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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北上广,在一定意义上,就等于逃离梦想

 木立 2013-12-30

If you don’t build your dream,someone else will hire you to build theirs.

 这几天,跟一个在中国人民大学读书的小朋友有一些交流。在我震惊于“你是如何在二十一年的时间里走完了我花了二十九年时间才走完的路”这个问题时,他提到自己课余时间参加过的一些活动,如706空间等多种青年文化空间。说是在这种平台里跟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交流读书、电影、公共事件,效果会比一个人读书思考好得多,而且,人也始终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

 我当即表达了自己的羡慕嫉妒恨,这样的平台,在我所在的城市,当然也有,但确实太少了,而且,参与者,跟北京的青年教师、文化人、媒体人也不在同一个重量级上。这个朋友跟我讲,你要是到北京的话,肯定比现在活得更精彩,而且,进步也快得多。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很复杂。一方面,我是从毕业初就“逃离北上广”的人,并自视为“英明果断”;另一方面,我其实也早就认识到,对我这种不甘寂寞的人来说,最好的舞台就在北上广,尤其是北京,二三线城市其实不太适合我。

 前几年在镇江的时候,堂堂的大港新区竟然没有一个图书馆,市区只有一个图书馆,藏书种类少不算,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有很多人把孩子带进图书馆,又吵又闹,还有不少人在图书馆里高声打电话。我不得不感慨,在很多方面,中小城市的人心智真的是很不成熟,在公共素质方面也就是个“乡下人”——尽管我自己也是乡下人出身,但此时还是忍不住要歧视一下那些出现在图书馆里的乡下人——那些习气,出现在乡下是没有问题的,但把它们带进城市的图书馆,就不合时宜了;乡下人当然有权利进图书馆,但在进入城市的图书馆之后,就不应该再把自己当乡下人看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进过图书馆,倒是省下了不少交通费用。)我在经济更发达的昆山、苏州和上海的图书馆,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乡下人”。所以,对镇江的偏见,就更具有“正当性”了。抛开收入不谈,仅仅在业余生活方面,不同层次的城市带给人的心理差距就已经很明显了。

 今年七月份,当我在成都落脚后,有不少朋友问我为什么会去成都,而不在我更喜欢的苏州找份工作,我说:其实,在内心里,最理想的生活城市就是苏州,但我在苏州找不到工作啊。我在招聘网站上投简历的时候,突然发现,适合我的工作机会,基本上都在北上广,最起码也是在省会城市;地级市,能有个什么好的媒体单位?整个文化传媒产业的就业岗位,绝大多数都集中在北上广,而北京,又比上海和广州加起来的两倍还多!尽管我很清楚,像我这种缺乏赚钱能力的人,只能呆在小城市,但为了找一份工作,必需要到北上广或一个省会城市。就这样,阴错阳差地来到了成都。

 最近,这位在北京的朋友劝说我到北京来发展,“小城市生活,只晓得娱乐和购物,书店都开不起来。成都太安逸了,地震来了也能安心打麻将,这样的城市适合养老。你还年轻啊。”

 我对此表示强烈共鸣:“对以后要在文化圈发展的人来说,北京的确是全国最合适的地方,没有之一。所以,对我的事业及业余生活来说,北京确实是最佳选择。 而且,似乎是,像我这种鸟人,符合我审美理想的女性也差不多在北京,如果一直呆在小城市,就很难遇到心仪的女性,注孤身。”随后,我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再年轻五六岁,我可能会毫无顾虑。但现在,对父母那边考虑比较多。 虽然,我不是容易寂寞的人,一辈子不结婚也没多大影响,但对父母确实伤害太大;但如果在北上广,像我这种没有能力也兴趣花太多心思去赚钱的人,真的永远单身了。”

 他说:“你还是给自己的束缚太多了,不够勇敢。” 我可是一直被不少朋友奉为“有勇气追求自己想过的生活”的典范啊,而今,仅仅因为不敢贸然去北京,就被一票否决掉了?我真是太委屈了。

 无意间看到他主页上的学校栏填了普林斯顿,我好奇地问:“普林斯顿,是去交流过,还是下一步的目标?”他说是目标。我说:“这样的目标,我可是连意淫都不敢啊。”然后,我想起了自己在6月初看《中国合伙人》时发的一条状态,足以解释我和他之间的这种差距是如何来的。《中国合伙人》中,王阳:“成东青,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成答:“天安门。” 然后旁边的一群同学都笑了(那时,大多数人都想去美国)。相信很多观众看到这里也笑了吧。但我没有笑——小时候的我,也跟成东青一个样儿:小学时,我只听说过两所大学——庆阳师专和甘农大(反观现在的孩子,幼儿园就知道北大清华,小学就在知道哈佛);中学时,我心目中最好的学校就是军校(尽管叫不上名字),因为听说不用交学费。还想起一个故事:古代有三个农民耕作之余闲聊意淫皇帝的生活是如何牛逼,其中一个农民望着悠悠白云推测皇帝锄地用的一定是金锄头。成长环境,往往影响甚至决定了一个人的想象力,而想象力又决定了一个人的追求是什么。

