回来了。虽然是因为亲家病了,心中毕竟不痛快,饭余闲谈就露出不满来。苏爸爸在上一次女儿、女婿大吵一架后,对老伴的言行产生了戒备,动辄要开导教育一番。这次更是不例外,引经据典地责备,言语不知觉中有点重了。老太太本来心中有气,这下更是气得没地方出,拿着保姆小于一番罗嗦。
小于也是小孩子胸襟,眉间一皱,竟给苏妈妈出了个馊主意。
苏正耐心地给公公喂米粥,高含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传来保姆小于的声音:“高含,我可不可以找纤纤说话?”
高含把手机交给苏,接过手给爸爸喂饭。只听见苏着急的声音:“什么?怎么会突然病倒的?我妈呢?。。。去医院了,那我给她打个电话!。。。你说什么?都不会说话啦!爸爸。。。”
苏的眼泪哗哗滚落,泣不成声。高含赶紧放下碗,去搂着苏的肩膀,并接过手机,只听小于在那边喊:“纤纤,纤纤,你听我说啊。。。”
高含连忙问道:“小于啊,我老丈人到底怎么回事?”
“哦,高含啊。这,那个肖局长今早起来忽然心口不舒服,已经送去医院了,应该没什么大事。我知道你爸爸那也是生着病,不如这样,让纤纤一个人回来看看肖局长,他看见女儿一高兴,没准病就好了一大半!”
高含看见苏哭成了个泪人儿,早慌了神,根本只听到'送去医院’就停止思考了。只对着话筒应答:“你告诉我老丈人,纤纤马上就回来了,宽他的心!”
这边高爸爸坐起身,给儿子下指令:“高含,你快陪纤纤回去!我这里已经快好了,有你姐姐就行!”
高含和苏风尘仆仆地赶到A市司法局大院,苏心急火燎地去敲门,想着保姆小于会来开门的,然而门开处,苏爸爸站在那里,惊讶地看着他们。
高含愣住了,嘴里喃喃问道:“爸爸,您好了?”
苏和高含回到上海,心里惴惴不安。一路上高含跟她说过的话,用十个手指数都嫌多。这样的局面,她不能料到。出了这样的局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试图跟高含解释,想辨明这并不是她的错!但高含根本不搭理她。
高含的心态,如果认真去剖析,能发现那里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对自尊的捍卫!人往往要对自己身上最薄弱的环节格外保护,他这种对自我尊严的超常保护,是他潜意识里对内心世界曾经受伤最深的部位的护卫。宁蒙当年的离去,对他的伤害如此之深,他却并没有积极治疗,只是把伤口遮掩了,想强行把它从记忆里抹去。可是聪明的人往往在关键的时候犯迷糊,真正能忘掉的东西,只能是已经被你看淡了,不再重要的那些!
他一直毫无意识地背着这把伤痛的十字架,因为伤口不曾愈合,一点点刺激就会激怒他,把怨气发在身边的人身上。苏站在这个位置上,承受着他的怨气,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任她把脑袋想破,也只能哀叹:婚姻啊!怎么就这么难?
直到她离开上海回美国,高含也没有正眼去看她。不过他这次倒是开车送她去机场了。临出关,苏抓住他的胳膊,恳切地说:“高含,我没有办法控制我妈妈的行为,你不能把她的过错都加在我的身上!”
高含只淡淡地说:“我知道了。我有点烦,你让我平静一段时间。”
苏点点头,满腹心事地离开了上海。
第二天是星期一,高含早早就去上班。他不间歇地忙碌着,想让自己从忙碌中寻找平衡,他一刻不停地做事,把下属的工作也安排得满满的。
苏妈妈看着女婿闷声不响地带着女儿离开A市,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又被苏爸爸严词训导,心里没有了主意。这几天静下心来翻来覆去地想,觉得自己应该跟女婿道个歉!可是她这样心性的人,又是给晚辈道歉,几次把电话拿起来,又放下。最后总算一咬牙,拨了号。
高含接开手机,听见丈母娘的声音就有点烦,他懒懒地说:“妈妈,还有什么事啊?”
苏妈妈被噎在那,一时语塞,半响才接过话来:“高含,妈妈是想跟你道歉,你能不能态度好一点?”
“我能有什么态度?我该用什么态度啊?”高含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不管怎么样,我是你的长辈,跟长辈说话就不能用这种态度!”
“好!长辈妈妈!我这会太忙,等我把态度调整好我们再说吧!”高含挂了电话,继续他的事情。
苏妈妈重重地放下电话,气得喘粗气。她想转身走开,又记得老伴说的一句话:你就不能考虑考虑女儿的幸福!
她叹了口气,又拿起电话。
高含一看来电又是丈母娘,干脆把手机电源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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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海不归(34)(2010-11-01 11:35:10)
《三十四》
苏回到家,洗完澡,去给高含打电话,却得到一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掉电源’。她满心疑惑,有点烦闷又有点担心。窗外夜色正浓,她感觉自己的婚姻也像这夜色一样,沉甸甸的,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电话忽然响了,她一看是国内打来的,不禁一阵惊喜,连忙接上,却听见了高丽心急火燎的声音:“纤纤啊,爸爸又大出血了!医生说恐怕不是胃的问题!我们找不到高含,你有没有办法?”
“啊?姐姐你先别急,我去找他,让他马上回来!”苏挂了电话又去拨高含的号码,仍然一样。她赶紧去拨郝海的手机,郝海却在北京出差,也是无能为力。
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坐在那里干着急。忽然她一咬牙,拿起手机拨号:
“米先生,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您,我家里出了急事,您给我看看明天的票。。。”
她打完电话又给明亮打过去,请她明天送自己去机场。
第二天上午她给老板打去电话,老板为难地说:“苏,你今年休假已经很多了,对工作多多少少有点影响,况且才下来一个项目,没有你在不好啊!”
苏想了想,叹气说:“对不起,家里出了紧急情况,我不能不走。工作上要不让其他人先管一下?”
老板回答说:“别人资历都浅,只能让米拉卡顶替一下了!”
苏无奈地说:“那好吧。”
明亮在旁边听见,跟苏说:“这一顶替,怕是很难下来的!她本来就想这个位置!你要想清楚啦!”
苏略一想,一字一句地说:“亮姐,我只能这样!高含于我,弥足珍贵!”
周二午后,高含坐在办公室里忙碌,前台忽然跑过来说:“高总,陈总说打不进您的电话,他说有急事要您打给他。”
高含才想起关了手机,赶紧打开,给陈总打过去。原来P院的用户终端出了点情况,而P院又是公司最重要的客户之一。高含赶紧收拾一下,带了两个人往P院赶去。
问题不严重,但也还是费了点周折,等一切解决清楚,也到了下班时间。高含离开客户,想着晚饭的问题,顺路便开到了涟源广场边,那边有家避风塘他想去尝尝。
他停好车,往广场走去。忽然看见唐朝饭店门口聚集了一堆人,里边有人高声叫骂。他对这种热闹不感兴趣,转身要走,耳朵却听见一句,让他停住:宁蒙,你没本事抓住男人的心,就在这撒野。。。
高含快步走进人群,看见宁蒙披头散发,和另外一个女子扭在一处。高含赶紧过去拉开两人,把宁蒙扯到一边说:“蒙蒙,你怎么回事?”
宁蒙正在气头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高含忍着气,好言劝说:“蒙蒙,你要对自己珍重一点!要处理好自己的生活!不要这样下去了!”
宁蒙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高含,我离开你是因为你没本事!你养不起我所以我才让别人来养!你少在这里教训我,有本事,给我买栋别墅再开口!”
她说完,盯着高含,嘴角杨上去,眼睛斜着。她现在手里要是有把刀,她也敢往高含的心口捅过去!妇人心!
高含脸色苍白,看着宁蒙,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双手捧着宁蒙留下的那张纸条,浑身发抖!
