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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学记》、《中庸》、《大学》翻译

 123----= 2014-01-11

学 记

1.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闻,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兑命》曰:念终始典于学。其此之谓乎!

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兑命》曰:学学半。其此之谓乎。

【译 文】

启发思虑而求合乎法则,招求善良的人,(这二件事)能取得小名声,但还不能感动众人。亲近贤良的人,关怀疏远的人,能感动众人,但还不能教化整个的人民。君子如果想要教化人民移风易俗,那一定要从学习上入手!

玉不经过雕琢,就不能成为器具;人不学习,就不懂得道理。因此古代的帝王建设国家和统治人民,都是把教育和学习放在首位。《兑命》说:“应该想到有始有终地经常学习。”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吧。

虽然有鱼肉等美好食物,不吃就不知道它的美味。虽然有极好的道理,不学就不明白它的美妙。因此,学习过以后才知道自己的学行不够,教过人以后才知道自己的学识还有未通达的地方。知道自己的学行不够,这以后就能自我反省而更多地去学习。知道自己的学识还有未通达的地方,这以后就能自强不息地求进步。所以说,教和学是相互促进增长的。《兑命》说:“教人学习,能收到相当于自己学习的一半效果。” 大概也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吧。

2.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记》曰:“蛾子时术之。”其此之谓乎。

【译 文】

古代教学,家里办学有“塾”,党里办学有“庠”,遂里办学有“序”,国都办学有“学”。每年入学一次,隔一年考试一次。学习了一年,就考察他经文句读的能力辨别他的志向所趋。学习了三年,就考察他是否专心致志于学业,亲爱同学乐和群众。学习了五年,就考察他是否广博地学习,亲敬师长。学习了七年,就考察他能否讨论学问上的深奥道理和选择朋友;这已可称为“小成”。学习了九年,就能闻一知十,触类贯通,临事独立判断而不惑,不再违背师道;这可以称为“大成”。这样以后才能教化人民,移风易俗,附近的人心悦诚服,而远方的人也都来归附。这就是大学教育的道路。古书上说:“蚂蚁时时都在学习衔泥,(然后能垒成大窝。)” 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吧。

3.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宵雅肄三,官其始也,入学鼓箧,孙其业也;夏楚二物,收其威也。未卜禘不视学,游其志也。时观而弗语,存其心也,幼者听而弗问,学不躐等也。此七者,教之大伦也。《记》曰:“凡学,官先事,士先志。”其此之谓乎。

大学之教也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学。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夫然,故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是以虽离师辅而不反。《兑命》曰:“敬孙务时敏,厥修乃来。”其此之谓乎。

【译 文】

大学开学的时候,天子就让负责的人穿戴皮制弁帽的朝服,让他用蘋藻一类菜蔬来祭祀先圣先师,向学生表示对于道术的尊重。学习并歌唱《诗?小雅》中的《鹿鸣》、《四牡》。《皇皇者华》三首反映君臣宴乐和相互慰劳的诗歌,使学生在开始学习时就以作官各自勉励。入学时要击鼓召集学生,并打开箱箧,(拿出书籍做功课,)这样做是为了让学生恭顺自己的学业。用夏、楚两种木条做的鞭棒,(是老师用来打罚不上进的学生的,使他们有所畏惧,)收得整肃的威仪。夏天还没有禘祭以前,天子就不到学校去视察考查,使学生能够优游宽缓地去用心学习。老师要时常静观默察,不必多说话,使学生在内心自觉地受到启发。年幼的学生只能听讲,不要乱发问,那是因为学习不能不一级一级地上升。这七项,是教学的大道理。古书上说:“凡学习,学做官就先要学习办事,要做学问的就先要坚定志向。”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吧。

大学的教育,依照时序进行,(如春秋教学礼乐,冬夏教学诗、书等)而且一定要教正规的课业;退下来休息时还一定要在家中继续钻研。不学调琴的基本动作,就不能调好琴弦;不学广博的比喻,就不能很好地体悟诗意;不学冕服皮弁等各种服饰制度,就不能很好地行礼;不引起对于六艺的兴趣,也就不能乐意地学习,所以君子对于学习,是心里常怀抱学业,修习而不废弃学业,作事倦息时也在学习,闲暇游乐时亦在学习。这样,也就能巩固他的学业而且亲爱师长,喜欢他的朋友而且信守道义。因此即使离开了老师和同学,亦不会违背道义。《兑命》说:“敬重道义,恭顺学业,努力专心,精进不已,那末他修习的学业也就成功了。”大概也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吧。

4.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夫然,故隐其学而疾其师,苦其难而不知其益也,虽终其业,其去之必速。教之不刑,其此之由乎!

【译 文】

现在的教师,只是看着那本书上的文字吟诵,(自己并不深通里面的精义;)而提出很多难题,又只讲些名物制度,(而不是推究义理根本;)求躁进而不顾及学生能否安然接受,教学生不竭尽自己的忠诚,又不量度学生材性的高下。他施行的一套是悖谬的,他要求的那些也是不合理的。这样,学生就学得幽隐难明,以至于痛恨他们的老师;苦于学习的艰难,而不知道学习的好处;即使结束了他的学业,也一定会很快地忘掉。教育之所以不成功,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吧。

5.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

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杂施而不孙,则坏乱而不修;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燕朋逆其师;燕辟废其学。此六者,教之所由废也。

君子既知教之所由兴,又知教之所由废,然后可以为人师也。故君子之教喻也,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

【译 文】

大学的教育方法:在错误还没有发生之前就加以制止,这叫做“豫”(预防;)正当他可以教育时教育他,这叫做“时”(适时;)不超过节度等次去施教,这叫做“逊”(顺序;)互相观察并且学习对方的长处,这叫做“摩”(观摩。)这四种方法,就是教育兴盛成功的方法。

错误发生了然后才加以制止,就会抵触而起不到作用。适当的学习时光已过去然后才学习,就会再勤苦用功也难有成就。杂乱地施教而不按节度等次,就会弄坏搞乱教育的条理而不能教学好。单独学习而没有朋友,就会孤陋寡闻。结交不正当的朋友,就会违背老师的教诲。沉湎在放荡游乐中,就会荒废自己的学业。这六项,是教育所以废弃的根由。

