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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

 promisedland 2013-12-28

日来气温骤降,大寒大冷,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急着交差,这时最好不必出门。每天坐在屋里,晒一晒窗口的太阳,翻上几页书,也正适合我这个懒散的人饱食终日,应对寒冬。

 

精神并非无向往,身心并非尽沉寂,若是对了粉帐红烛的妙景儿,亦可在欢悦的迷醉中误作春宵,但事后暖梦醒转,仍要回到淡漠的气息中安之若素,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违了天地之和,季候之令。

 

冬天仿佛是事物收缩的季节,削瘦的山,凋敝的树,寒风中的大街,无不透着沉默的情调。它们立在原处又守在远处,尽是一团收紧的模样,就是捧茶交握的手,也觉血气下沉,脉搏静缓,凉而白的手指,微微扬动着,看上去亦不似往日那般红润活泼了。

 

到了夜晚,更觉一种寂寞的意味,平日晃在眼前的、热闹在酒馆里的熟人故友,现在已不知去向,深冬的寒气,对所有稠密、亲近和拥挤,似乎有着隔离与封杀的力量。它将这一切抚平,淡化,使其安静、低伏,各安别处,它让人明白你我他之间不光有欢闹热烈,也该有沉静冲淡浓稠的颜色。这样的氛围,既不张扬亦不致于寥落,是直线的,平面的,无形而有相的,让我这么一个不喜相欠亦不喜相争的人,感受起来坦然而知足。

 

浅卧在床,身上搭了被子,凑在灯下默然看书,固然可消寒夜,但我更喜欢此时外面刮起大风来。寒紧的风,于夜奔的人自然是种痛苦,但对于安享暖室的人却是一份宠爱。呼啸的风,吹过树枝、绳线和一切不安分的东西,必然要激起摧折、幽愤甚至恐怖的气象,它们或萧瑟、或战栗,或惊恐、或死去,此时却和灯下的人毫不相干,一方斗室,一幅窗帘,一条暖被,都足以成为感受祥和的资本,从而与外面的荒寒世界分属天地,两居江山。我听着哀歌一样的风声,舒服地耸了一下身子,在温暖的灯芒下翻过一页书,重又潜下心去。这幅寒夜捧诗图,于风中的万物看来,想必有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甜蜜和小人得志似的沉沦吧。

 

近来听闻南方的梅花含苞初放,我这才意识到冬已过半,而北方尚未下雪。所谓踏雪寻梅,想去只是美妙,然而实现起来却有诸多不便,南方有梅,而不常雪,北方易雪,惜无梅度,等到真正的红梅开了,已经是来年早春的光景。思来想去,倒还是明月瘦枝的况味易寻易得,故而也便有这么一首歪诗:“暮山映寒树,人影黄灯裁。拨炉照须眉,夜半听雪来”,试以慰藉我漠漠冬夜下这一段悲喜不明的暖梦,然其结果如何,这个在纷乱人世做梦的人,怎能知道呢。

 

沉默若此的冬夜,或许正是所有理由行不通时,最好的一种表达,宜灯,宜书,宜梦,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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