 “虽然说环境会限制视野和想象力,但你的视野并不窄啊。你缺少的就是勇气。我就敢意淫普林斯顿,而你却不敢来北京。对我来说,北京可是精神家园啊。”为了不被人看扁,我只得申辩一下:“我倒也不是不敢来北京。6月8号还在北京面试过,后来觉得,那个单位的工作性质,比较适合兼职,所以就没有来。”

 “逃离北上广,在某种意义上就等于逃离梦想,安于所谓的‘稳定’。”我靠,这句话简直太TMD有杀伤力了。我毫不犹豫地对“安于所谓稳定”这一说法做了反驳,“不是安于稳定,我是不想为物质所累。我不想把太多精力花费在谋生上面,这样,才有更多的闲暇来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这其实也反映了好多逃离一线者的心声)但对“逃离北上广,在某种意义上就等于逃离梦想”这半句,我却无从反驳,因为,他说的实在太对了。

 “逃离北上广,在一定意义上就等于逃离梦想”,这让我想起任志强的一句话:“唐家岭的蚁族,你们觉得他们可怜,是弱者,但我觉得他们是强大的人,因为,他们有理想、有追求、有勇气。”大炮看问题果然与众不同。就像我09年在苏州工业园区,花310元房租蜗居的时候,旁观者和家人可能认为我活得很憋屈,但实际上,我很快乐。有些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老问我怎么突然变胖了,其实,正是在蜗居的那段时间里,我的体重从120斤增加到140斤。那段蜗居的经历,让我对蚁族现象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自然,不是每个蚁族者都能“成功”,但他们大都对生活、对未来充满热情和希望;他们敢于放弃小城市相对安逸的生活,在北上广冒险,这样一种青春的热血和激情,难道不值得我们去敬重吗?

 不能否认,蚁族中,最终能够出人头地的毕竟是凤毛麟角的,大多数人最终都成为了炮灰。但是,这些最终成为炮灰的人,难道就是弱者吗?我们应该学会为悲剧鼓掌。以成败论英雄,是庸众身上最愚蠢的特点之一。不少学者和媒体,常常居高临下地给予蚁族一种廉价的同情,劝他们离开北上广,问题在于,每一个蚁族者真的都需要你那份同情吗?通常,人们都是以自己的喜好来揣度别人。自己喜欢什么,也认为别人喜欢什么。所以,自己因为不能拥有某个东西而痛苦,就认为别人如果没有的话拥有也痛苦,实际上,别人根本没有那方面需要,至少说,不是多么重要的需求。蚁族中,有一些人,是“可以居无竹、可以食无肉”、是“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也不该其乐”的,至少,我自己就是这样的;身边,也有这样的朋友。

 坚守在北上广的人,并不都是为了虚荣心;很多时候,只是因为我们自己没有那方面需要和追求,才认为别人那样做是出于虚荣心,是为了“伪幸福”。只要心中有梦想,蜗居就不痛苦不可怜。很多时候,那些对追梦的蜗居者表示同情的人,才是真的可怜,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唯物质主义者”,他们完全不懂得精神生活、信念和执着的价值所在。那些在蜗居中追求梦想的人,他们的幸福与不幸,跟房子没多大关系,而是与内心的坚定有关;只要有自己所爱的人在,有爱的事业和追求,有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能常常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这里就是他们的精神家园,他们能在这里找到心灵的归宿,能找到归属感。

 在回应朋友怂恿我去北京的提议时,我答道:“你应该知道的,我来成都也只是非常偶然,跳板而已。先把记者证拿到再说。如果下一步跳槽,当然得去资源最丰富的地方了。能和你们一起加入706那样的圈子,正是我理想的生活状态。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你也清楚,像你和我这种有追求的人,即使在一个城市永远买不起房、结不起婚,也照样能生活得很充实。 我其实没有多大担心过生活压力的问题。 幸福感,并不取决于生活成本,不是说生活成本高就不幸福了;幸福感取决于才能发挥的程度、取决于在这个舞台上你的个人素质能不能得到提升。”