君子既已知道了教育兴盛成功的方法,又知道了教育所以废弃的根由,这以后就可以做人家的老师了。所以君子的教育是晓喻学生,是引导而不强迫,激励而不压抑,启发而不包办到底。引导而不强迫,师生关系就亲近融洽;激励而不压抑,学生就感到轻松容易;启发而不包办到底,学生就会自己去深思。能够做到关系亲近融洽、学习轻松容易、学生深入思考,这就可以称为善于晓喻学生了。

6.学者有四失,教者必知之。人之学也,或失则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此四者,心之莫同也。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教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其言也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谓继志矣。

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然后能博喻,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也。《记》曰:“三王四代唯其师。”此之谓乎?

【译 文】

学生有四种过失,老师必定要知道。一般人在学习的时候,有的过失在于贪多,有的过失在于求少,有的过失在于看得太容易,有的过失在于半途而废。这四种过失,思想情况是不同的;要了解不同的思想情况,这以后才能去补救他们的过失。教育就是要发展学生好的地方,补救他们的过失。善于歌唱的人,能使人继承他的动听的歌声;善于教学的人,能使人继承他的远大的志向。他的语言简洁而使人明白,含蓄而使人受益,譬喻虽少而能使人知晓,这样就可以说是能使人继承他的意志了。

君子知道做学问的难易,也知道学问上的是非,然后才能用广博的知识使人晓喻;能用广博的知识使人晓喻,然后才能做人家的老师;能够做人家的老师,然后才能做官长;能做官长,然后才能做国君。所以老师是教人学习做国君的。因此,选择老师就不可以不慎重。古书上说:“三王、四代对选择老师都慎重。”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吧。

7.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是故君之所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尸则弗臣也,当其为师则弗臣也。大学之礼,虽诏于天子,无北面,所以尊师也。

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及其久也,相说以解,不善问者反此。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待其从容,然后尽其声,不善答问者反此。此皆进学之道也。

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力不能问,然后语之;语之而不知,虽舍之可也。

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译 文】

大凡求学的道理中,尊敬老师是最难做到的。老师受到尊敬,然后他讲授的道才会被尊重;讲授的道被尊重,然后民众才知道崇尚学习。因此君主不把自己的臣子再当臣子对待时,是在两种情况之下:当臣子装扮作受祭的“尸”时,就不把他当臣子看待;当臣子做为老师时,也就不把他当臣子看待。大学的礼节,老师即使是被召见到天子那儿讲授,也不朝北处在臣位,这是表示尊敬老师。

善于学习的人,老师很闲适,但自己比别人能得到加倍的成绩,又从而归功于老师;不善于学习的人,老师很辛勤,但自己比别人只得到一半的成绩,又从而归怨于老师。善于发问的人,就像砍削坚硬的木头,先从较容易砍的部位下手,然后再着手于较难的结节部位,等到时间一长,木头自然脱落砍开。不善于发问的人却与此相反。善于对待发问的人就像撞钟一样,撞得轻就响得小,撞得重就响得大,要等到撞钟的人从容不迫,然后才会余韵悠扬而尽。不善于对待发问的人是与此相反的。这些都是使学业有进步的方法。

只是记诵一些古书而等待学生来发问的人,是不能够做人家的老师的,一定要倾听学生所提的问题而给予解答才行!有的学生没有能力发现问题提出疑问,这才可以直接给他讲解;讲解以后却还不明白的,即使舍弃也可以了。

好铁匠的儿子,一定先学会缝补皮衣;弓匠的儿子,一定先学会编制畚箕;初学驾车的马要反过来栓在车的后面。(先训练不惊马。)君子审察这三件事的道理,就可以有学习的志向了。

8.古之学者,比物丑类。鼓无当于五声,五声弗得不和;水无当于五色,五色弗得不章;学无当于五官,五官弗得不治;师无当于五服,五服弗得不亲。

  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此四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

【译 文】

古代的学者,善于比较辨别同类的事物。鼓声并不属于五声中的任何一声,但五声要是没有鼓的节奏就不会和谐;水并不属于五色中的任何一色,但五色要是没有水的调和就不会鲜明;学习并不属于五官中的任何一官,但五官不学习就不会管理好事情;老师并不属于五服中的任何一服,但不经过教育就不明白五服相亲的道理。

君子说:“有大德的圣人,不会拘限于一官一职;有大道的圣人,不会像器物一样各施其用;有大信义的圣人,不会受到盟言誓约的限制;伟大的天时,不会是整齐划一的。”(这四项,都是因为本源盛大,而体用没有不具备的。)因此明察了这些情况,就可以有志在学习中从根本处去弘大了。三王在祭祀河川时,都是先祭河,后祭海,因有的是源头,有的是流水聚集的末尾,这种祭祀也称为从根本上着力。

中 庸

1.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译 文】

   上天所赋予人的叫做性,遵循本性行动的叫做道,把道加以修明并推广到众人的叫做教化。道,是人不可以片刻离开的,如果可以离开的,那就不是道了。所以,君子就是在别人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也要谨慎小心;在别人听不到的地方,也要警惕注意。隐秘的事情,没有不被人发现的,细微的事情,没有不被显露出来的;所以,君子在个人独处的时候,也要谨慎警惕的。喜、怒、哀、乐等感情没有表露的时候,叫做中;表露出来合于法度的,叫做和。中是天下最重大的根本,和是天下最普遍的原则。达到了中和,天地就各得其所,万物就发育生长了。

2.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护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弗失之矣。”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译 文】

孔仲尼说:“君子的言行是合于中庸的,小人的言行是违反中庸的。君子能够达到中庸,是因为君子的言行处处符合中道。小人违反中庸,是因为小人无所顾忌和畏惧啊。”

孔子说:“中庸是人生行为的最高标准!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不多,这已经是很久的事了!”