他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转身朝停车处走去。
不远处,唐朝饭店的二楼包厢,吴老板从窗户里看着这一切,心中暗暗寻思。
科技馆旁的那家酒吧里,马静坐在吧台边,跟一群人高谈阔论。她对着门口,不时打量进进出出的人。忽然眼睛一亮,她看见高含走了进来。
她不动声色,仔细观察高含的表情,见他眉眼含怒,嘴唇紧闭。她低头细想,眉头一皱,要了一杯伏特加,等服务小姐端着高含要的啤酒出来时,招手叫她过去,笑着说:“那个人是我的同事,今天我们在办公室开了个玩笑,我输了,现在我要捉弄他一下。”她拿过高含的啤酒,把伏特加倒进去,挥手叫服务员送过去。
高含生气,伤心,只觉得多年前的痛波涛汹涌地淹过来,惊觉这么多年的努力,这痛,竟然一点也没减退,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吧外,暮色渐渐浓郁,一阵风卷起水边的柳枝儿,传递着离人的片语。然而那喃喃细语,只在风中停留了片刻,便消散在了无边的空中。
高含一杯接一杯地买醉,努力要驱散心中的痛楚,却是白费力气!
看着高含面色渐渐微醺,眼神开始迷乱,马静整理了一下头发,朝高含走去。
马静在高含对面坐下来,轻轻说:“高含,你喝醉了。”
高含抬头看着马静,觉得模糊,摇摇头再仔细看,忽然怒气冲冲地说:“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惹我?谁允许你来惹我!”
马静略一沉思,走到高含身边挨着他坐下:“高含,是我错了!我后悔,我想你!”
高含抬头哈哈一笑,嘶哑着嗓子说:“你错了?”他盯着马静的眼睛:“你当然错了!你以为我养不起你吗?你太看不起我!”
马静拉着高含的胳膊,晃着,娇声讨饶:“蒙蒙知道错了!你别喝了,喝多了伤身子。我送你回去吧,啊!”
她从口袋里抽出几张人民币放在桌上,起身搀着高含往外走。
苏出了机场打了个车,告诉司机地址。她拿出手机拨高含的电话,这次不再是关机的留言,但却没有人接,她有一点担心,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这些天,身体严重透支。
到达公寓门口已经午夜了。因为时间急,她乘的不是直达的飞机,七转八转才到上海。她上楼去敲门,心里想着既然高含不接电话,真不知他到底在不在家。
她等了一会,又敲了敲,才见门慢慢地打开,一个女人站在门后,身上套着高含的衬衣。
苏瞬间有点发懵,只觉得噩梦一般,喉咙发紧,浑身僵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高含呢?”
高含仅穿了件睡衣,揉着眼睛从里边走出来,嘴里嘟囔:“谁呀?”
他看见苏站在门口,吃了一惊!忽然又看见马静站在门内,更加吓了一跳,脑海里飞速转动。
苏苍白着脸,摇摇晃晃,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句话:“爸爸又大出血了,他们找不到你!”她说完,转身,拖着行李走出了这让她五内俱焚的一幕。
高含还处在惊愕中,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马静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苏的出现也是她没有预料到的,现在得赶紧收场。
她换好衣服,拿好自己的东西,去开门,却在门口站住,略带幽怨地说:“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对我做了那些,可要对我负责任!”
她关上门,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离开了高含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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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不归(35)(2010-11-01 11:35:53)
《三十五》
高爸爸躺在病床上。这一病,可真要了他半条老命。
胃里找到一个洞,被大夫补好了,原以为万事大吉,却不曾想身上不止那里出了问题,接下来的大出血,把一家人吓得晕头转向,多亏了女婿撑着局面,这个半子,还真不止是个半子啊!高含那孩子,现在都没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老了,对这小子的记挂,一日甚于一日,自己真的是老了!
高含和苏踏进病房,高含快步走过去拉着老爸的手,红着眼睛说:“爸爸,对不起,没有打开手机。”
高爸爸看着儿子,轻轻笑着说:“有什么对不起的!爸爸命大,要好好活着给你看孩子呢!别怕,啊!”
父子俩拉着手,相对垂泪。从鬼门关打一个转回来,亲情更加浓,忍不住的伤感。
高爸爸的病虽然凶险,却并不疑难。前头只找出胃溃烂,以为就是它了,却不知十二指肠也是溃烂。这下不戒酒都不行了,酒能伤人啦!
苏叫姐姐姐夫好好休息,自己跟高含轮流着在医院陪着公公。她对高含不吵不闹,不红脸不白脸,该做饭做饭,该陪房陪房,脸色平静,波澜不兴。
高含拿不定她的心思,找不出话来说,只在旁边悄悄看着,眼神里透着小孩子打碎了父母亲传家之宝的怯意。
他还没有理顺思路,没完全想明白自己的生活到底怎么回事了。马静怎么就在他的房间?他们又做了些什么?他完全没有记忆。但是不管怎么样,那样的情形,谁也不能够说清楚。他想理出个头绪来,想弄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办。但他理不出来,他一打开思路,映在脑海里的就是苏那苍白的脸,惊鹿般的双眼。
谁也没注意到他们的变化,除了高丽。
高丽私下里拉着苏,问:“纤纤,你们怎么啦?”
苏笑了笑,不置可否。想了想,她问:“姐姐,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那次你说要去上海开会的,怎么没去了?”
“去了呀!只是没碰到你们,我还给你的手机留言了!”
“哦!这样啊。”
“怎么啦?”
“没什么。”
高爸爸身体慢慢稳定,跟老伴,孩子们赌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沾酒了!
苏悄悄地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这天当着大家的面,跟公公婆婆说:“我跟高含商量好了,要单独回去看看我爸爸,然后再回上海去。爸,您好好保重!妈,您也注意休息!”
高含白着脸,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说:“我去送你。”
他跟苏去汽车站,伸手去拉住苏,苏轻轻地把他的手拿开,自己拿着行李上了车。
高含看着汽车启动,慢慢加速,转过弯消失在了远方,扬起一阵细细的灰尘在后边。他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苏回家跟父母短短聚了几天,改了机票,直接回了美国!
高含一直在打苏的电话,这一次,是苏把手机关了,不仅如此,她还把家里的电话也拔了。她需要好好地,单独地想一想!
高含回公司上班,绕开财务处的门口。马静倒冷静,照常跟人打招呼,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郝海出差回来了,北京已经打开了市场,公司不久可能会在那建一个支部。他忙着和肖明远做投资预算,时不时地要找高含询问IT开支。高含干脆自己做出预算表,列出条款,只等郝海加加减减。
他每天都给苏打电话,期望有一天她会开机。他想回去一趟,可是就算面对面,他又能说什么呢?他每天晚上都对着黑沉沉的夜色出神,极力想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
至少,这一次,他的努力方向是对的!
其实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不管造成了多少破坏,却依然产生了一点正面的作用,就是高含总算把自己从受害者的位置上揪了下来!
他每天晚上都对着黑色的夜晚回放自己这几十年走过的路,一遍又一遍,像警察破案,把犯罪现场的录像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企图找到突破案情的蛛丝马迹。
他强迫自己回忆了和宁蒙在一起的所有片段,发现那里有许多欢乐,但也有难以忍受的痛苦。而且他发现不管是欢乐还是痛苦,他都是被动接受的,命运没有给他选择余地!忽然他明白了一点,就是因为这份被动,他一直把自己放到了受害者的位置!
然后他戴着这顶受害者的帽子,在宁蒙消失后,继续他的生活,并在身边树起坚实的堡垒,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举起自卫的长矛。以至后来跟苏的生活中,一点小事就能让他激怒不已,把苏扔进一个莫名其妙的漩涡,让那个真心爱自己的女人生活在痛苦中!
他忽然记起那次西湖之游,回来后自己对苏的冷淡。现在他才理智的分析当时的情形,发现自己那时候的判断是多么粗糙!苏绝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姐姐很有可能打错了电话,把话留到了别人的语音里。他高含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苏,让她委委屈屈离开了上海。
过后她还只担心自己工作太累,细心嘱咐注意身体!
他怎么还能称自己为受害者,他完完全全是个施害者!
尤其在那夜她敲开房门,那双惊惧伤痛的眼睛!他给这个女人身上加上了多么难以承受的苦痛!而她却毫无防范,在这刚刚一年多的婚姻生活中伤痕累累!
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受害者这个位置!那些陈年发霉的往事,早应该扔进垃圾堆,他早该把伤口用盐水清洗干净,让它重新长肉!
多少年,多少年啦!高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地好好思考。他的大脑除了用在工作学习中,就从来没有派过其他用场!他得把这个机器运转起来,把自己的生活理清楚。
他是想明白了症结所在,可是即使如此,他又要怎么面对苏?给她怎样的交代?
