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里德·霍夫曼（Reid Hoffman）来了。这就是硅谷里那个最炙手可热的“书呆子”吗？只见他腰身肥胖、头发凌乱，身上的淡褐色西装有些松松垮垮。 里德·霍夫曼笑嘻嘻地对屋子里的每个人都热情地打了一圈招呼，然后坐定。接下来，他掏出了手机。在家里，他总共有 7 部手机。今天，他随身携带了 3 部，其中 1 部是雷军刚送的“红米”。 “如果要了解安卓的情况，就必须使用安卓手机。”他咕哝了一句。拍照的时候，45 岁的里德·霍夫曼坐在一个矮凳子上，胖胖的他猛一看就像一尊佛。 事实上，里德·霍夫曼刚刚登上了 2013 年《福布斯》全球权势人物榜单。他创建了全世界最大的职业社交网站 LinkedIn，此前还参与创建了支付公司 PayPal。此外，他还早期投资了 Facebook 、Twitter、Groupon、Tumblr 等几乎所有最著名的 web2.0 公司，数目超过 100 多个。 LinkedIn 和 Facebook 、Twitter 等社交网站的定位明显不同。LinkedIn 定位于高端的职业社交，通俗点说，LinkedIn 是职业精英觅得好雇主的首选。如今，LinkedIn 近 2 亿注册用户中，59% 是男性。其中，用户年收入超过 6 万美元的占 69%，39% 的用户年收入超过 10 万美元。LinkedIn 2012 年全年营收近 10 亿美元，其中净利润达 2 亿多美元。预计今年全年营收将突破 14 亿美元。Facebook 发迹于哈佛大学，目前是全球第一大社交网站。虽然 2012 年全年营收 50 多亿美元，但净利润仅 5300 万美元。最新统计显示，Facebook 已经成为中年人的乐园，中年用户的增速达到一半。被视为新浪微博的导师的 Twitter 目前推特拥有超过两亿用户，每天发布 4 亿多条消息。不过，Twitter 至今没有盈利。2013 年第三季度财报显示，前三个季度 Twitter 净亏 1.33 亿美元。 互联网初创公司 Ning 和 Mightybell 的创始人吉娜·比安奇尼说：“霍夫曼能早早预见到将在硅谷出现的伟大事物。” 这是里德·霍夫曼最典型的行程：他和意大利前总理蒙蒂共进早餐，与扎克伯格开会，晚间还要和一群投资家碰头。“我的一天非常繁忙，”他告诉《外滩画报》，“总是要遇见各种各样的人。”光是在 LinkedIn 上，他就拥有 2500 多个联系人和大大小小的群组。他每天会收到 400 封电子邮件，在 Facebook、Twitter 和 LinkedIn 上收到的内容更是数不胜数。此外，他还经常接见慕名而来的互联网创业者。
雅虎新掌门梅耶尔的同门 一开始，“商业并不是我的追求”。里德·霍夫曼告诉记者。 时至今日，“书呆子”里德·霍夫曼身上的学究气依然很浓。他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符号系统学，研究计算机与人类智能之间的关系；这是一门有趣的专业，融汇了科技与心理学两大学科，雅虎新掌门玛丽莎·梅耶尔也是该系的毕业生。 此后，霍夫曼获得了“马歇尔奖学金”，前往牛津大学攻读哲学硕士学位。“霍夫曼在政治倾向上有点像社会主义者，他总是对创建社会团体充满兴趣。”他的大学同窗、PayPal 创始人彼得·泰尔（Peter Thiel）曾如此评价。 很快，霍夫曼意识到：“如果你撰写了一篇学术论文，其实没有多少人能读懂它；但是，如果你创建一种服务，就能直接影响到上百万、甚至上亿人。”有一天，他看了科恩兄弟的电影《金钱帝国》。霍夫曼甚至告诉《外滩画报》：“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而这部片子吸引他的就是，“关于商业和生意的形象”。 他说：“商业对于我来说，将是一个非常神奇、令人愉快的行业。” 里德·霍夫曼饱读诗书，思维可谓天马行空，而且敢想敢干。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即便是在十年前，他就有一个先见之明的判断：“人们需要职业网络，就像他们需要个人网络来打造一个数字身份那样。” 