孔子说:“道不能实行,我知道其中的道理了:因为聪明的人超过了它的标准,而愚笨的人却达不到它的标准。道不能为人们所明了,我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了:贤德的人过高地要求它,(因而把它神秘化了);不贤德的人过低地要求它,(因而又把它庸俗化了)。这就像没有一个人不是不吃不喝的,但很少有人真能辨别出其中滋味。”

孔子说:“道恐怕是不能实行了吧!”

孔子说:“舜可以算是一个非常明智的人吧!舜喜欢向人提问请教,而且又喜欢分析研究那些浅近平凡的话。对他人能宽容地包涵缺点,而褒扬他人的优点。他掌握着‘过’和‘不及’两个极端的偏向,而采用中庸之道去治理人民。这就是舜之所以成为舜的缘故吧!”

孔子说:“人人都说:‘我是聪明的’,(但是在利欲的)驱使下,他们就都像禽兽那样被赶到罗网陷阱中去,却不知道躲避。人人都说:‘我是聪明的’,选择了中庸的道路,但连一个月也不能坚持下去的。”

孔子说:“颜回做人,选择了中庸的道路。他得到了这一好道理,就牢牢地记在心中,时刻不忘掉。”

孔子说:“天下国家是可以治理平定的,爵位、俸禄是可以推辞掉的,锋利的刀刃也是可以踩上去的,但是中庸之道却不一定能做到。”

子路问要怎样才算刚强。孔子回答说:“是南方人的刚强呢?还是北方人的刚强?还是像你这样的刚强呢?用宽恕柔和的态度教导人,对于别人的横暴无理,也不加以报复,这是南方人的刚强,君子就属于这一类。连睡觉都枕着刀枪、穿着盔甲,在战场上拼命也不后悔,这是北方人的刚强,强悍的人属于这一类。所以君子待人很和顺,却不无原则地迁就别人,那才是真正的刚强!他们中正独立,决不偏靠一面,那才是真正的刚强!国家太平的时候,他们也不改变穷困时候的操守,那才是真正的刚强啊!国家混乱的时候,他们也保持正直,到死也不改变,那才是真正的刚强啊!”

孔子说:“ (世上有些人)避世隐居,行为怪异,虽然后代有人称述他们,但是我不愿去做这样的事。有些君子遵循中庸之道行事,但往往半途而废,我是不会中途停止的。有些君子依循着中庸之道行事,即使隐避在世间而不被人们所了解,也决不悔恨,这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君子的道,作用非常广泛,而内蕴十分精微,平民夫妇虽然愚蠢,但是也可以知道一般的道理;至于其中深微极至之处,即使是圣人也有不能懂得的地方。平民夫妇虽然不贤能,但是也可以实行一般的道理;至于其中深微极至之处,即使是圣人也有不能做到的地方。天地那样辽阔广大,人们尚且还对它有怨恨。君子的道,就其大处来讲,天下没有什么能承载得了;就其小处来讲,天下没有谁能把它分裂开来。《诗》说:“鹰高飞直上青天,鱼游动跳跃在深渊。”这就是说,君子的道和鹰飞鱼跃一样,由上到下都能进行详细审察的。君子的道,从平民夫妇之间开始,从而达到它的最高境界,就能洞察贯彻到天地之间。

3.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如此夫。”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一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译 文】

孔子说:“道是不能远离人的,假若离开了人来行道,道就推行不了了。《诗》说:‘砍树来做斧头柄,斧柄的样子在眼前。’拿着斧柄作样子来砍制斧柄,斜着眼睛一瞧就看得见,(但对砍制斧柄的人来说,)还算是离得远的。所以君子按照做人的道理来治理人,(程度不一样,但准则不分彼此,)只要他肯改就得了。能够做到忠和恕,那就离道也不远了。别人施加给自己却又不愿意接受的,也不要去施加给别人。君子的道有四种,我孔丘一样也没能做到,拿我所要求于儿子的,去服侍父亲,没有能做到;拿我所要求于臣子的,去服侍君主,没有能做到;拿我所要求于弟弟的,去服侍兄长,也没有能做到;拿我所要求于朋友的,先去要求自己,也没有能做到。实践平常的道德,谨慎平常的说话,我还有做得不够的地方,使我不敢不努力;所说的还没有全部实行,就不敢把话都说尽。言语要照顾到行动,行动也要照顾到言语,那末君子怎么不会笃厚真实呢?”

君子在自己所处的地位上去行事,不存心去做本位以外的事情。处在富贵的地位上,就按照富贵的地位行事;处在贫贱的地位上,就按照贫贱的地位行事;处在夷狄的地位上,就按照夷狄的地位行事;处在患难中,就按照患难的环境行事。君子不论处在什么地位,都能自得其宜。处在高位的,不欺压低位的人;处在低下地位的,不高攀上面的人。端正自己,不去乞求别人,那就没有怨恨。对上不怨恨天命,对下不归咎别人。所以君子处在平易的地位来等待天命的到来,而小人采用冒险的举动来希望侥幸成功。

孔子说:“射箭的道理和君子(‘正己而不求于人’的道理)相似,如果没有射中靶子,就应该回过来从自己身上去找原因。”君子的道,比如行远路必定要从近处开始,比如登高山必定从低处开始。《诗》说:“与妻子和好,情投意合,好比弹琴鼓瑟。兄弟相爱,和睦融洽。这样你的家室就相安了,你的妻子儿女就都快乐了。”孔子说:“像这样,父母就可以称心如意了!”

孔子说:“鬼神所表现的功德,真是隆盛啊!看他看不见,听他听不到,人们只有在体验事物中(才可以获得它),而且不能把它遗忘。鬼神可以使普天下的人都斋戒洁净,穿戴着庄严整齐的衣冠,而敬奉祭祀它们。这时鬼神就仿佛舒缓地飘浮在人们的上空,又仿佛就在人们的左右。《诗》说:‘鬼神来临,是想像不到的,怎么可以怠慢呢?’鬼神的事情本来就是隐约虚无的,但又是那样明显地体现出来,所以说诚实专一的心不可以掩蔽,就是这样啊!”