他慢慢回忆和苏认识的两年,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地面带微笑。那里边有太多的东西让他感觉温暖,苏的音容笑貌清晰异常。他尤其能记起苏俯身观看仅仅开了几个花蕾的梅树,一颦一笑,只言片语,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躁动起来,不能安坐!他要回去找苏,马上,不管结果会怎么样,他要告诉她所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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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不归(36)(2010-11-01 11:36:46)
《三十六》
苏回到美国,除了不接高含的电话,其余的都按部就班地生活。
不出明亮所料,米拉卡既占了经理的位置,根本没有可能把活交出来!她把上头关系方方面面都打点到位,所以根本也没有谁肯站出来为苏说话。苏照常去上班,但无所事事,完全被边缘了!
苏在各组打听了一下,找了个与以前相近的位置,把简历发过去,很快就得到了录用。她把辞呈递给上司,没几天就去了新的工作岗位。
走之前米拉卡还来找她谈话,极力夸赞苏的工作能力,诚心邀请她留下来出力 – 只要苏不是她的竞争对手,这样好的员工,谁不爱!苏婉言拒绝。
米拉卡夸张地表达遗憾,并一再表明说只要苏愿意,随时都欢迎她回来!
所以苏又回到了以前高级数据分析师的位置。
她感到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除了这栋高含买下来向她求婚的房子,和房子里两人共同积攒的摆设。这些,处处刺痛她的心!她知道内心深处的伤口在流血,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医治。
她痛着,常常泪湿罗巾,都不知道那两道小小的泪腺,怎么能产生那么多眼泪!她不只是为曾经发生过的事痛,更多的,她是为必须将要发生的事痛!
她坐在壁炉前,回忆着两人海誓山盟的夜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多么空洞的誓言。
将来,将来离开高含的后日子,这些东西,该怎么尘封?
明亮有空就来陪她,以请教厨艺为名,试图冲淡苏的苦痛。这天她又来了,说要跟苏学做葱花卷。
两人一个揉着面,一个切着葱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苏只觉得嘴巴在动,实在想不起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忽然她停下揉面,停下说话,她看着明亮,惨然一笑,说:“亮姐,我打算跟高含离婚。”
明亮静下来,不知该说什么。放到自己头上,她也不知应该怎么办。看到苏的痛苦,她很难过,可是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可能减轻苏的半点痛苦。她伤感地看着苏,轻声地问:“你确定吗?要不要再想想?自己的生活要好好珍惜啊!”
“就是因为我珍惜生活,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亮姐,我并不怪他。我们在一起只半年就结婚了,我想他并没有想清楚,一时冲动才买了房子,做出那么重大的决定。我庆幸我们现在还没有孩子。既然他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现在就应该把错误纠正过来。我珍惜我自己,所以不能同一个错误相守一生。亮姐,我已经决定了,星期一就找律师给高含发信,正式申请离婚。”
苏星期一早晨给张律师去了电话,约他周六上午讨论具体事宜。
她打完电话,心里渐渐平静,潜心分析一组数据。
不知觉一天就过去了。她收拾好东西,拿出钥匙,轻轻叹了口气。
她开车回家,慢慢驰进车道,发现有个人坐在门口。她下车,看见高含坐在那,行李放在一边。她不禁苦笑,心想:也好,当面提出,也省得发信。
她去开门,平淡地问高含怎么坐在门口,为什么不进去。
高含哑着嗓子说:“钥匙忘在上海了。”
她把高含让进屋,放下手袋去厨房洗手做饭。
高含放下行李,坐在沙发里沉默。他想去拉着苏的手,但他竟然不敢!他抱着头,一动不动。
苏忙碌着,不一会把饭菜端上桌子,叫高含吃饭。
高含抬起头,面对着她,忽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错了!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喝得酩酊大醉,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强忍着眼泪,不吭声,心里苦笑:醉酒,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高含继续哽咽:“我去吃饭,碰到蒙蒙,她那样刺激我,刺得我心都在流血。”
“蒙蒙?她的名字叫蒙蒙?”苏不由自主,轻声地问,倒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我离开蒙蒙,去酒吧,不知怎么竟然醉成那样!醒来时看见的第一个人反倒像是你。我不知道马静怎么会在我的屋里。”
“马静?不是蒙蒙吗?”苏一下被搞糊涂了。
“蒙蒙,是的,我认识她的时候还在清华上大学。。。”高含转身看着渐渐暗下来的窗外,开始跟苏讲他怎么认识了宁蒙,怎么出国,怎么等宁蒙出国跟他团聚,怎么碰到唐凯,宁蒙怎么离开了,他怎么去芝加哥找。
“我每个周末都开车去找,芝加哥的每条街,每个路口我都去过!我每个星期都去,直到收到她从纽约寄来的信。”高含说得伤痛哽咽,语不成调。
苏张着嘴,流着泪,听得满腹柔肠暗结,一颗心几乎破碎。她走过去,抬起衣袖擦去高含的眼泪,柔声宽慰:“她是山里的精怪,修到了人的型,却没有修到人的神,不懂得感情是怎么回事,所以才把你伤得那么深,那么狠!”
高含握住她的手:“你走了之后我天天都在想,想我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动不动跟你有那么多怨气?那次西湖之游我知道姐姐去过上海后,不好好问问,就偏执地认为是你的错,为什么我会那么敏感?我想了很久,我总算想明白了,因为我一直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将自己组装成一个满身倒刺的刺猬。我是多么地可怕!而你又有什么错?偏偏守在我这个刺猬身边。”
苏哭出声来,幽怨地说:“她伤你,是不懂得感情,那你伤我,是为什么呢?就算是你醉得不醒人事,但若换了蒙蒙在你屋里,你怎么肯定你不会不饮而醉!”
高含听得呆住,说不出话来。他想明白了为什么,但没想明白怎么办。他知道要清洗伤口,但不知该怎么清洗。
苏含着泪,低声说:“我已经约了F城的张律师,周六跟他谈有关事宜。”
高含扑过去,抓住她的手,哀痛地说:“不要!我并不是要伤你!那是无意识的!你不要跟我离婚!我回来,不海归啦!我不是像禽兽一样的男人,我爱你!我要跟你过到老!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他已说得气断声吞,像一个孩子一样跪在苏的跟前。
那句'别离开我’彻底揪痛了苏的心,她像看见了当年的高含,站在空了一半的公寓里,哀哀恸哭:“别离开我!”
她也跪下去,轻轻地拉起高含,就像求婚的那天一样。她檫去他的泪,难过地说:“我没有办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就算我不去找张律师,我也做不到跟以前一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高含点点头,把苏紧紧抱住,生怕稍一松手,她就会从身边飞掉。
他在家呆了两个星期,一直睡在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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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不归(37)(2010-11-01 11:37:40)
《三十七》
郝海做好投资预算,过些天准备动身去北京筹备了。有点设备上的事他还想找高含商讨一下,他敲了高含的门,进门闪身坐下。
忽然他盯着高含看,惊讶地问:“你怎么回事?怎么瘦成这样?”
高含闪烁其词,低头说:“没什么,天气太热了!”
“七月份了,是有点热了。你也要注意休息,别弄病了,嫂子找我麻烦!”郝海调侃说。
高含轻声笑笑,不再说下去,转过话题问郝海有什么事。
郝海拿出文件,开始讨论设备,心里犯疑。
下班了。郝海拿了车钥匙往车库走,忽然又停下来,上楼往高含的办公室走去。到门口他停住了,因为他听见有人说话。
“请你不要伤害我的家庭!”
“那我怎么办?我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
“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在那里的。”
“我不管!不管怎么样,你都得给我一个交代!”
郝海听见开门声,赶紧闪到一边。他看见马静从里边出来,扭身出去了。他稍一沉思,抬腿走进高含的办公室。他反手将门关上。
“哥们儿,出了什么事了?”
高含看着他,眼睛微红,他双手揉搓着脸,字斟句酌地说:“醉酒误事!”
郝海安静地听高含讲叙,心里暗暗寻思。听完他站起来,语气平静地说:“这件事我去摆平!你现在每个月都回去远程工作一个星期,帮着嫂子把房子处理好,早点搬过来。”
马静走进郝海的办公室,心里惴惴不安,不知这位黑面魔煞找自己做什么。
郝海叫她坐下,头也不抬,嘴里说:“公司人事有所调动,我已经跟老肖打过招呼了,你领两个月工资,明天就不用来了!”
“为什么?我干得好好的,没做错什么事,凭什么叫我走?”马静一听不对,公司业务蒸蒸日上,没有裁人的理由!况且财务部裁人,也用不着副总裁出面。
“公司不能留用你!而且请你不要再去骚扰高总,否则对你不客气!”