离开学术界后，他打算进军科技界，最初就是立意创造一个社交网站。“但是，我很困惑自己是否具备这个能力。”在牛津大学，他所学习的正是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霍夫曼决心尝试一番。 父亲给他在家里留了一个房间。“如果失败了，我就回到家里去。” 1993 年，里德·霍夫曼首先通过免费兼职，在苹果谋得一个产品经理的职位，学习一切关于科技产品的知识。他把自己当成一个转型的文科生，因为在苹果做技术人员必须会用 Adobe photoshop 软件建立产品的实物模拟。于是，“每个周末，我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练习 photoshop。” “要是换成原先研究哲学的我，一定会觉得自己大材小用了。但是，掌握这个技术是开发科技产品的必须。我不能空想，只能从头开始学习。”他说。两年后，他转岗去了富士通学习产品管理。
霍夫曼的 PayPal 时代 1997 年夏天，里德·霍夫曼开始自己的创业之路。最先成立的还是念念不忘的社交网站 Socialnet。Socialnet 专注于网络交友，同时还从事其他一些活动，比如寻找高尔夫球友、同学以及在线约会等。当时，里德·霍夫曼设想和一家报纸合作，“但是根本行不通。” 第一个月，他只收获了2位客户。 焦头烂额之际，他的大学同窗、PayPal 创始人彼得·泰尔（Peter Thiel）找来了。他告诉霍夫曼：“千万不要选择那条路，加入我们的行列。我们就好比守着火药箱，而火箭即将开始发射。”于是，霍夫曼放弃 SocialNet，加入 PayPal 负责市场开发。 当时的 PayPal 正面临险境。“有时候，一天支出 1200 美元，收入却是零。”他告诉记者。而且 Paypal 一开始并不是一家支付公司，而只是一个加密公司。 最初，彼得·泰尔和他的朋友麦克斯·拉夫琴(Max Levchin)只是为了更方便地分摊午餐账单而创建了这家公司。拉夫琴后来还创办了美国社交游戏开发商 Slide 并任 CEO，如今是谷歌工程副总裁。“他们开发了一个电子钱包，人们可以利用这种加密的电子平台将资金和信息安全地储存在手机里。”霍夫曼说，“不久，这个电子平台就发展成了软件，人们利用它通过掌上电脑安全地发送或接收资金。这样，吃饭时就能更快捷地 AA 制了。”但当时的困境之一是，并没有多少人使用掌上电脑。 一个偶然的情形，Paypal 另一个联合创始人艾伦·马斯克（Elon Musk）提出，“为什么不把加密技术应用到付款上呢？” 马斯克后来创办了大名鼎鼎的 SpaceX 航空公司和 tesla 汽车公司。 霍夫曼反应灵敏。他马上提出，Paypal 应该定位于多货币在线支付平台这一目标。那时，Visa 和万事达对于 PayPal 格外警惕，霍夫曼作为执行副总裁整天四处“灭火”。每个人都是日夜兼程地工作，包括里德·霍夫曼、彼得·泰尔、艾伦·马斯克在内，大家的午饭、晚饭都在公司里吃，工程师们经常写代码写到夜里一两点甚至三四点。 当时，Paypal 的办公室在一个简陋的小公寓里——硅谷大学街 165 号。现在，这幢小楼甚至出现在“硅谷观光指南”上了。因为除了 Paypal，这里还诞生了谷歌和罗技。 “项目特别紧张的时候，我们甚至连洗澡都是在公司进行的。”麦克斯·拉夫琴就常在公司洗澡，随手拿起一件印着公司标志的干净 T 恤换上。“有时候，你看他办公室堆着的脏衣服有多少，就可以知道他最近有多忙。” 但人人都很兴奋，加班完全是自愿的。“除了 Paypal，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当时，这群人充满激情。 里德·霍夫曼、彼得·泰尔、艾伦·马斯克全都是“崇尚自由和平等到了极点的人”。所以，Paypal 的管理层和工程师们，全都坐在大屋子里。“办公桌几乎连在一起，一探头就能看到有人在吃东西，或者在加班，或者在打游戏。” 权威和经验在此毫无市场，谁都能随时随地发表意见。“Paypal 人很爱搞分析，”里德·霍夫曼说，“这里充斥着各种声音：‘这是我的理由’‘那是我的想法’。而不会说‘在我的经验看来’。因为在这儿经验并不可靠。”