孔子说:“舜可以算是大孝了吧!他的德行已成为圣人的德行,他的尊贵已属天子的地位,财富已拥有四海之内的一切。宗庙奉祀他,子子孙孙永远保持祭祀不断。所以有伟大德行的人必定会获得他应有的地位,必定会得到他应有的福禄,必定会得到他应有的名声,必定会得到他应有的年寿。所以,天生万物,一定是按照它们材质的本身给予厚施,(让他们各自得以充分长成)。因此能够栽培的就一定去栽培它,而要倾覆的,也就只能让它倾覆。《诗》说:‘和善而安乐的君子,有彰明显著的美德,能使平民和贵人都相安适宜,就能从上天受到福禄。天又保佑他,命他为天子,使他福禄能长享。’所以,有伟大德行的人必定会受到天命,(成为天下的君主。)”

孔子说:“没有忧虑的人,大概只有文王吧!王季是他的父亲,武王是他的儿子。父亲开创基业在前,儿子又继承他完成大业在后。武王继承了太王、王季和文王的事业,一战而灭掉了殷商,取得了天下。(周武王这种以下伐上的行动,)不仅没有使他自身失掉显赫的名声,反而推尊为天子,财富拥有四海之内的一切。宗庙奉祀他,子子孙孙永远保持祭祀不断。武王在晚年才受天命为天子,周公完成了文王、武王的德行和事业,把太王和王季都追尊为王,用天子的礼仪去奉祀数代以上的祖先。这种礼仪一直贯彻到诸侯、大夫以至士和庶人。假如父亲是大夫,儿子是士,下葬他父亲时就用大夫的礼节,而祭祀他父亲时就得用士的礼节。假如父亲是士,儿子是大夫,下葬他父亲时就用士的礼节,而祭祀他父亲时就得用大夫的礼节。为期一年的丧礼,只适用到大夫为止。为期三年的丧礼,一直适用到天子为止。父母的丧礼,没有贵贱的分别,都是一样的。”

孔子说:“武王、周公,他们可以算达到了孝的最高标准了吧!孝的标准,就是善于继承先人的意志,和善于完成先人的事业。在四季祭祀时期,要整修祖庙,陈列祭器,摆设祖先遗留下来的衣裳,进献时鲜食品。宗庙的礼仪,是用来排定昭、穆的次序的。排定爵位次序,是用来分辨贵贱的。排定祭祀时各种执事的次序,是用来分辨贤能的高低。当众人相敬饮酒的时候,位卑年幼的向尊长敬酒,就是使礼仪贯彻到地位低下的人身上。根据头发的黑白颜色决定宴席的座次,是使老老小小秩序井然。各人站在排定的位置上,行使祭祀的礼节,奏起祭祀的音乐,对于所应尊敬的祖先加以尊敬,对于所应亲爱的祖先加以亲爱,奉侍死亡的祖先像他生时一样,奉侍已不存在了的祖先像他还存在时一样。这就是孝的最高标准。郊、社的祭礼,是用来奉侍上帝的。宗庙的祭礼,是用来祭祀祖先的。明白了郊、社的祭礼和禘、尝的意义,治理国家的道理就像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东西那样明白容易了!”

4.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廪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译 文】

鲁哀公向孔子问政事。孔子说:“周文王和周武王的政治都明白地记述在方版和竹简的典籍上。有贤能的人存在,那末好的政治就能实行起来;贤能的人不存在,那末好的政治就不能得到实行。用人施政的道理是使政治迅速昌明,用肥沃地种树的道理是使树木迅速生长。政治就像蒲苇一样,(发展成长是很快的)。所以,推行政治在于得到贤能的人,选拔贤能的人就靠国君自身(提高品德修养)。修治自身就要靠道,把道修明起来就要靠仁。仁就是人与人之间相互亲爱,而以爱自己的亲人最为主要。义就是人与人之间相处适宜,而以尊敬贤能的人最为主要。亲爱自己的亲人,应有等级差别;尊重贤能的人,应有级别区分,这些都是从礼仪中产生出来的。处在下位的人不能获得上面的信任,那末民众就不可能被他管理好。所以,君子不可以不修治自身,要想修治自身,就不可以不服事好自己的亲人;要想服侍好自己的亲人,就不可以不知道尊贤爱人;要想知道尊贤爱人,就不可以不知道自然的道理。”

“天下通行的大道有五种,用来实行这些大道的德行有三种。就是说: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间的交际,这五种是天下通行的大道。知、仁、勇,这三种是天下通行的德行;而用来实行它们的方法都是诚实专一。有的人天生就能知道,有的人需要学习才能知道,有的人需要经过困难才能知道,等到知道了以后却都是一样的了。有的人可以安然地去实行,有的人为了图利而去实行,有的人需要极大的努力才能实行,等到成功以后却也都是一样的了。”

孔子说:“爱好学习就接近于智了,努力实行就接近于仁了,知道耻辱就接近于勇了。懂得了这三点,那末就知道用来修治自身的方法了;知道用来修治自身的方法,那末就知道治理他人的方法;知道了治理他人的方法,那末就知道治理天下国家的方法了。”