马静立即明白了,她站起来,扬起头:“你们男人做事,只顾自己快活,不肯负责任!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别叫我闹得世人尽知!”
“你尽管去闹!我已经去酒吧取过证了,那晚的录影也还算清楚,服务员的口供也录好了。是谁往高总的啤酒里加伏特加的?不知刑事法里有没有女人强奸男人这一条!”郝海抬起头,冷冷地说。
“你,你血口喷人!”马静涨得满脸通红。
郝海'哼’一声冷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不过是一堆肉!请你一个小时之内离开公司,别让我叫保安!”
马静的脸这会由红转白,气得发抖。她一咬牙转身离开了郝海的办公室。
高含每隔几个星期就回美国看苏,他老老实实地住在客房,给苏留下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他不奢求苏完完全全地原谅他,他只求她不要离开。
苏默默地上班、下班、做饭、看书。她看着高含,看他变得形销身瘦,心疼不已,变着法子做吃的,熬不同的粥给他补。
两个人分别做着各自的事情,悄悄地注视对方,有时默契得如同老夫老妻,有时又觉得离得很远,咫尺天涯。
她知道自己对高含有感情。高含在的时候,上班她会惦记他中午该吃什么,晚上睡下她又惦记他熬夜肚子会饿。她总是做好一堆吃食放在冰箱里,根据天气变化把他的换洗衣服准备好。
可是她跨不过那道坎!灵与肉之间,她分不开!但这怎么能分开呢!她想,他们也许是需要时间,也许是需要变化。
眼看着都九月份了,几场雨下来,天气慢慢有点点凉意。
金研下班直接去了八佰伴,马静约她吃饭。
八佰伴的锦玉庭,马静点了一桌子菜请金研。金研夸张地张大嘴:“你在哪发财了?”
“请你还要发财?我们俩那么好的!”马静笑眯眯地,不停往金研盘子里夹菜。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来都来了,再客气也是虚的。金研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问道:“什么事要用上我啊?”
马静想了想,开门见山地说:“你帮我把高含在美国的地址找出来行吗?”
“干嘛啊?这可是个人隐私!出点什么事我可负不起责任!”金研放下筷子,看着马静。
“能出什么事啊!再说了,我当时也找他填过表,他的地址我本来是有的,就算是我自己从公司拿出来的,怎么怪得到你头上?你就帮帮我吧!”马静说着,把一个包好的礼品盒放到金研身边:“你上次看中的那条水晶项链,我看你戴着特别漂亮。”
苏送高含去机场,帮他把行李从车里拿出来,嘴里交代他按时吃维生素和钙片,并嘱咐说不要吃小摊子上的东西。油条、麻辣烫、小店子里的火锅、海鲜等等都不要吃!
高含听着,伸手去拉住苏,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不会去吃这些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担心。我想明白了,蒙蒙的骤然出现,让我措手不及,不由自主地回到记忆里去了。现在我回到了现实中,与过去了断了!她留给我的,除了伤痛不剩别的。宝贝,我没有别的东西作为担保交给你,我想请你守在我身边,时时刻刻!我要出差,你跟我去旅游,我下班要见客户,一定把手机打开。或者,我回来,放弃海归!但你给我几个月时间,我得给郝海一个像样的交代。答应我,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苏低下头,泪水迷住了她的眼睛,她哽咽说:“这跟海归与不归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回来了,心里想着那边,我又会心安了!我倒是想守着你,可是那样我又成了什么呢?我是个独立的人,不能是你的附属品。你让我再想想,或者能找到什么折中的办法。我也不想你已开始的事业半途而废!”
高含把苏拉进怀里,伤感地说:“我为什么不早点想明白呢!”
苏送走了高含,慢慢开车回家,心里缱绻愁闷,翻云笼雾。她知道自己爱高含,刚开始的离婚打算早已经松动。她仔细地想,甚至做换位思考,如果Keith出现在她面前 – 不管这是多么不可能!她会不会意乱情迷?毕竟她和Keith短短的相处留下的只有甜蜜!她做这样的思考是想弄明白事情的合理性,如果这种情况的发生对谁来说都是错误难免,那至少不能说高含是本性恶劣。
她想她在这场事故中丧失了对高含的信任,那怎么能让她重新拾回这种信任,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苏回到家,把车在车库停好,走去门口邮箱取信。
她拿出一堆垃圾邮件,慢慢翻阅,赫然发现一封来自上海的信件,落款地址是高含的公司地址。她连忙打开,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信件内容如下:
高太太,
我非常抱歉对你的伤害!我是无意的。
当我看见你那双受伤的眼睛,我就决定,这辈子要从高含的生活中消失!可是感情的事实在难以控制,我也是身不由己!
本来我是准备一辈子躲在幕后 – 我不在乎名分!可是前两天却无意中发现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我吓得六神无主!我可以不考虑自己,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我请求你给我的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哪怕是让我走开,我完全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
谢谢你!
一个你不该看见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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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不归(38)(2010-11-01 11:38:30)
《三十八》
高含回到上海一个多星期了。他忙着处理客服,跟几位老板应酬,开了部门工作会议。
工作之余,他一直在思考苏跟他讲的那番话,想着那句'找到什么折中的办法’。他明白苏是个独立的女人,需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他在考虑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苏既能发挥自己的特长,又能守在自己身边?
他下了班直接往公寓开去,今天没有应酬。
进门他先去查看邮件,却发现有封F城某律师事务所发来的信函。他感觉不对,心里突突直跳。
他拿着信上楼进了自己的单元,把信放在桌上,两手发抖。他想起来这几天打电话回去,苏在那边听起来都是有气无力的,他还以为她生病了,叮嘱她注意保暖!
他现在看着这封信,觉得苏离他越来越远。他喉咙哽着,难过得提不起一点力气,他没有力气去碰那封信。
他坐在那里发呆,看着窗外。
时间慢慢过去,暮色涌上来,他觉得脸上冰冷,惊觉已经满腮泪痕。他跳起来去拿手机,给苏打过去。
电话通了,他听见苏慵懒地回答,他难过地问:“宝贝,为什么我会收到律师的信?”
苏在那头沉默了半响,悉悉索索地,压低了声音说:“高含,我们缘分已尽,离婚吧!”
他轰然颓倒,哭泣着声音问:“为什么?我们不是在找办法吗?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请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吗?”
“没用了!已经结束了!再见,高含!”
电话挂断了!高含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
他忽然抓起桌上的钥匙,跑出这间小小的单元,跑出公寓,跑到大街上,马路边。他沿着马路跑,超过一个又一个走在路上的行人,他不停地跑,让汗水流下来,让大脑进入一片空白!
苏坐在窗前,泪已干。离她敲开高含公寓门的那个晚上,已经四个月了,可是那个女人居然怀孕才两个月!这多么可笑!
她看着窗前的树,花,路沿的邮筒,走在路边散步的邻居,所有这些,像是都在对着她笑!太阳明晃晃的,依旧不辞劳苦地照耀着天空下的一切,它忙着自己的工作,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与它无干。
这世界多么可笑!
人和人之间,偏要弄出'感情’这样东西来,费力不讨好!辛辛苦苦,战战兢兢,到最后还要被弄得伤痕累累,然后再把这叫'感情’的东西踩在脚下!
这真是可笑!
电话响了!
她不动,懒得去接。
她反正已经请假了,今天早晨接过高含的电话后她就请假了!
然而那电话一直响。
也许是律师的电话吧。她站起来去接,懒懒地一声'Hello?’
“肖雨纤!你别以为你让律师给我发了函,我就会同意离婚!我不会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挠离婚,一切的办法!”
电话断掉,进入忙音。
苏站在那里,浑身发抖!
高含挂掉电话,然后去冲澡。他的大脑异常活跃,兴奋地计算着各种方案,他明天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找一个资深厉害的律师!
W镇,苏瞪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感觉自己被无限缩小,世界被无限扩大!院子里的枫树底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在晃动。
这样一个夜晚,只怕又是不眠之夜!
凌晨六点,苏刚刚睡熟,一阵电话声把她吵醒。她茫然地瞪着天花板,心想谁会在这个时辰给她打电话啊!