PayPal 最终于 2002 年被 eBay 以 15 亿美元收购。由于早期员工都手握期权，Paypal 上市一共创造了 50 至 100 位百万富翁。
“PayPal 黑手党” 如今在硅谷，有一个流行词叫“PayPal 黑手党”——当年在 PayPal 创业的人，几乎全部成为当下硅谷最如日中天的人。 首先是彼得·泰尔，他通过创办 PayPal 获得了巨额财富，并投身风险投资行业，投资对象包括 Facebook、LinkedIn、Yelp 和 Friendster 等，而后几家公司很多都是 PayPal 的前员工创立的。目前彼得·泰尔是 Facebook 董事会成员，被《福布斯》评为全球 10 大顶级风险投资家之一。 其次是前 PayPal 的联合创始人艾伦·马斯克，他现在创办了大名鼎鼎的 SpaceX 航空公司和 tesla 电动汽车公司。 第三则是谷歌现任副总裁麦克斯·拉夫琴，他曾是 PayPal 首席技术官，社交游戏开发商 Slide 的创办人兼 CEO。此外，前 PayPal 首席财务官鲁洛夫·博沙到了红杉资本；前 PayPal 商业部总裁基思·拉布伊斯，担任了 square 首席运营官。 还有一大群 PayPal 的前工程师发展也不错。比如工程师杰瑞米·斯托普尔曼(Jeremy Stoppelman)和罗素·西蒙斯(Russel Simmons)联合创办了社交分享网站 Yelp；同样是工程师出身的陈士骏和贾德·卡林姆(Jawed Karim)创办了 Youtube。 “我为什么要讲这么长的故事呢？”里德·霍夫曼告诉记者，“因为如果没有 PayPal，我大概就创建不出 LinkedIn。这些最优秀的人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对彼此的公司投资、相互雇佣。我们之间没有会员费、没有背后操纵、没有季度会议。只有非正式合作。”每到周末，大家就聚集在一起，参加“稍后命名的派对”。 eBay 收购 PayPal 之后，里德·霍夫曼在澳大利亚休了一个漫长的假期。5 个月后，他决定创建 LinkedIn。他邀请了此前在 SocialNet 工作的同事格瑞克，斯坦福大学同学李锡恩，以及前富士通同事、法国人让·吕克威等一起打理公司。而 PayPal 的前同事彼得·泰尔和基思·拉布伊斯对 LinkedIn 进行了最早的投资，“一位前 PayPal 同事，甚至为我们提供了办公室。” “PayPal 黑手党”。
最初，LinkedIn 的每个创始人都摊派到了要拉 100 个高端用户的任务。因为李锡恩和让·吕克威是工程师，人际关系不如其他人广，他们得到特许，每人只需要找 50 个用户。 格瑞克和里德·霍夫曼很快就拉到 100 人，“我们需要找的是商务人士，相对比较偏向中上阶层。”毫无疑问，PayPal 里原来那些天才的工程师和管理层们，全都进入了里德·霍夫曼的 LinkedIn。 一开始，里德·霍夫曼就决定把目光对准硅谷的高端职业客户，这给网站一锤定音。如今，LinkedIn 近 2 亿用户中，59% 是男性，年龄都在 35 岁以上。用户年收入超过 6 万美元的占 69%；39% 的用户年收入超过 10 万美元。“换言之，用户都是决策者（decision maker）。” 不过，最初 LinkedIn 经历了漫长的用户积累期。里德·霍夫曼为了拉到 100 万用户，简直是口口相传地花了 400 天时间；而美国社交网站鼻祖 Friendster，2002 年推出几个月后就有 300 万用户，一年内则有 800 万人注册。My space 出现时有着摧枯拉朽之势，2004 年一经推出，当月注册人数就达到了 100 万。 然而 Friendster 早就凋谢，被竞争对手赶至亚洲，偏安于菲律宾；My space 则被默多克先以 5.8 亿美元购进，后以 3500 万美元低价出售。社交网站，速成速朽。即便如今的 Facebook 都被硅谷怀疑“过时”了。 “那么，你觉得 Facebook 到底老了没有呢？”当记者提出这个问题时，里德·霍夫曼笑了。“我不认为社交网站过时了，人们之间形成的关系永远摆在现实里。” 如今，经历了 10 年之久的 LinkedIn 俨然是华尔街的宠儿，它的市值达到了 132.5 亿美元，规模超过团购网站鼻祖 Groupon、社交游戏开发商 Zynga 等。10 月 30 日的最新财报显示，其 2013 年第 3 季营收 3.93 亿美元，同比增长 56％。
