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色: 字号:
沙漠里的胡杨
2014-01-02 | 阅:  转:  |  分享 
  
沙漠里的胡杨

吕廷洁

第一次看胡杨的照片就被强烈吸引,匍匐的、拧曲的,皴裂的、枯朽的。尤其是在烈日、狂风、沙暴无情的摧折下显示出的凛然浩气,辉煌壮美,不只惊悸了我的眼,还有我的心。我们走的是一条新修的沙漠公路,从和田市到阿拉尔市,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因为期待已久,未出发心情先就快乐起来,上网查阅了很多有关胡杨的知识。胡杨,早在六千多万年前就开始在地球上生存,它只生在沙漠。现在全世界90%的胡杨在中国,中国90%的胡杨在新疆,新疆90%的胡杨在塔里木。这种树有特殊的生存本领,根可以扎到20米以下的地层。它被维吾尔族人称为“英雄树”,有“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的说法。对这种古老而神奇的树,我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但当我亲临时绝没有想到,眼前高高墓冢上的便是胡杨,几乎每一座“坟头”都挑着一蓬绿。当地的朋友告诉我,他们小时候经常到沙漠里挖干柴。准确地说,就是从这些大的沙堆底部开始掏,因为沙堆堆里面全都是干枯的胡杨。胡杨倒地,有的会有新的枝叶再生,老的躯干逐渐被风沙掩埋,周而复始,成为“坟冢”模样,有的越来越大。那么,这其实就是胡杨的墓穴,是胡杨整个家族的墓穴,是胡杨“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结果。这样独特的树体是因为严酷的干旱。当水分不足以维持整棵大树时,胡杨就会主动放弃正在健康生长的主干,让树体的大部分枯死而保留一条小树枝,被保留的小树枝会担当新的主干继续生长,承担繁衍的任务。如果再次遭遇强烈干旱则会再次放弃。在无数次的放弃和选择中,胡杨变成了形态最奇特的树木———几乎棵棵都是痛苦地挣扎状。它们或卧或躺或拧扭,有的树体早已散落,如肢解的累累白骨;即使雕塑一般兀立的,也早已是枯朽得只剩了外面一层皮。但,它们却依然昭示着威严仪态和凛然浩气。更有潇洒新绿兀然傲立在老树干上,蓬勃中透出坚忍刚强,还有从容和尊贵。这一切让我恍然觉得自己是站在一个刚刚发生过一场血拼的古战场,这胡杨一定也曾经历过金戈铁马入梦来,一定也倾听过啸啸箭鸣射天幕。星转斗移中,或因为疆域或因为宝藏抑或因为美人,这里曾留下多少永不瞑目的生命。独自站在这早已归于岑寂的沙漠里,面对着这大大小小、零零落落的胡杨墓穴,心里充满了无限的酸涩和凄怆。我怎能读得懂这些胡杨树曾经的沧海桑田,正如我永远也读不懂大智大勇的人类一样。面对这难以言说的苍凉气象和悲壮情怀,已不再是满眼的惨烈和沉重,而是对生命本质和未来岁月的无限沉思。灼灼骄阳,漫漫黄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被人称作“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就那么静止着让时间无声地流淌,而胡杨墓穴默默地匍匐在沙漠深处,倨傲地独守着那份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任风云变幻,一任天荒地老。

献花(0)
+1
(本文系腊梅戏雪666...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