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她不得已,挪动疲惫的双腿,去把电话拿起来。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传来:“高太太,这么早打搅您真是不好意思。我姓林,我的委托人高含先生坚持要我趁早通知您,我们通达律师事务所将受理高先生的委托,处理您二位的离婚案件。原则上说,他会通过法律的手段来处理您二人的分歧。作为一名律师,我需要告诉您,离婚案里,如果一方不同意,过程将会拖得很长!而且高先生准备在他所住国,即中国,来处理这一案件,这就是说,您得有足够的时间来中国出庭,并接受法庭调整。”
苏呆在那里,大脑一片混沌。
她都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关了手机的。难道结束这段婚姻,会有那么多磨难?她已经被伤得遍体鳞伤,高含还要不放过她,让她承受双重的苦痛?
婚姻,这座坟墓,它到底有多么黑暗?
苏摇摇晃晃走进家门,严重失眠加上一天的劳累,她感觉自己几乎要虚脱了。她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一口喝掉。她去打开冰箱的门,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却一点食欲也激不起来!
她恹恹地靠进沙发里,打开电视,想着早晨那个该死的律师说的话。她忽然想起可以找爸爸商量一下,老头子可是司法局的退休老干部。她摇头叹息,离婚看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两个人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苦苦相逼。
她拿起手机,才拨了一半的号又挂掉。
怎么跟爸爸说呢?两鬓霜白的老父,辛苦了一辈子,怎么忍心让他再操这个心?
她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这时手机却响了。
她去接电话,听见是高含的声音她想挂掉,可是他气势汹汹的口气却让她怔住了。
高含在电话那端,沉着声,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要以为离婚就能解决一切!我不会让你走成,不管用什么方式!比如说,我可以不工作,就说身体有病,让法院判你一辈子负担我,养活我!你就算另外找了男人,我也会动不动出现在你面前!”
苏厉声喊道:“高含!你到底想要把我怎么样?”
“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
“然后你就可以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是不是?”苏尖声叫着,愤恨地把手机往地上砸去,涕泪横流。
这原已流干的眼泪,怎么死灰复燃?
苏踉跄着往楼上走,扶着墙颓然跌坐在地上。
窗外已经黑透,邻家的窗口渗出来点点温馨的光。曾几何时,这是她悉心经营的梦!亲爱的丈夫,可爱的孩子,温暖的家。然而梦碎成片片,现实如此凄凉。
她坐了很久,浑身乏力,四肢近乎麻木。
她爬起来去开灯,看见了床头台灯下的安眠药。真的很累了,她想她需要好好睡一觉。她走到楼下厨房去倒水,吞下两粒安眠药。
然后她冲了澡,换上睡衣,躺进床上,盖好被子。
她跟自己说:你必须赶紧睡着!
她就这样跟自己说,说了上万遍。
发现自己还盯着天花板。
没用!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她干脆起来,去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
看着黑漆漆的窗外,她忽然觉得很害怕:那浓黑的夜色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向着她冷笑,使她不由自主地发抖。她想这世上原来有那么多恐惧和虚伪,危险的、肮脏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你不管多么努力,也只不过换来一时的安定,谁也说不清楚明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就算是躲过了明天,未来还有无数个明天。而且就算是平安到老又怎么样?自己已经三十多了,没家,孤苦伶仃,离个婚还要饱受折磨!
将来,将来她该怎么办呢?像高含说的,再找一个男人,那谁又能保证不会是第二个高含!在和高含的婚姻中,她已经非常努力,不过是落个离婚!她实在不敢说自己还能再那么努力!她忽然觉得活着很无聊!
活着真的很无聊!
而且高含还不让她好好活!他不是说要像幽灵一样跟着她吗?
她打了个冷战!她觉得自己很微小,小得像只蚂蚁,不管谁轻轻一捏,就能粉身碎骨!
她已经再也没有睡意!整夜都没有睡!她想她也许这辈子也睡不了一个安稳觉了。
要是能睡着多好!最好再也不要醒来,再也不要去面对任何烦恼。
她觉得很渴,去厨房倒水,看见桌子上那瓶安眠药。要是把它都吃下去,那肯定能好好睡着,也许再也不用醒来。
她伸手拿过药瓶,轻轻晃了晃,把药全部倒出来,仰头要往嘴里送。
她眼睛的余光忽然看到了院子里那棵枫树,火红着叶子!
她停下来,走到阳台上。原来天都已经微明了,晨曦洒在枫叶上,一寸一寸,弱弱地滑过来。那火红的叶子泛着柔和的光,向她展示秋天的绚丽。她的眼泪流下来,对着这清晨的院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回到厨房,去洗手间,把手里的安眠药扔进马桶,一按冲水的把,全部冲走!
然后她走回楼上去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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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不归(39)(2010-11-01 11:39:28)
《三十九》
高含走出机场去叫出租车。自从在浦东机场给苏打过电话后,他就再也没能打通苏的手机。
他在自家门口停下,拿钥匙开门进去。
他四处去找苏,在厨房忽然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他俯身把那东西捡起来,惊悚地发现是一个空了的药瓶 – 装安眠药的药瓶!他吓得哭出来,歇斯底里地喊:“我不该逼她的!我不该逼她的!”
他踉踉跄跄往楼上跑,嘴里喊着:“宝贝,苏,纤纤。。。”
他扑进主卧室,看见床上整整齐齐。他又冲进洗手间,一切井然有序。
他转身往客房跑
他找遍了整个房子!
没有苏。没有一丝踪迹。
他回到厨房,发呆。
桌上有张纸,他去拿起来。
纸上只有一句话:我可以失去所有,只剩灵魂!
他的心无限地沉下去,在冰窟窿里七撞八撞,痛得麻木!
上帝造人,造出了亚当和夏娃,却没有愿意费力气再造下去,于是想出了让人造人的主意。那怎么能让两个互不相干的人心甘情愿地去费这份力气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上帝又创造了一样东西,让男人和女人因为这样一样东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样东西,名字他也取好了,就叫爱情。
可是他却没有费力气,把这样神奇的东西打造得坚强一点。所以爱情,在完成它的使命 – 把男人和女人拉到一起之后,往往脆弱不已,经不起世上的风吹雨打,如果拥有它的男人和女人不对之加以精心呵护,会发现它常常在瞬间崩溃,任你捶胸顿首,千呼万唤,它依然一去不返。
高含举着那张纸,感觉命运把他扔进了一个圆圈,任他怎么费力奔跑,他还是又回到了起点!这张纸,跟许多年前那张纸一样,将他生生切成两半,活脱脱地从中间扯开!
他颓然地跌倒,坐到地上,那张纸从他手中滑落,像秋叶一片,飘飘乎乎落在地上,翻了过来。背面有字。
他爬过去捡起来,看见了马静的信。
高含看完信,仰天长啸,似哭似笑!随后他慢慢把信撕碎,揉成团,放进嘴里,吃了下去!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陌生,发着精光。
如果说男人是兽性尚存的狼,那么,女人就是那块让狼眼睛发绿的肉!
高含把房子收拾了一下,家具卖了,零碎物品打了包放到明亮家的地下室。然后找了个中介,把房子放到了市场上。
王处长悠闲地甩着竿,低声跟高含说:“你怎么找到这块宝地的?可不要让吴老板和钱老板之流的跟着来,咱俩好好过把瘾!”
高含点头称是,会心一笑。
王处手中项目的竞价已经白热化。吴老板和钱老板变着法子拉拢王处长,送的礼只愁不够稀奇贵重,然而却没有一样真正到了王处的手里。这个官场混了一世的老油子,你有钱送,他还不肯收呢!
郝海正在吃饭,接到陈总的电话,叫他定一个包厢,喊高含,肖明远晚上吃饭,谈工作。
包厢内,陈总言简意赅地布置任务。他总是边吃饭边谈工作,公司里他那间办公室,很少能得到他的光顾,这是个真正在后台指挥的决策家!
他布置完毕,忽然话锋一转,对高含说:“王处长那里的事你不要插手。2010年这样的盛会,聪明的人都不会愿意冒这个险,大家都看着的东西,最好是不要有什么错。小王自己自有分寸。”
高含听见连忙点头称是。
宁蒙脸色煞白地坐在沙发上,不可置信地盯着对面的吴老板,后者不紧不慢地抽出一支烟,掏出打火机点上,狠狠地吸一口,然后慢悠悠地吐出烟圈。屋子里瞬间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他冷笑了一声,开口说:“我可以离开小丽,从此只跟你过。不过我生意上碰到一个大麻烦,过不去的话,别说养她,养你我都没钱。”
他停下来,看着宁蒙的脸色,好半天才接着说:“如果你能帮我对付过去这个麻烦,什么小丽、小猫,我都看不到眼里,我们俩从此夫唱妇随,我让你过一辈子贵妇人的生活。”
宁蒙沉着脸,冷冷地说:“我能帮你什么忙?你不会要把我往别人床上送吧?”
