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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河

 红豆居士 2014-01-03

故乡的河

戚亚玲

扬州日报  201412

    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总喜欢去东关街和古运河,因为这一街一河的位置像极了我的故乡,虽然故乡的街没有东关街长,河却比古运河宽。那是一条流淌着我七岁之前所有记忆的河流。

    故乡的河叫南官河,由南向北一路流淌,和东西向安静的老街成T字形。街窄长,由一块块长条青石板铺就,两边青砖小瓦的房屋几乎都是木板店铺门。当我出生的时候,这条曾经热闹的商业街,已经成了纯居住的小街了。石板上独轮车磨碾出的深深印辙一路西延,戛然而止又豁然开阔,滔滔河水便横亘在眼前。历史抛弃了这条老街,南官河却依然川流不息,潮涨潮落,恪尽职守着她的使命。此处热闹非凡,食品厂、煤炭场、石灰店、毛竹行等都沿河占了极好的位置,宽大气派的码头石阶上常常架着高高的跳板,搬运工们一趟又一趟地从轮船上卸货。石阶上总有蹲着洗碗洗菜汰衣的女人们叽叽呱呱家长里短,还不忘和挑水的男人逗乐一翻。

    南官河洗涤着家家户户细细碎碎的日子,还承载着父亲砌房造屋的宏大希望。

    父亲的婚房是在两间祖屋里用板壁分隔出来的,不足十平方,随着我和妹妹的相继出生,住房更加局促,父亲耿耿于这样逼仄的居住环境,攒足了劲地存钱要择地造房,但那个年代,很多建材除了黑市高价外只能想办法批计划买所谓的官价,父亲想办法弄到了几百斤煤炭的批条,准备用煤炭再换木材。父亲很兴奋,拿着批条去炭场交钱开票,煤炭是没有现货的,只能等到码头上有船运来。票放在家里用大纸盒做成的床头柜——柜面是一块硬纸板,父亲小心地把它压在下面。

    那年我六岁,妹妹三岁,一个父母都不在家的日子,我带着妹妹,为了哄开始哭闹的妹妹,鬼使神差地翻到那张煤炭发票,先是卷成长卷逗她,后来好像是撕成一条条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总算安抚了一切,然而我并不知道我拿的是什么,父亲也没有察觉。

    几天后有船来了,父母特意借了板车,准备去拖等待已久的煤炭,掀开纸板却不见了发票,大惊失色,忙问我们两个,妹妹当然浑然不知,我也是懵懵懂懂,说是拿过一张纸撕了玩的,撕了的纸呢?父亲追问。不知道。当确认无果时,父亲急得跳脚,手高高地举起却又轻轻放下,又重重地拍在自己的腿上。急归急,这么大的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几百斤煤炭没了,父母商量炭场应该是有发票底根的,和人家好好协商把炭拖回来,同时也作好了协商不成就决定抢炭的决心。据说父母去拉炭的那天,码头上聚了很多人在看父母和炭场过磅人的争夺,最终,父母成功地拉回了一车的煤。那一刻,父亲神情凝重,在阳光下像一个担负着神圣使命的英雄。我至今都很疑惑,在公社从事文秘工作玉树临风的父亲何来抢炭的勇气和彪悍。

    当三间高大亮堂的青砖瓦房矗立在小镇东边时,立刻成了当时的新闻焦点,羡慕的人用鹤立鸡群来形容,嫉妒的人则用昂头翘尾来比喻,那是1976年。

    从西街迁到东街,从小镇来到城市,故乡的河离我越来越远。当人到中年,蓦然站在南官河边时,儿时的那条大河在我眼里变得如此渺小,昔日的繁华已成了泛黄的史书,红尘中所有的过往,都随着时光跌落在岁月的水岸。

    其实,南官河没有变,变的是我们的生活。故乡的河依然永不停歇地奔流,流淌在我心里细数着苍老的记忆,斑斓着我们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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