硅谷的“社交之王” 在硅谷，里德·霍夫曼是社交圈里耀眼的中心，不折不扣的社交之王。这一点，和乔布斯、比尔·盖茨那类喜欢宅在家里的“极客”相比有天壤之别。虽然他不喜欢喝酒，但这一点不妨碍霍夫曼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欢愉时光，因为他的胃口一直很好。 到了周末，里德·霍夫曼就开始呼朋引伴。除了“PayPal 黑手党”，里德·霍夫曼和财经作家、企业家本·卡斯诺瓦还一起创办了一个秘密团体。“这是效仿富兰克林俱乐部创办的原型。”他说。 在里德·霍夫曼看来，富兰克林很“酷”。“而后者的成功，和他本人创建的关系网密不可分。”里德·霍夫曼发现，“其实，如果你着手学术研究，你就会发现，任何一个名人的一生都是在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支撑下进行活动的。”
霍夫曼对此非常神往。不过，他的秘密团体成员主要“来自高科技”。里德·霍夫曼特别喜欢在周末的早上，为朋友们亲手准备早午餐，他很享受这种繁花簇拥的片刻。“当你作为一个团队缔造者和中心节点时，这种感觉就如同坐在篮球比赛的观众席上一样，你不会错过任何事情。” 来者全是精英，前 PayPal 天才工程师内森·曼宁（Nathan Manning）在就职 PayPal 时，曾经随手在起居室的一块大白板上写了一些数学题。一年之后，这些数学题才被别人所证明，并被发表在专业期刊上；本·卡斯诺瓦则喜欢讲述他在印度尼西亚农村遇见的小企业主、在哥伦比亚对话政府领导人的故事；基瓦公司的创始人马特·弗兰纳愿意和大家探讨，如何把微型金融模式传播给全世界最贫困的人群。 “我们完全是同一类人。”陈士骏说。大家都喜欢冒险，想象力无比丰富、敢想敢做。 以上特质在里德·霍夫曼身上时时闪现，这也几乎是他从小具备的禀赋。里德·霍夫曼第一次打工是 12 岁。由于从小痴迷于游戏，有一天，他突发奇想自己跑到游戏制作商 Chaosium 那里去。“我用红笔写出产品建议，给了一个游戏开发者。嘿，其实你们可以这样干。”后来，Chaosium 正式接受了他的兼职。工作几周后，霍夫曼就收到 127 美元。“从此，父亲知道我可以以此为生了。”他回忆说。 “我一直都在努力做一个好人。在硅谷工作的 20 年，我主要做两件事情——促使 LinkedIn 为网站会员提供更多赚钱的机会，投资新兴公司。”在硅谷，他就是一部移动的 LinkedIn，说得最多还是那一句，“我们正在发明数据呢。你需要帮忙吗？” 马克·平卡斯是社交游戏开发商 Zynga 的创始人，在他还没有创建该公司前，霍夫曼一直和他保持着紧密联系。“马克的思维，简直像消防水龙头的水一样自由奔放。”他说。两人对社交网络的看法几乎一致。2002 年，霍夫曼和马克·平卡斯还一起投资了 Friendster。 2004 年，当霍夫曼和彼得·泰尔决定投资 Facebook 时，霍夫曼主动找到了并不知情的马克·平卡斯，“我建议他拥有我一半的股票份额。”因为霍夫曼觉得，“Facebook 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并且和平卡斯的社交网站背景相符，我必须得让他参与进来，这就是你要为朋友做的事情。” 少年时的里德·霍夫曼在佛蒙特州一所中学上学时，曾在那儿种枫树、制枫糖浆、放牛，还与老师争论认识论（知识的本质）之类的一些实用辩题。他最初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公共知识分子。“总之，是一些令社会高尚的事情。” 现在，霍夫曼就像一位“新兴公司的牧羊人”，不断帮助他的朋友们谋求上市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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