吴老板'哼’地一声干笑:“这个人的床,我不叫你上,恐怕你自己也想上。”
宁蒙不解地看着他,脑海里迅速运转:“我没有兴趣上谁的床,你不如叫你的小丽去。”
“她不行,非得你去!你跟那个高含,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根本不认识他。”
“你少跟我装!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见了,王朝饭店门口?”
宁蒙脸色微变,不吭声,以静制动。
“好了,我是个大度的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动肝火。不过,你帮我去向他打听一下王处长那个项目的深浅,最好给我支个招,事成之后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吴老板说完,掐掉烟,站起来拿了外套往门口走,头也不回地轻轻甩出一句话:“就算你跟他上床也没关系。”
正大广场的十楼,俏江南的包间内,钱老板堆着笑脸跟高含劝酒:“高老弟,你不够意思!怎么跟王处钓鱼不叫上我!”
“王处并没有叫我钓鱼啊,到那才忽然想起来钓鱼的。我们本来是想找个地方吃农家菜。”高含摆摆手,补充说:“老哥你就别跟我兜圈子了,你啊,也不是为了去钓鱼是不是?”
钱老板哈哈笑着,眼睛一转,给高含满上酒,不动声色地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最近生意难做啊!”
“哈哈哈,钱老板也会哭穷?我们就都得要饭去了!”高含用手点着钱老板。
“嗨,不满老弟说,大有大的苦处!几千号人马等着喂呢,我不费点力行吗?”钱老板着实叹了口气。
高含往椅背上一靠,点头笑道:“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就说这王处的项目吧,我这里拳打脚踢老半天,可是挠不到别人的痒处啊!”
“呵呵,老哥啊,你就没想过,也许这次,人家就是没地方痒呢!”
钱老板看着高含,半天没出声,忽然哈哈一笑:“高老弟英明!老哥我敬你一杯!以后如果发达,一定不会忘了老弟!”
宁蒙拎着购物袋,无精打采地在大厅里走着,无聊地扫视两边的柜橱。她已经没有兴趣进去大肆采购了,吴老板收走了她的信用卡,她现在花的钱,可是已经进了口袋的,花一分,少一分。
她忽然看见高含从楼上电梯下来,心思斗转。
高含也看见了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蒙蒙,你好!”
“购物啊,还是吃饭?”宁蒙低下头。
“吃饭!”
“喝杯茶吧!帮助消化。”
“也好,走吧。”
他们朝一楼的红茶馆走去。
钱老板在楼上接电话,眼角余光看到了这些,心里不禁疑惑。
高含和宁蒙找好位置坐下,叫了英国红茶。
宁蒙慢慢地转动茶勺,寻思着怎么开口。高含已经打开了话题:“蒙蒙,你如果有什么困难,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不过吴老板真的不值得你付出,你还是要尽早打算才好!”
“其实我也知道,他是个靠不住的人。”宁蒙开口说:“我也已经在打算了,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高含笑笑,说:“那就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告诉我,这是我的电话。”
“那个什么,你知道王处长的项目是什么情况吗?”宁蒙低了头,她不敢看高含。
高含皱起眉头,略带不快地说:“这些事你不该去打听。你若真打算离开他,就不要替他出力办什么啦!你难道对他并不死心吗?”
宁蒙不吭声,不置可否。
高含叹了口气,闷闷地说:“王处的事我不会去插手,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我希望你还是好好想想,不要再迷途不返了!”
他拿出钱包,把茶钱放在桌子上。起身准备走:“蒙蒙,你其实是很聪明的人,只要你肯努力,完全能够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来。”
宁蒙怏怏地走出正大,正准备去拦车,旁边有个人忽然开腔搭讪:“宁蒙小姐,购物啊?”
宁蒙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发现是钱老板,警惕地说:“钱老板!您吃饭啊?”
“吃饭,购物,休闲、休闲嘛!”钱老板打着哈哈:“怎么宁蒙小姐像是不太高兴呀?”
“我哪里有不高兴,钱老板您看花眼了吧!”宁蒙笑吟吟地答。
“是我瞎说!吴老板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宁蒙小姐怎么会不高兴呢!”
“哪里,怎么比得上钱老板,做的都是大生意!”
“大生意不好做啊!就说王处长那里的项目,大是大,拿不到啊!”
“还有钱老板拿不到的?那我们就更得靠边站了!”
“嗨,这个王处啊,一门心思只在女儿身上!这不,他女儿今年毕业了,美国房市又便宜,他忙着那些事呢!哪还想着我们这里着急啊!”钱老板摇着头。
“哦,”宁蒙眉头拧了一下,笑着说:“这可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那什么,钱老板,我的车来了,回见!”
“再见!”钱老板看着宁蒙上了出租,嘴角微微往上一杨。
高含上班、下班,帮着郝海把北京的分部搭起来,招兵买马。
只是,每两个月,他都会回一趟美国,去西弗吉尼亚的某个小镇,找一家不起眼的小旅店,静静地住两个星期,远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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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不归(40)(2010-11-01 11:40:21)
《四十》
那天早晨苏把自己的证件衣服收拾出一个大行李,叫了车去了机场。近中午时分来到西弗吉尼亚Keith父母住的小镇。
当侯贝克夫妇开门看见苏,侯贝克妈妈惊喜地把她拉进屋里,口里叫着'小甜心’,忍不住去檫眼角涌出来的泪。
苏拥抱了侯贝克妈妈,叫她'亲爱的妈妈’,帮她把眼泪檫去。
侯贝克先生嗔怪老伴,说好不容易苏来了,怎么只知道掉眼泪!他说我们应该找家餐厅带苏去吃点东西,然后回来把你那拿手的柠檬蛋糕做一份!
苏摇摇头说:“侯贝克先生,您能不能带我去Jay的农场?”
老夫妇满心疑虑,到底强迫苏吃了一点早晨剩的点心,然后开车带苏去Jay的农场。
Jay的农场里,苏放下行李,坦然地跟Jay说:“你要不要一个免费的工人?只要有饭吃,有张床睡觉。”
Jay拥抱住苏,热情地说:“亲爱的,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Keith在天堂看见你在我这里,他不知到该有多高兴呢!”
就这样,苏在Jay的农场住下来,每天跟Jay的妻子、孩子一块干活,星期天去小镇的教会,然后跟侯贝克夫妇一块吃中饭。
她什么事都做。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喂鸡、挤牛奶、清理牛驷、马驷。她最喜欢的是到园子里去采摘水果蔬菜,除草松土。她不会开机器,但除此之外的所有工作她都做。
Jay本来照顾她,不让她做脏的、累的活,但是她抢着做,不计辛劳。
Jay的妻子有时候抹眼泪,喃喃地说要是Keith没出事该有多幸福!
苏把自己投入到劳动中,用汗水来清洗自己的心。
她挤牛奶的时候,跟奶牛轻声说话,问它睡得怎么样?吃得可好?她提了牛奶去交给Jay的妻子,一个人提一大桶,感觉身体越来越有力气!
她采摘水果蔬菜时,轻轻地哼着小调,用小刀把蔬菜整理打包,跟Jay一块去镇上商场送货,和店员聊天,讨论当地不大不小的新闻。
她一刻也不让自己清闲,有一点点余暇,她也会拿来给Jay的孩子看功课,并从中学习美国历史文学。她还跟Jay的妻子学做糕点,深秋红叶落尽的时候,做了很多糕点在教会门口出售,所得捐给慈善机构。
劳动,像一个大师,慈眉善目,摩着你的顶盖,亲切地说:“亲爱的孩子,打开你的心,让风吹进来,让水流进来。让它与日月同感,跟大地一起搏动。让你的心自由张开,和大自然无距离地靠近。”
她在这里感受到劳动的智慧!
劳动,又像一个朋友,嘻笑打趣,让你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让你挂破了手,跌了膝盖。让你被风吹日晒。天热时,戴遮阳帽,天冷时,戴围巾手套。
在这里,她感受了劳动的情趣!
苏一身汗一身汗地流,她的手变得粗糙,脸庞泛着健康的红色。她还吃得很多,每天睡足八个小时。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健壮有力!
