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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晓松
自从开始喜欢上欧美古典音乐（从巴赫到斯特拉文斯基）之后，我先后聆听了许多音乐大师的作品，了解了许多作曲家的生平，然而还没有那位大师能够像舒伯特这样让我长叹不已。
一叹舒伯特：如此短暂的一生，如此众多的作品！
第一次听舒伯特的作品，是我十三岁的时候，听的是著名的《小夜曲》。“亚圣”孟子说，我们要“知人论世”，听了《小夜曲》，我很自然地想了解一下舒伯特的生平。找到相关材料一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舒伯特竟然只活了三十一岁！更令人称奇的是，他竟然留下了近千件作品！如果他从十六岁开始创作的话，那他每年要写60～70件作品，每个月至少五件，平均一下，几天就出一件！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如果他也活到七老八十，那还了得！（他一辈子穷得经常买不起纸笔和蜡烛，否则会写得更多！）这位被誉为“歌曲之王”的作曲家一生一共写了600首艺术歌曲、九首交响乐和大量其他各种体材的音乐，甚至还写过芭蕾舞音乐。
他的创作并没有因为追求数量而影响质量，也没有出现雷同或近似雷同的作品，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他的《小夜曲》、《摇篮曲》、《军队进行曲》、《圣母颂》、《音乐的瞬间》、《魔王》、《冬之旅》、《未完成（第八）交响曲》等大量杰出的作品都在世界上广泛流传、四处引用。舒伯特的音乐，经常让人叹为观止。
二叹舒伯特：生前一份土豆，死后价值连城。
舒伯特是典型的死后成名的作曲家，他在逝世几十年之后才功成名就，生前贫困潦倒，经常没钱买纸笔，没钱买蜡烛，甚至没钱买土豆吃。现存的《鳟鱼》手稿上有一大摊墨迹，据说是因为他在晚上灵感迸发、摸黑创作时，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而留下的。他有一位画家朋友，后来在回答学生的提问时说，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是“为舒伯特画的五线谱纸”！舒伯特曾经用《摇篮曲》的手稿去换一份土豆，以填饱自己漉漉的饥肠；而在一百多年之后的今天，这份手稿的价值已高达400万法郎（欧元盛行以前），若是都换成土豆，用载重八吨的大卡车来装载，恐怕得装上两千多车，足够作曲家吃上几百辈子的了。一份手稿就这样，舒伯特一生留有近千件手稿，竟然养活不了自己三十一年！他死了以后，他的作品养活了多少人！（除了他自己！）在崇尚音乐的维也纳，舒伯特尚能用一只曲子换得一点土豆，倘若在实用主义盛行的中国，你拿几张“破纸”就想骗碗饭吃？做梦去吧！
舒伯特生前与死后所受的待遇反差之大，令人感慨不已。
我在这里还想提一下他的一首作品《<罗莎蒙德>间奏曲》的戏剧性的命运：当时舒伯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使自己的这首曲子挤进别人写的即将公演的芭蕾舞剧《罗莎蒙德》之中，结果《罗莎蒙德》只演了两场就再也无人问津，只有这首小插曲流传下来。
舒伯特极其短促的一生之中充满着这样的令人叹息良久的小故事。
三叹舒伯特：小溪一样的明澈清冽，孩子一般的天真纯洁。
记得第一次听《军队进行曲》的时候，我曾认为舒伯特把残酷的战争、军队写得过于纯洁明快，现在我逐渐理解了他当时的心情；第一次听《鳟鱼》的时候，我第一次强烈地体会到，音乐竟然可以如此明亮、清澈、真诚、质朴，竟然可以如此纯真，从此我便相信，舒伯特一定是一个真诚纯洁的善良的人，他心中倘若有一点点杂质，便绝不可能写出这样清澈的曲子！及至我听了《音乐的瞬间》，我心中更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我立即把它推荐给了一个学钢琴的朋友，那位朋友听了之后激动地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中竟称我为“可爱的音乐小精灵”！舒伯特音乐的魅力，由此可见一斑。
舒伯特的音乐，不管是激昂（《军队进行曲》）、活泼（《音乐的瞬间》）还是忧伤（《死神与少女》），都是像小溪一样明澈清冽、娓娓流来的，都是像孩子一样天真纯洁，没有一丝杂质，不掺杂一点儿假感情的。作为中文系的学生，我在描述他的音乐时，感到了语言的匮乏与无力，只好一边独自品玩他的代表作，一边仰天长叹了。
四叹舒伯特：《未完成交响曲》，音乐史上的“断臂的维纳斯”。
各种艺术的发展史中，好像都会出现“断臂的维纳斯”，作者没有完成它们（或在传承中，本来完整的作品有一部分损失了），后世的人想方设法地要把它们补充完整，但结果总是徒劳。老舍先生的《正红旗下》、刘宝瑞先生（相声大师）的《刘罗锅别传（官场斗）》或许都可以算是这样的作品，舒伯特的《未完成（第八）交响曲》更是如此。一般的交响乐都是分四个乐章的，这一首却只有两个（有人认为他写了三个乐章多一点，现在流传下来的只有两个乐章）。舒伯特死后一百多年，有多少人尝试着把这首曲子续完，但是直到今天，它仍然只有两个乐章。
说实在的，我并不太喜欢交响曲（这里指狭义的“交响曲”），仅有几首除外。这一首我就很喜欢。写得确实好。
尾声：舒伯特短暂的一生中充满着奇迹，充满着令人惊叹的事情，他的作品也让人回味无穷、叹为观止。有人说，他很矮，但他是一个巨人；有人说，他死了，但他将永远不老。我要说，他是一颗明亮的流星，尽管只是一闪而过，却用音乐把自己心中的那份纯净与美丽留在了人间，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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