“凡是治理天下国家有九项原则,就是说:修治自身、尊重贤人、亲爱亲人、敬重大臣、体恤群臣、爱民如子、招徕各种工匠、优待远来的宾客、安抚各国的诸侯。修治自身,就能树立道德典范;尊重贤人,就能不至疑惑不明;亲爱亲人,就使伯叔兄弟不会有怨恨;敬重大臣,就会遇事不迷失方向;体恤群臣,就会受到士人加倍地感恩戴德;爱民如子,就会使百姓更加勤奋努力;招徕各种工匠,就会使国家财产物用富足;优待远来的宾客,就会使四方的人都来归顺;安抚各国的诸侯,就会使天下的人都会敬畏服从。斋戒洁净,穿上庄严的盛装,不合礼节的事不做,是用来修治自身的方法。屏弃谗佞小人的坏话,远离女人美色,轻视钱财货物,珍视道德品质,是用来勉励贤人的方法。尊重他们的爵位,加重他们的俸禄,与他们的喜爱厌恶相同,是用来勉励亲人的方法。官属众多,听任差使,是用来勉励大臣的方法。讲究忠信的人加重他们的俸禄,是用来勉励士人的方法。适时役使,减轻赋税,是用来勉励老百姓的方法。每天有视察,每月有考试,发给他们的粮米薪资要与他们的工效相称,是用来勉励各种技工的方法。送客迎宾,赞美善良,同情弱者,是用来安抚远方来客的方法。延续绝灭的世家,复兴废毁的国家,平定乱事,扶持危亡,按时朝见聘问,送给别国的礼品要丰厚,接受别国的礼品要微薄,是用来安顺诸侯的方法。大凡治理天下国家有九项原则,但是用来实行这些原则的方法却只有一种,(即诚实专一。)”

“凡是什么事情有准备就能成功,没有准备就不能成功。说话之前先想妥,就不会失言;做事之前先想妥,就不会有困惑;行动之前先想妥,就不会有后悔;推行道之前先想妥,就不会有什么行不通。”

“处在下位不能获得上面的信任,就不能得到民心并治理好他们。要获得上面的信任,是要有一定的道理的:如果不被朋友相信,也就不会获得上面的信任。要获得朋友的相信,也是要有一定的道理的:如果不能孝顺父母,也就不会被朋友相信。要孝顺父母,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如果不能使自己内心诚实,就不能孝顺父母。要使自己内心诚实,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如果不能显示出自己善的本性来,就不能使自己内心诚实。诚实,是上天赋予的道理;实现诚实,是做人的道理,诚实的人不必勉强(为人处事)就会合理,不必多思就会得当;举止行动能不偏不倚地符合中庸之道,这就是圣人。要实现诚实,就必须选择至善的道理,并且坚持不懈地去实行它,(才能成功)。”

“广博地学习知识,详密地探究它,谨慎地思考它,明晰地辨析它,切实地执行它。有的不学习也就罢了,如果学习了还不能掌握,那就不要停止学习;有的不问也就罢了,如果问了还不能明白,那就不要停止追问;有的不思考也就罢了,如果思考了还不能有所得,那就不要停止思考;有的不辨析也就罢了,如果辨析了还不能明晰,那就不要停止辨析;有的不实行也就罢了,如果实行了还不能贯彻到底,那就不要停止实行。别人一次能做到的,我做上百次也一定能做到;别人十次能做到的,我做上千次也一定能做到。果真能够按照这样的道理去做了,即使是愚笨的人也必定会变得聪明;即使是柔弱的人也必定会变得刚强。”

5.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故时措之宜也。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曰:“惟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然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徵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徵,无徵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徵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这所以为大也。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面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译 文】

由内心诚实而明察事理,这叫做天赋的本性。由明察事理而达到内心诚实,这叫做后天的教化。由内心诚实就能明察事理,而明察事理也能做到内心诚实。只有天下至诚的圣人,才能尽量发挥自己天赋的本性;能尽量发挥自己天赋的本性,就能尽量发挥天下人的本性;能尽量发挥天下人的本性,就能尽量发挥万物的本性;能尽量发挥万物的本性,就可以赞助天地促成万物的生长化育;可以赞助天地促成万物的生长化育,就可以和天地并立而为三了。

那些次于圣人的贤人,能够推究细微事物的道理,由此也能达到内心诚实;内心诚实就会表现出来,表现出来就会日益显著;日益显著就会更加光明磊落;光明磊落就会使别人感动;使别人感动,就会使人发生转变;使人发生转变,就会使社会产生好的教化。只有天下至诚的人,才能做到化育万物。

掌握了至诚之道,就可以预先知道未来的事情。国家将要兴盛,必定会出现吉祥的预兆。国家即将灭亡,必定会有妖孽出来作怪。这些可以从蓍草、龟甲的占卜中发现,或是从人们的举止仪容中觉察。祸福将要来临:吉兆,必是能预先知道;凶兆,也必定能预先知道。所以掌握了至诚之道就像神灵一样。

诚,是完成自身品德修养的要素;道,是指导自己走向完成修养的道路。诚是贯穿在万物的始终,没有诚也就没有万物。因此君子以诚为贵。诚不仅是完成自身的品德修养而已,并且又用来化成万物。完成自身的品德修养,这是仁;使万物都能化成,这是智。仁和智是人们天性中的美德,符合“成己”、“成物”的内外规律,所以时常实行就没有不适宜的地方了。

因此,至诚的道理不会止息。不止息,就能长久流传;长久流传,就可以得到验证;得到验证,就悠远无穷;悠远无穷,就能广博深厚;广博深厚,就能变得高明。博厚,可以承载万物;高明,可以覆盖万物;悠远,可以化成万物。博厚与地相配,高明与天相配,悠远则像天地无边无际。像这样,虽然没有表现,却自然彰明;虽然没有行动,却可以感人化物;虽然无所作为,却能够获得成功。天地的道理可以用一句话加以全部概括:它自身诚一不贰,它生成万物,神妙莫测。天地的道理就是:广博,深厚,高妙,精明,悠远,长久。

现在先说说天吧,它是由点点光明积聚成的,却能至于无穷,日月星辰悬系在上面,万物也都覆盖在里面。现在再说地吧,它是由一撮撮泥土积聚成的,却能至于广博深厚,承载华山而不觉得沉重,收容河、海而不泄漏,万物都可以承载在大地上。现在再说山吧,这是由一堆堆小石积聚成的,却能至于广大,草木生长在上面,禽兽栖居在里面,宝藏也从山里挖出来。现在再说水吧,它是由一勺勺水积聚成的,却能至于深不可测,鼋、鼍、蛟、龙、鱼、鳖生长在海里,货财也从海里产生出来。《诗》说:“只有天命,庄严肃穆,运行不息!”大约是说天之所以成为天的道理吧。“啊,太光明显赫了,文王的德行多么纯正!”大约是说文王之所以尊谥为“文”,是纯正的品德常行不止。

伟大啊,圣人的道德!它充塞在天地间使万物生长发育;它高达上天,(无所不包)。真是充裕而又伟大啊!礼的大纲有三百条,礼的细节有三千条,要等待圣人出来才能够施行。所以说:“假如不是具有最高德性的人,至善之道也不会被施行。”因此君子尊崇德性,又学习探究,使学问和德性日益广大,又深入到精微处,达到高明的境界,遵循中庸之道。在学习上温故而知新,在品德修养上要敦厚而崇尚礼仪。因此,身居高位的人不骄傲,身处下位的人不犯上;国家政治清明,他的话可以振兴国家;国家政治不清明,他沉默不语也可以乱世中安身。《诗》说:“既明达又睿识,可以保全自己。”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吧!