感恩节的时候她和侯贝克夫妇去教会帮忙,给无家可归的人送饮食衣服。侯贝克妈妈伤感地说:“这些可怜的人,他们有的失去了工作,没有了家园;有的出了精神上的毛病,不能自理。可怜的人啊!”
苏看着那些人沉思,她忽然觉得应该给这些人劳动的机会,因为劳动,它不仅提供食物,是生存的必需,而且它还给心灵提供宁静,是生活的必需!
她想,她热爱劳动,不是因为从小父母这么教她,而是骨子里,她是劳动大众的一员!
苏在Jay的农场尽情锻炼自己的四肢,把大脑里绝大部分功能封锁。她享受着现代生活中难得的简单快乐,像是把自己关进了一个世外桃源。
可是她不知道,在这个桃源的入口,有一个身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到那里悄悄注视。悄悄地来,然后悄悄地走,生怕打搅了她的宁静。
高含每隔一个月就会来这个小镇住两个星期。
晚上工作,白天他开车到农场附近停下,远远地找个地方坐着,等着苏从屋里出来去劳动。
他看见苏汗流浃背地搬东西,扫牛驷;他看见她将整匡的蔬菜背下山头;他看见她悠闲地给鸡喂食,扬手拍去身上的尘土。
他就这样看着,不敢走近前去。
有一次苏下坡被石头绊倒了,他跳起来要跑过去,但只跑了几步又停下来。他看见苏爬起来揉脚腕,心里一阵发紧
还有一次苏在院子里和Jay的孩子嬉戏,尖叫着,笑闹着,他自己也不自禁地呵呵傻笑!
冬天很快就到了,苏出外劳动的时间少起来。他有时候要等上好几个小时才能远远地看见苏出来去喂牲口。有一次他等了一天也没见到苏,心里直着急,又不敢去问。那次苏去镇子里帮侯贝克夫妇做教会的事,第二天早晨才回农场。
每两个月他就这样在这座西弗吉尼亚的镇子里住下,远远地看着苏!不敢去找她,也不敢让她看见自己。但是他看见苏平平安安的,完完全全的,他知足了!
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但他知足了!
这年的风雪格外大!有几天时间,在Jay的农场附近,有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看不见的人,远远地站着,对着这个莽莽苍空下的农场,犹如一尊雪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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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不归(41)(2010-11-01 11:41:02)
《四十一》
宁蒙打好包,把窗户关紧,窗帘拉好,拖着行李往门口走去。
她正要伸手去开门,门却自己开了,吴老板铁板一样站在门口。
“你这是要去哪啊?”
宁蒙咬着嘴唇,转开视线,昂头说:“我爱去哪去哪,你管不着!”
吴老板探身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想溜?你也太小看我啦!”
宁蒙冷笑一声:“什么叫溜?我是光明正大地走!我又没跟你签什么协议,想去哪都看我高兴。你反正有什么小丽、小猫,我们俩好和好散!
吴老板眯着眼睛,绕着宁蒙转一圈:“你以为我会放你走?”
“你可以不放!不过,我也不是谁也不认识!你做过的事,我心知肚明。我哥等着下午在机场接我呢,见不到人,他也只好按我交代的去做了!就算你把我杀了,也没有用。”
吴老板愣住,继而哈哈一笑:“哎呀,小心肝,我不是逗你玩吗!你还当真呢?我怎么舍得你走呢?从现在开始,我跟什么小丽的一刀两断!行了吧?”
宁蒙嘴角上扬,轻轻一笑:“我回去看看父母,完了我们再联系。跟你一场,我就给你留最后一句话吧。王处的女儿就要毕业了,美国的房子可是便宜的很!”
她说完,走去拉开门,拖着行李出去,楼道里高跟鞋'哆哆’的声音渐行渐远。
高含帮王处把鱼具搬上车,刚钓的鱼准备交给旁边农家去烧,然后他们俩要慢慢喝一杯,吃完午饭再回上海。
王处跺着脚,嘴里囔道:“三月份了,天气怎么还这么冷?”
“西北来了寒流。这些年,天气没法预测,越来越恶劣啊!环境污染责无旁贷!”高含去给王处开车门。
“可不是!多少暴富的人卷了钱往你们美国跑,环境就是一大因素!”
“美国是稍微好点,至少饮食上略微让人放心。”
“我闺女还说让我退休了去美国住呢!”
“好主意啊!您闺女该毕业了吧?”
“是呀!就是时机不好,工作难找!”
高含听见,心里一想,说:“我有个朋友在一家大型制药厂,也许能帮上忙。您女儿不是学化工的吗?”
“那感情好!你帮我打听一下。”
高含拿出手机,给张工拨过去。王处坐在一边,乐呵呵地等着。
一时菜上来了,电话也打完了。两个人举杯相邀,谈笑风生,看来心情不错。
“小高啊,不要跟那个吴老板太过近乎。那个小子,心思邪门得很!前些时候,在美国买了栋房子,非要叫我女儿去过户,吓得她在同学家躲了起来。”
高含听见直乐,嘴里说:“王处啊,不是我要跟他近乎,您那个项目一天不定下来,他就会像苍蝇一样,叮一天!我没有选择啊,已经是绕道走了!”
“哈哈哈,那倒是怪我了。不过快了,几家竟标商家比着压价,我这里只等这个数。”王处伸手一比划,一仰头喝光杯中的啤酒。
高含抬手给他添酒,心里冷笑:这个王处还真不简单!要用我传话呢!这话,我可就得好好传了。
钱老板接完电话赶紧叫人订酒楼包房,又兴冲冲地去把壁橱底间的柜子开锁拉开,从里边拿出珍藏多年的茅台。
酒桌上,高含不紧不慢地吃菜、喝酒。钱老板侧目看着他,心里干急,但也是不动声色,点评这家酒楼的菜色环境,看起来比谁都悠闲。
酒过三巡,高含看着钱老板,沉着声说:“老哥,我就不绕弯子了。这样,我给你一个数据,你给我一个承诺。我这里是合作合同,试用一月以后正式生效。那时候,什么都水落石出了,老哥你也可以大胆使用我们的产品了吧。”
钱老板也不含糊,点头答道:“好说,好说!请老弟放心,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
高含把手一伸,比出一个数字。
钱老板倒吸一口气,面露难色,继而心思急转,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哪里是政府的对手!”
他抽出笔去签字,嘴里谢道:“多谢老弟看顾!以后有什么地方用得着,只管对我说。”
高含点头不语,忽然问道:“老哥去年在浦东开发的那片楼盘,不知成本价是多少?”
钱老板赶紧说:“便宜,卖价一万五,成本价也就八千。怎么样?老弟要一套二百的还是三百的?”
高含摇摇头:“一百的就行。两室两卫,厨房餐厅大小都要合适。”
钱老板说:“太小了吧!要不要再跟弟妹商量一下?”
高含摇头,但笑不语。
天气总算暖和起来,Jay的农场开始忙碌,施肥、剪枝、育苗、松土。
苏在教会做了两个月义工,这会也回到农场,帮Jay做一年之计,早出晚归。
早春的太阳晒得她脸红红的,在蓝天白云下的果林里,她像一只勤劳的燕子,忙碌着,感受自然界的魅力。
是啊,春天是希望的季节。地里播了种,种下了苗,那都是将来的收获
她已经跑出来半年多了,扔下的那个烂摊子,是不是该回去收一下尾?高含现在应该可以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谈一下了吧?生活总还得继续,不管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苏想着,看着远处山坡上吃草的牛,掂量着自己心里的伤痛。
很奇怪,那些东西好像不存在了!她感觉自己完全能够看着高含的眼睛,细心地劝他好好离这个婚,做不成夫妻,做一对好朋友不是也很好吗!
是了,是应该回去了,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没有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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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不归(42)(2010-11-01 11:41:46)
《四十二》
钱老板公司里正开庆祝会,上下一片欢笑,好几亿的项目,这一、两年内不愁吃穿了!当然,几家欢乐几家愁,这头乐了,别的地方自然是恨得牙痒!
高含刚从机场回来就接到宁蒙的电话,说有事要找他。他满口答应了,心想,也好!
他只简单地约宁蒙在星巴克见面,带了一个信
宁蒙刻意梳妆了一番,洗去铅尘,头发高高地扎在脑后,只穿一身休闲衣裤,平底波鞋。
她早早地就在星巴克等,给高含要了美国咖啡,不时往窗外望去
高含泊好车,径直往星巴克走,进门就看见宁蒙从一角的沙发上站起来。他走过去坐下,问:“等了很久了吗?”