 成长的过程,其实是一个目标“渺小化”、理想“平庸化”的过程,比如,我上初中高中的时候,就是想当一个朱镕基一样的总理;到大学时期,理想变成了当个中纪委书记或者地方的纪委书记或检察长;三年前的理想,是当个有影响力的作家;现在的理想,就变成了在家带孩子了。。。我既然不敢去北上广,那就永远也当不了总理或中纪委书记了,除非首都迁到我所在的城市。逃离北上广的人,大都跟我一样,在经历过某种挫败感之后,渐渐变得更加“务实”了,更加脚踏实地了。逃离北上广的人,表面上是“为了不为物质所累”,但实际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当然也包括我自己),却是实实在在地被物质所累——仅仅一个“生活成本”,就把他们吓跑了。 不排除,有不少人在逃到二三线城市后,仍然在“坚持理想顺便赚钱”,不仅物质上很轻松,而且精神生活也很丰富很充实,个人素质也在不断提升,这是值得发扬的好现象;但是,这仅仅是少数。更常见的现象是,他原来在北上广做着有竞争有挑战有创造性的事情,业余可以参加很多沙龙,但逃回到二三线城市之后,工作变成了机械重复,生活缩小为柴米油盐,娱乐除了麻将和扑克外便无其他。 过几年,万一还要跟以前的同学朋友聚会,却发现,在饭桌上,其他人的谈话,他很难插进去。而这一切,自他逃离北上广的时候,便已经是“注定”的了。

 这篇日志写到一半,一个朋友找我聊天,他大学毕业后在南京工作两年多,近期转战到了上海的。“今年还在父母的催促下在南京买了房,供了两个月房贷就跑上海来了,不过房子什么约束不了我,我就当投资了。我知道自己不会想待在南京,既然一定会来上海就早点来了。特别做我们这行如果对自己技术有要求,一定要到竞争更激烈的平台。上海很适合,有大的平台和土壤。”这段话中,最能打动我的一句是,“不过,房子束缚不了我”。然后,我想起一个从南京跑到重庆的同学,也有类似的经历。后来又想到我自己,我六月份决定从江苏跑到成都的时候,有不少朋友惊问:“那你在江苏的房子怎么办?”我说,先考虑对新工作的适应问题,房子的事情,以后再想吧。以人为本的要义应该在于,房子要随着人走,而不是人被房子束缚了手脚,不敢挪窝;应该是房为人服务,而不是人为房服务。想起任志强的一句话:“蚁族,并非都没有固定住所,很多蚁族,其实都有自己的固定住所,但他们不愿意在这个固定住所住啊。”如果下一步可能到北京的话,我就要变成这样的蚁族了。

 我的不少同学,多年来都在北上广,尽管工资不高,但一直没有离开。我曾经在心里默问:“你丫的,还不赶快换个中小城市,老呆在北京,你能卖得起房子吗?”当然,我也知道,这个想法实在太庸俗、太低端,并且还低端得实在太不符合我的做人格调了,因此,就没敢问。(如果我问了,他们必然会惊讶地问一声:“原来连你也会顾忌这种问题?”) 现在,确实想通了,那些没有房子、并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也买不起房子,却还敢坚守在北上广的人,才是真正强大的人,因为,他们的追求并没有被房子压垮! 像我这种一开始就因为害怕压力而离开上海,并且还自以为明智的人,实际上就可以用一个词概括:猥琐。不过,幸好,我也已经在进步了——认识到并承认自己的猥琐,是不猥琐的开始。

 写得太罗嗦,中间还有大量笔墨跑题了,不知如何结尾,就先这样收尾吧:祝每一个坚守在北上广的屌丝以及即将逃回北上广的屌丝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当然,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如愿以偿,但是,这也没关系,因为,梦想或理想的价值,从来就不在于它最终能否实现,而在于它塑造了我们的人格,使我们的气质与众不同;或许,这个气质,应该就叫做“理想主义”。《年轻时代》中的一句歌词,曾经被我引用过无数次:“所有欢笑泪水就是这样度过,那一段日子我永远记得;或许现在的我已经改变很多,至少我从未忘记那个做梦的我。”无论将来是梦圆还是梦碎,这句话应该都能直抵我们的灵魂深处吧?

  PS:

1.“幸福感”这个词已经被用滥了,我其实不太喜欢用了,但因为我目前还创造不出来一个更恰当的词,所有,还是权且如此吧。

 2.毫无疑问,文章的观点略显偏激和极端,因为,逃离北上广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总是有多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有篇日志《逃离/逃回“北上广”?归属感,并不完全取决于你身处于哪个城市,一个人只有在自己的精神家园里才能找到真正的归属感——<肖申克的救赎>随感》, 今日之文,并没有推翻或否定以前文中的观点,至少另一个视角而已,相得益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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