孔子说:“愚笨的人却喜好自作主张,卑贱的人却喜好独断专行;虽然他们生活在当今的时代,却要恢复古代的一套道理。像这样的人,灾难就会降到他的身上。”不是天子,不议论礼制,不制定法度,不考订文字的形体结构。如今天下车辙间的距离相同,书写的文字相同,行为的伦理道德相同。虽然有天子之位,但如果没有圣人的德行,就不敢去制作礼乐;虽然有圣人的德行,但如果没有天子之位,也不敢去制作礼乐。

孔子说:“我解说夏代的礼法,作为夏后裔的杞国是不足以验证的。我学习殷代的礼法,还有它的后裔宗国存在。我学习周代的礼法,正是现在所使用的,因此我遵从周代的礼法。”

君王统治天下有三件重要的大事,(这就是“礼仪”、“制度”、“考文”;)如果能做好这些事,他的过失就少了!上古时代的礼仪制度虽然好,但得不到验证;得不到验证,民众就不相信;民众不相信,就不会依从。处在下位的圣人虽然对于礼仪制度有好的主意,但地位不尊贵;地位不尊贵,民众也不相信;民众不相信,也就不会依从。所以君子治理天下的道理,要以自身的修养为根本,在民众中得到验证,用夏商周三代的礼仪制度来考查而没有谬误,建立在天地之间而没有违背,从鬼神那儿得到证实而没有疑虑,这样就是等到百世以后的圣人来施行也不会有疑惑了。从鬼神那儿得到证实而没有疑虑,这就是懂得了天理;等到百世以后的圣人来施行也不会有疑惑,这就是懂得了人情。因此君子的举动被世世代代当作天下的道理,君子的行为被世世代代当作天下的法度,君子的言语被世世代代当作天下的准则。远离他,则生有仰慕之心;接近他,则没有厌倦之意。《诗》说:“诸侯在国无人恨,在朝也是无人厌。日夜操劳政事,永远受到众人的称赞!”君子没有不像这样做却先有好的声名流传天下的。

仲尼依循尧、舜,效法文王、武王;上要依据天时变化的规律,下要符合水土地理的情况。譬如天地没有什么不能承载,没有什么不能覆盖。譬如四季更迭运行,日月轮流照耀。万物共同生长却不互相妨害,天地之道互相并行却不相违背。小德如江河水流,(不止不息;)大德以敦厚化育万物,(无穷无尽。)这就是天地所以伟大的地方。

只有天下最为圣明的人,才能聪明富有智慧,足以统治民众;宽裕温柔,足以容纳天下的人和事;雄强刚毅,足以执掌天下大事;庄重中正,足以得到民众的敬重;条理密察,足以分辨是非。他们的美德既广博又深远,而且随时会表现出来;广博就像天一样,而深远又如水渊一般。美德表现在仪容上,那末民众没有不敬重的;美德表现在言语中,那末民众没有不信从的;美德表现在行动上,那末民众没有不喜欢的。因此他们的声名充满整个国家,甚至传播到少数民族地区。凡是船只车辆所能到达的地方,人们所能通行的地方,上天所能覆盖的,大地所承载的,日月所照耀的,霜露所坠落的地方,凡是有血气的人,没有不尊重、亲近圣人的,所以说圣人的美德可以和天相配。

只有天下至诚的人,才能治理制订天下的法规,树立天下的根本大德,懂得天地化育万物的道理。这怎么会有偏倚呢?他的仁心那么诚挚!他的思虑像潭水那么深遂!他的德行像上天那么浩大!如果不是确实聪明圣哲、通达天赋美德的人,谁又能了解这些呢?

《诗》说:“穿上华美的丝绸衣服,再要加上麻纱制的罩衣。”这是因为讨厌锦服的纹彩太艳丽了。所以君子的为人之道,外表是暗淡的样子,美德却日渐彰明;小人的为人之道,外表是鲜艳的样子,却会日渐消亡。君子的为人之道是:素淡却不使人讨厌,简朴却有文采,温和而有条理,知道远是从近开始,知道教化别人必从自己做起,知道隐微的必会逐渐显现,这样就可以进入圣人的美德中去了。《诗》说:“虽然鱼潜伏水底,但仍然看得很明显。”所以君子经常在内心省察,就不会内疚,无愧于心。君子不会被别人赶上,大概是因为君子能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也严格要求自己!《诗》说:“看你独自一人在室内,不在暗中干坏事。”所以君子没有行动就已心怀敬意,没有说话已诚信在心。《诗》说:“默默无声地祷告,现在不再有争夺。”因此君子不必行赏,而民众也会受到勉励;不必发怒,而民众怕他会胜过害怕刑戮的威严。《诗》说:“德行最为显赫,诸侯依循为法则。”因此君子诚笃恭敬,天下就能太平。《诗》说:“我怀念文王光明的德行,从来不是声色俱厉。”孔子说:“用厉声厉色去教化民众,这是末等的方法。” 《诗》说:“德轻如毛。”羽毛虽微细,但还有可以类比的东西。“上天化育万物的道理,无声无味”,这就是无可比拟的最高境界了!