“没有!我给你要了美国咖啡。”
“谢谢!”
两个人坐下,端了咖啡在手中暖手,不再言语。
“那什么。。。”然而两人又同时开腔。
高含笑了笑,拿出那个信封,说:“我刚刚出差回来,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就不多坐了。这里是一套房子的钥匙。我买不起别墅送你,这套房子也还可以安身。蒙蒙,别再跟着吴老板了,啊!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要好好打算!”
宁蒙愣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高含接着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宁蒙茫然地摇摇头,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回了趟北京,带来点特产,想着给你送点。”
“不用了!我又不是孩子,你自己留着吃吧!”高含说完站起来,拿起那杯咖啡:“多谢咖啡,我得走了!”
宁蒙看着高含走出星巴克,慢慢消失在人流中,她拿起信封,沉思良久。
郝海召开高层会议,总结了公司前几个月的业绩,喜滋滋地告诉大家说公司业务直线上升!北京的分公司也已经开始盈利,还将扩展到其他城市,争取三年之内在华尔街上市。
会议结束后,大家提议去喝一杯。
高含收拾好东西落在后边,郝海故意放慢脚步,低声问:“钱老板那边的合同没问题吧?”
“十拿十稳!
“那就好。”郝海满意地笑笑,随即又问:“嫂子什么时候搬回来?”
高含无语,半响惨淡一笑,说:“不知道,等她决定。”
晚上,高含坐在书桌前台灯下,想着郝海白天的问话,心里久久翻滚,很不好受。
他不知该怎么办!对于宁蒙,能做的事都做完了,他交代宁蒙对自己的生活好好打算,那他呢?他该怎么打算将来的生活?他想找苏去解释那封信,可是拿什么去证明呢?马静若打算死赖到底,是什么谎话都能编的。
他脑海里有一圈的人在转动:马静,宁蒙,吴老板,唐凯,苏,还有他高含。每个人都或说着,或喊着,或笑着,或哭着。这一圈的人,都跟他的生命有不同形式的交集,酸甜苦辣,人生百味。
他想这世上的男人只分两种:一种是人,一种是兽。是人的男人,你得像待人一样珍重爱护;是兽的男人,你要想对它用人的标准期待,那结果自然可悲。
然而这世上的女人也只分两种:一种爱人,一种爱财。如果你不幸碰上了爱财的女人,恐怕也只有钱这个俗物才能解决问题。但是发财的人毕竟少,所以奸商,贪官往往搭配了拜金女。那如果你有幸娶了爱人的女人,千万千万,可不要去伤了她的心!
高含胡思乱想的时候,宁蒙在正大广场购物,为高含给她买的新居采购。本来她打算搬回北京的,但现在她有些别的打算。她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回上海来见高含,也许是因为不年轻了,她也想到了那一句:该为将来好好打算一下。
她摸摸口袋里的钥匙,不敢确定要怎么做。那样的事,这一生已经做过一遍了,这一次,该不该呢?
她到底摸出了手机,拨了高含的电话,只说遇到了麻烦,请他来正大广场一楼的红茶馆。
高含挂掉电话,寻思着什么麻烦要在红茶馆解决。他隐隐猜到原委。他想如果是这样的原委他是不该去的,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要去,跟过去好好地画个句号,至少在心里,给了苏一个交代 – 就算她不知道,他自己是知道的。
正大广场一楼,当高含走进大门时,不远处有个人掐掉了烟头,跟身后一干人招招手,附耳一阵嘀咕。
高含步入红茶馆,在宁蒙对面坐下,平静地看着她。
宁蒙微红了脸,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从桌上推过去。
高含看见是把钥匙,摇摇头说:“蒙蒙,那房子是我送给你的,一切手续都在厨房的抽屉里。”
宁蒙低下头,细声说:“这是配的一把,给你的!”
高含轻声笑了笑,把钥匙推回去,静静地说:“你好好过吧。我爱我的妻子,我只拿她给我配的钥匙。”
宁蒙抬起头,眼角噙了泪水,喃喃地说:“我知道你怪我。。。”
“我不怪你!”高含打断她:“我早就过了怪你的阶段。我只是想要你好好地过,离开吴老板,重新开始。”
“我已经离开他了!”宁蒙拿餐巾纸擦掉眼泪,轻声说:“你的妻子很幸福。”
高含站起身,对同时站起来的宁蒙伸出手:“再见!蒙蒙,多保重!”
他步出正大广场,抬头往深邃的夜空看去,心里想:要是苏能看见刚才的红茶馆,也许会相信自己吧。
几个人拿了家伙忽然涌上来,往高含身上,头上凶狠地打下去。
人群一阵尖叫,过往的行人闹闹哄哄,奔跑着,大喊着,挥动着手,有人拨打了120。
宁蒙从广场内跑出来,看见倒在血泊中的高含,疯了一样扑上去,抱起高含的头。
如果你仔细听,仔细看,你会发现,高含正不舍地望向远方,嘴里不停地呢喃:“海不归多好。。。”
明亮正监督二虎弹钢琴,门铃响了。她一边走去开门,一边仍指着二虎说:“再弹五分钟才能休息,快弹!”
张工正在书房里上网下棋,忽然听见明亮一声惊叫,赶紧跑出来,却看见明亮抱着苏,又哭又笑,嘴里唠唠叨叨地喊:“你总算回来了!你总算知道回来了!”
苏靠在明亮肩上,呵呵傻笑着,眼睫毛上挂着泪珠。
张工赶紧去门外把苏的行李拿进来。
明亮还在唠唠叨叨地问,'你到哪去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张工已经去拿电话打给雪月等几位朋友,大家马上叫着要过来看看,何晨自告奋勇要去买外卖,准备着要把苏围着问个够!
一屋子人七嘴八舌说了一下午,也没把苏给问趴下,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任你问多少问题,她只是温温和和地听着,有一句说一句,她不急于回答,最后反倒是问的人累了。
吃完饭,张工带苏去地下室看高含打包放下的东西。大家这会静下来,看着苏一件一件地翻看。
苏拿出一个梅花型的笔筒,想起那年冬天在清华看梅花,之后高含就给她买了这个笔筒。她把笔筒往包里塞,伸手去翻别的东西。
明亮拿着苏的手机跑下来,告诉她说是苏妈妈的电话。苏笑着说:“她可真会打,昨天才开机!”
她拿过电话去听,嘴里询问着:“妈!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苏妈妈不顾女儿的问候,颤着嗓子说:“纤纤!高含出事啦。。。”
明亮只看见苏忽然泗泪狂涌,痛倒在地,手机滑落到地上。
在模模糊糊的眼前,苏似乎看见高含站在湖边甩竿,'唆’一下甩出去,慢慢往回收,气定神宜。她伸手去抓,双手却只能在空气中颓然坠落。。。
你若是刚好路过,会听见明亮和张工的地下室里,传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哭喊,撕心裂肺:“高。。。含。。。,回来!。。。”
世人啊,当你抛弃爱情,狠心任性的时候,别以为爱情从此就已消失!它就像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龟缩在角落里看着你们,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珍惜善待你们的爱情吧!如果你们曾经真心相爱,那又有什么东西可以取代彼此的心!没有!
不要等到命运的舞台放下帷幕,再也不肯给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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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不归(尾声)(2010-11-01 12:06:58)
《尾声》
一年以后,钱老板承接的工程正式完工,竣工剪彩在锣鼓欢笑中进行。他请来不少业内人士、高朋好友为他凑兴!
红绸缎在一片掌声中被剪开,大家欢声笑语,齐声作贺
钱老板拱手致辞相谢,言语诚恳感人。这个老奸巨猾的商人!
他与各位到会贵宾一一握手,到了一个人跟前停下,脸上现出少有的坦诚:“高老弟,你真是命大福大啊!以后若有地方需要效劳,老哥一定随叫随到!”
高含呵呵一笑,也很是坦诚地说:“多谢老哥!不是我命大福大,老婆一声呼喊,我活生生把一双踏进鬼门关的脚拔了回来,只当把来生的寿命提前到今生来用吧!”
参加完钱老板的竣工剪彩,高含开车直接回家。他开门换好鞋去找苏。
苏在卧室里收拾行李,高含从后边把她抱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说:“哪里要带这么多东西?”
“山上冷,多带点衣服。还有两块毯子,等早晨看日出时可以包在身上!”
“再多带两本书,我最喜欢看你看书的样子,若有所思,像是把上下五千年都想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