大 学

1.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译 文】

大学的主旨,在于阐明光明的德性,在于亲爱人民,在于达到善的最高境界。知道了所应达到的境界,然后才能有确定的志向;有了确定的志向,然后心意才能宁静;心意宁静了,然后情性才能安和;情性安和了,然后才能行事思虑精详;思虑精详了,然后处理事物才能恰当。世上万物都有本有末,万物都有终有始,明确了它们的先后秩序,那就与道接近了。

古代要把光明的德性阐明给天下的人,首先要治理好他自己的国家。要治理好自己的国家,首先要整治他自己的家庭。要整治自己的家庭,首先要修养他自己本身。要修养自身,首先要端正自己的心。要端正自己的心,首先要自己意念诚实。想要自己意念诚实,首先要获得一定的知识。要获得知识,就在于穷究事物的原理。事物的原理穷究了,然后才能彻底地了解事物。彻底地了解事物,然后意念才能诚实。意念诚实了,然后心才能端正。心端正了,然后才能够自我修养。自我修养好了,然后家庭才能整治。家庭整治了,然后国家才能治理好。国家治理好了,然后天下才能太平。从天子一直到普通的百姓,都要以自身修养为根本。自身修养这个根本已乱,却要家齐、国治、天下平,那是不可能的。正如我所厚待的人反而疏远我,我所疏远的人反而厚待我,这是世上没有的事。这就叫做知道根本的道理,这就叫做知识的极至。

2.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译 文】

   所谓使自己的意念诚实,就是说不要自欺。要像憎恶腐臭的气味一样,要像爱好美好的容貌一样,这就是说自己不亏心。因此,君子对独居这事必须谨慎。小人独居,干不好的事情,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看见了君子,这才躲躲藏藏地把不好的遮盖起来,把好的显示出来。其实人们看他,正象看透他里面的肺肝一样,躲藏遮盖又有什么益处呢?这就是说,里面有什么样的实在东西,外面就必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所以君子必须在独居时很谨慎。曾子说:“十只眼睛都在注视着,十只手都在指点着,这是多么严肃可畏啊!”财富可以修饰房屋,德行可以修饰人身,心胸宽广可以使身体舒适,所以君子必须使自己的意念诚实。

3.《诗》云:“瞻彼淇澳,蒃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如初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诗》云:“于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早:“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诗》云:“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译 文】

   《诗?卫风?淇澳》上说:“瞧那淇水河湾边,绿竹婀娜茂盛。有道德文章的君子,治学修身就像切磋琢磨牛骨、象牙、玉石一样。他又庄重,又威严,又光明,又显赫。有道德文章的君子,终久是不能被人忘记的。”“如切如磋”,说的是治学严谨。“如琢如磨”,说的是自己修饰的工夫。“又庄重,又威严”,说的是谨慎警惕的态度。“又光明,又显赫”,说的是动作有威严的气度。“有道德文章的君子,终久是不能被人忘记的”,是说有美好的品德,达到了善的最高境界,而老百姓都不会忘记他的。《诗?周颂?烈文》上又说:“哎呀!前代的君王是不能忘记的啊!”后世的君子既推重他的贤德,热爱创立基业的前代亲人,小人也享受到他遗留下来的安乐,获得了他所留给的利益,因此前代贤王永远不会被忘记。《尚书?康诰》说:“要能够阐明美德。”《尚书?大甲》说:“要体念上天赋予的光明的命令。”《尚书?尧典》说:“要能够使大德明显。”商汤的盘器铭文说:“如果有一天能获得更新,就要天天都能自新,而且还要每天不间断地有新的进步。”《尚书?康诰》说:“(要改变旧的习惯),作一个新的人。”《诗?大雅?文王》说:“周虽然是一个旧的邦国,但它接受的天命却是新的。”所以,为了自新君子是什么办法都要用尽的。《诗?商颂?》说:“国都辖区方圆千里,那里都是为民众所居住的。”《诗?小雅?緍蛮》说:“小小黄鸟,栖息在山坳的丛林上。”孔子解释说:“在归止这点上,黄鸟都知道所要归止的地方,人怎么可以不如鸟呢?”《诗?大雅?文王》又说:“仪容端庄美好的文王,光明的美德使人崇敬。”做人君的归止在仁,做人臣的归止在敬,做儿子的归止在孝,做父亲的归止在慈,和国人交往归止在信。孔子说:“审理争讼,我和其他人一样,(能断得曲直分明)。(但我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必须使民众没有争讼发生。”要使没有真情实据的人不敢尽说那些狡猾的假话,并且让民众敬服盛德。这就叫做知道根本。

4.所谓修身正在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实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实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译 文】

所谓修身,在于端正自己的心,就是说:如果自己有所愤怒,心就不能获得端正;有所恐惧,心也不能获得端正;有所喜好,心也不能获得端正;有所忧患,心也不能获得端正。心思如果不集中在那里,看了却会看不见,听了却会听不到,吃东西却也会不知道滋味。这就是说,修身在于端正自己的心。

所谓整治自己的家庭,在于修养自身,就是说:由于人们对自己所亲近的人常有过分亲近的偏向,对自己所鄙视厌恶的人常有过分鄙视厌恶的偏向,对自己所敬畏的人常有过分敬畏的偏向,对自己所怜悯的人往往有过分怜悯的偏向,对自己所简慢的人往往有过分简慢的偏向,因此喜欢一个人而又能知道他的缺点,憎恶一个人而又能知道他的优点,这样的人天下少有啊!所以谚语有这样说的:“溺爱子女的人不知道他孩子的坏处,贪心不足的农夫不知道他的禾苗已够茂盛的了。”这就是说,自身不修养好,就不能整治他的家庭。

所谓治理国家,必须首先整治好家庭,就是说自己家人都不能教育好而能教育好他人的,是没有的事。所以君子不必走出家门,就能把一国都教育好。孝顺父母,就是用来侍奉国君的道理;尊敬兄长,就是用来服事长官的道理;慈爱子女,就是用来使唤民众的道理。《尚书?康诰》说:“(保护民众),就要像保护初生的婴儿一样。”诚心诚意地去求得它,虽然不能完全做到,但一定也相去不远了。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是先学会养育孩子,然后才出嫁的啊!国君一家都仁爱,一国也就会兴起仁爱来;一家都谦让,一国就会兴起谦让来;国君一人贪利暴戾,一国就会作起乱来。(国君所作所为)的关键作用就有这样的重要!这是所谓一句话可以败毁事业,一个人的行为可以使国家安定。尧和舜用仁爱来领导天下,民众就都跟着他们实行仁爱。桀和纣用暴政来统治天下,民众就都跟着他们从事暴乱。他们要民众从善的政令,与他们喜好暴虐的本性是相违背的,于是人民不服从他们的政令,所以君子必须自己有德行才可以要求别人有德行,必须自己没有过失才可以去责备别人。自己不讲恕道而能使别人讲恕道的,那是决没有的事。所以说,治国在于整治他的家庭。《诗?周南?桃夭》说:“好美艳的桃花,好茂盛的桃叶,这个女子嫁出去,会和睦她的一家人。”国君使一家人相处得很好,然后才可以教育一国的人。《诗?小雅?蓼萧》说:“要和弟兄们和睦友爱。” 和弟兄们和睦友爱,然后才可以教育一国的人。《诗?曹风?鸤鸠》又说:“他的言行礼仪没有错误,就可以使四方的国家端正。”国君作为父子兄弟而能够成为楷模,然后民众才会效法。这就是说,国君要治理好国家,首先要整治好他的家庭。

所谓平定天下在于治理好国家,就是说上面的人尊敬老人,民众就会兴起孝道来;上面的人尊敬长辈,民众就会兴起敬长之风来;上面的人怜爱孤幼,民众也不会违背。所以,君子自有测量计度合乎方正的方法。自己厌恶上面的某种作风,就不要用来对待下面;自己厌恶下面的某种作风,就不要用来去对待上面。自己厌恶前面的某种作风,就不要用来去对待后面。自己厌恶后面的某种作风,就不要用来去对待前面。自己厌恶右边的某种作风,就不要用来去对待左边。自己厌恶左边的某种作风,就不要用来去对待右边。这就是所谓测量计度合乎方正的方法。《诗?小雅?南山有台》说:“快乐啊君子,是民众的父母。”民众所爱好的,他也爱好;民众所憎恶的,他也憎恶。这就叫做民众的父母。《诗?小雅?节南山》又说:“那高大的南山,岩石层层叠叠。那显赫的尹太师,民众都在瞧着你。”统治国家的人不可以不慎重,如有偏差,就要受到天下人的惩罚。《诗?大雅?文王》又说:“殷代没有丧失民众的时候,也能配得上祭祀上帝。应当把殷代作为鉴戒呀!获得上天的大命是不容易的呀!”这是说,得到民众的拥护,就能获得国家;失去民众的拥护,就会丧失国家。

所以君子首先要在德行上慎重。有了德行才能有民众,有了民众才会有土地,有了土地才能有财富,有了财富才能供给国家使用。德行是根本,财富是末梢;如果轻视本而重视末,就会使民众互相争斗、互相掠夺了。所以财富聚敛了,民众却离散了;财富分散了,民众却归聚了。所以用违背情理的话出口责备他人,他人也将用违背情理的话来回敬;用违背道义的手段聚敛来的财富,最终也会被他人用违背道义的手段掠夺去。《康诰》说:“天命不是永久的。”好的道德就能得到天命,没有好的道德就会失去天命。《国语?楚语》说:“楚国没有什么可以作为宝物的,只有把‘善’当作宝物。”晋文公的舅舅子犯说:“逃命的人没有什么宝物,只有把对父母的仁爱当作宝物。”

《尚书?秦誓》说:“如果有一位忠臣,忠实诚恳,虽没有别的本领,但品德高尚,心地宽厚,能够容纳别人。人家有才能,就好像他自己有才能一样;别人品德高尚,本领高强,不但口中常常加以称道,而且从内心喜欢他。他确实能容纳别人,因此才能够保护我的子孙以及一般民众。这是对国家很有利的!倘若是人家有了本领,便嫉妒他、讨厌他;人家有了好的品德,便故意压制他不使他成功。他实在不能容纳别人,因此也就不能够保护我的子孙和一般的民众。这是对国家很危险的!”仁者遇到这种人,一定要把他放逐到远方的边疆去,不让他同住在中原内陆。这就是说只有仁者才能爱人,也才能恨人。看见贤人而不能举荐,举荐他而不能让他处在自己前面,这是怠慢。看见不好的人而不能使他受到斥退,受到斥退而不能把他放逐到边远的地方去,这就有错误过失。喜爱人们所憎恶的,憎恶人们所喜爱的,这就是说,违背了人的本性,灾祸也就一定会降到自己身上。所以君子治国有个常理正道,用忠诚老实的态度才能获得它;如果骄恣放纵,那就会失掉它。

创造财富有一个大原则:生财的人多,而耗财的人少;生财的加快,而用财的缓慢,那末财富就可以经常充足了。有仁德的人用财富来发展自身的事业,没有仁德的人则会用尽自己的心机专门聚敛财富。从来没有上面的人好仁,而下面的人不好义的;也没有好义,而他的事业会不成功的;也没有好义,而把国家府库中的财富不当作自家财富那样爱惜的。孟献子说:“有四马拉车身份的大夫,就不该去计较那些鸡猪小事;能够凿冰丧祭的卿大夫,就不该饲养牛羊;拥有百辆兵车的卿大夫,就不该畜养那些只顾聚敛财富的家臣,与其有这种聚敛财富的家臣,宁可有那种盗窃府库的家臣。”这就是说,国家不要把财货看作利,而要把仁义作为利益。治理国家的君王专门致力于财富的聚敛,必定是从小人那儿受了影响。国君本想行仁义之道,往好处去努力,却让小人去治理国家,则灾害患难一齐招致而来。即使有善人贤才,也是无可奈何,没有办法了!这就是说,国家不要把财货看成利,而要把仁义作为利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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